殳异气急败坏，拉门走出房间，试图寻找贺若焱家的洗衣机。
进入客厅的一瞬间，他再次确定，自己昨晚，到贺若焱家以后，是彻底断片了，这地方陌生得在脑海中没留下一点印象。
这才仅仅是喝了一两口那个东西，这若是把一整杯都喝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左看看右看看，偌大的落地窗让整间客厅看上去宽敞又明亮，阳台上摆着两盆植物，花已经开败，但是作为殳异，轻而易举便从叶片看出这是两盆姜属植物。
厨房是开放式的，饭厅和起居室是分开的，饭厅的一侧有一个小型吧台，后方的酒柜里是各式各样的酒。
家里所有的区域都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家具看上去十分高档。
殳异毕竟还是懂礼貌的，再怎样也不能在别人家里推门乱看，他只是站在那里环顾，脚下甚至没有走出方圆两平米的区域。
贺若焱跟了出来，径直朝厨房左边的房间走去：“你别急，我现在把衣服放烘干机，四十五分钟左右就干了，正好一起吃个早饭嘛。”
殳异知道这个时候，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只得妥协，跟着贺若焱来到他家的洗衣房，或者叫清洁间。
除了洗衣机和烘干机，里面还有一个柜子和一个大水池，水池旁边是一个干湿两用吸尘器。
贺若焱半跪着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放进了旁边的烘干机里，在触屏上点击了几下，烘干机开始隆隆运作。
殳异靠在门边，看了看自己身上松垮的睡衣：“你这身衣服我穿着太大了，走路都差点绊倒……”
贺若焱此时还没站起身，他回头看了看那有些拖地的裤脚，挪到殳异身边，上手帮他挽了挽。
殳异倏地收了收脚，有些惊恐。这姿势，恍惚好像佣人在服侍主人穿鞋。
贺若焱做早饭的时候，让殳异不用拘谨，随便参观，殳异便溜达着把整间公寓转了一圈。
三居室房子里只有一间正经的卧室，剩下两间，一间当了书房，另一间则被改成了健身房。
殳异瞅了瞅贺若焱的背影，不错，能看出是个有规律健身的人。
“你不去外面的健身房吗？”殳异问，“去专业的健身房健身，这房间不就能空出来了？”
“空出来干什么？”贺若焱把煎好的鸡蛋放在盘子里。
“亲朋好友来了可以过夜啊！”
“过夜？”贺若焱笑着回头：“比如你？”
这个Alpha有时候真讨厌，老是逗弄自己干什么？
“我又不是你的亲朋好友。”殳异走回到沙发，坐了下去。
“嗯……的确。”贺若焱把烤好的面包端到餐桌上，“我们还要努努力！”
努力……殳异皱眉，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想看看能帮对方端端什么。
“冰箱里食材不多了，凑合一下，只有面包、鸡蛋和蘑菇，”贺若焱倒了两杯苹果汁，“我有些乳糖不耐受，没有牛奶。”
“这还凑合啊，已经很丰盛了。”殳异挑了挑眉，闻到煎蘑菇的香味，瞬间觉得饿了。
“这算丰盛？”贺若焱露出疑惑，“你平时究竟都吃些什么？”
殳异落座：“我？早餐的话就是那种超市买的简易包装的小面包，改善生活的时候会在楼下买个煎饼、加个蛋，有时候来不及就不吃了。”
“资产评估师那么忙的吗？”
“嗯？”殳异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贺若焱笑：“好奇心重，你不告诉我昨天去HR干什么，我就只好问别人了。”
殳异眉头皱了皱：“你也没告诉我你在HR干什么啊……”
殳异咬了一口牛角面包，烤得外酥里嫩，恰到好处，黄油的味道唇齿留香，确实是比自己买的那种论斤称的满是防腐剂的小破面包好吃无数倍。
“你看我像去干什么的？”贺若焱喝了一口苹果汁，不慌不忙地问。
殳异咽下口中的食物：“刚才看到你书房里有很多医学相关的书，所以……应该是HR科研部门的吧……”
贺若焱的笑温柔又挑逗：“很聪明啊，殳异同学。”
殳异横他一眼，闭口吃东西。
“那你午餐和晚餐一般都吃些什么？”贺若焱继续问。
殳异抬眼，浓密的翘睫毛让他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清灵可爱：“午餐一般在事务所楼下的餐厅要份简餐，晚上如果出去喝酒，就会提前吃点小饼干之类的东西，不出门的话就不吃了。”
“你这才是真的凑合啊……”贺若焱凝眉，“你为什么这么凑合？”
“习惯了……”殳异无所谓地说，“小时候，我弟身体不太好，父母忙着照顾他，我经常就是一个人在家凑合解决一下。”
贺若焱嘴唇张了张，胸口突然有点堵，不知道说什么。
殳异看他这个样子，笑了：“不用同情我，没事的，反正我对吃这方面也没什么追求，只要不饿死就行了。”
“你经常会去夜店吗？”贺若焱想了想，不认为对方会在这个时刻跟自己分享家里更细节的事情，便换了个话题。
“不忙的时候，一周三四次吧。”
贺若焱垂眼，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会经常跟别人回家吗？”
殳异忽地停住嘴里的咀嚼，有点想笑，但是被对方逗弄了这么多次，这无疑是个好的报复机会。
“是呀！”殳异神态放松地答道，继续吃盘子里的蘑菇。
空气安静了好半天，殳异也不敢抬头看对方，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对视一定会露出破绽。
直到两个人把早饭吃完，贺若焱都没有再说过话。
殳异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信口开河后紧张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他总觉得贺若焱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为了打破沉默，他尴尬挤出一句：“你这个家还挺不错的。”
贺若焱正在收拾盘子，抬起眼：“家？”
“是呀！”殳异看向饭厅一侧的酒柜和小吧台，“那个空间就很不错……不过，我在家不喝酒的。”
“我最多管这个地方叫居所，算不上家。”
“那什么才是家？”殳异帮他把两个杯子拿到厨房，“有Alpha主人、Omega主人、小朋友，才算家？”
贺若焱看着殳异，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我的家教很严格，小时候，我父亲就对我们三姐弟说，‘这里是我和妈妈的家，不是你们的，你们只是暂住，以后都必须走出去。’”
“你现在走出来了。”殳异语气温和了许多。
贺若焱苦笑：“对，我以为走出来就有了自己的家，却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样子？”
贺若焱眼睛盯着水池：“我想，家应该是这样一个地方——回来晚了有人给你留灯；天冷有人从衣柜拿出厚衣服嘱咐你穿上再出门；有人会记得你的生日，并当天在家等你一起庆祝……”
“所以……”殳异若有所思，“你其实是想有个人一起生活……”
贺若焱被戳中，心口翻滚了几下，勉强笑了笑：“可惜好难哦……”
“难吗？”殳异不解，“这些事情很简单啊，你谈恋爱的时候，你的Omega肯定都能做到的啊！”
“我没谈过恋爱。”贺若焱淡淡道。
“呵，”殳异短笑一声，“鬼才信你！”
“已经三年没人记得我生日了。”贺若焱不再辩驳恋爱的事，补充说，“我是说家人。”
“啊？”殳异彻底被惊到，“怎么会？”
“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家里在这方面就很不重视，小时候还偶尔过，长大了大家都不太过生日，我父母也是这样。”
“还有这样的家庭啊……”殳异拧眉思考。
虽然自己的家里有时候也是鸡飞狗跳，但是生日永远是要过的。哪怕只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一个廉价玩偶，哪怕不得不在医院里庆祝，父母也从没忘记过自己和弟弟的生日。
“以后，我会记得的。”殳异安慰着，“反正，我们两个是同一天。”
贺若焱洗完碗，用毛巾擦了擦手，抬眼看殳异，恢复了以往挑逗的神情：“原来，殳异同学有注意看啊！”
“注意看什么？”殳异先是疑惑，后抗议道，“不要叫我‘殳异同学’！”
“注意我证件上的生日啊……”
殳异耸耸肩。
贺若焱走到洗衣房，打开烘干机的门：“真的好巧，是不是？”
殳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贺若焱把自己的内裤拎了出来，赶忙上去抢夺拿到手上：“你也真是……”
“真是什么？”贺若焱被殳异的动作吓了一跳。
殳异无奈：“每一个被你带回来的Omega都会被你洗衣服吗？”
贺若焱想了想：“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
贺若焱没有回答，把所有烘干的衣服都放到衣篮里，端出了洗衣房。
殳异手里攥着自己的白色内裤，跟在身后，一起进了卧室。
贺若焱一股脑把篮子里的衣服倒在床上，一件件铺平：“我用的delicate模式，应该没有洗坏。”
“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面前这个Omega，好像害羞了。贺若焱似笑非笑地看他，满脸写着——又不是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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