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敌,从不是好事。
“若是我被惠空大师所杀,只怕大师与瑶光之间的情谊会多一道裂痕吧。”
李清禾无奈地扯着嘴角笑了,旋即暗下眸子,盯着马车中自车顶的一处阴影出神。
“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将我救回才动手。”
“那姑娘何必对瑶光做出那般样子,现在又可以疏远他?”
天璇瞧着李清禾那双眼睛,似乎想在那眼睛里找出她说谎的痕迹。
“那般?清禾愚钝不知是哪般?”李清禾直冲着天璇笑着,似乎是真听不懂他话中玄机的样子。
“呵”天璇嗤笑一声,他年近四十,已经对李清禾的小把戏了如指掌,甚至有些瞧不起她的矫揉造作“娘娘何必同我拐弯抹角,说句难听点话,娘娘是蓄意勾引。“
李清禾长叹一口气随意地整理了垂落在耳边的发丝这才开口,脸上的笑容僵住,只剩下局促。
“这话也真够难听的,我原是想利用他替我做事,或者只要不碍事就好,可他天性单纯,让我想起了远在边关的幼弟,是我不该将他扯进我自己恩怨中。”
天璇显然是没想到李清禾会这样直白地承认了,再眨眼却见李清禾双眼含泪地瞧着自己,似是自己虔诚的信徒。
“惠空大师,你说上天如有神佛可会原谅我的一时的过错?”
听见车顶渐有细小的声音传来,天璇连忙转变了话题厉声问道。
“不知李姑娘从何处知晓我惠空之名?”
对比于瑶光暗戳戳的小心思,天璇更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寒光寺的藏经阁中,有一本手抄残经,残经最后一页有人大批这经书不过是胡言乱语,误人子弟的糟粕,大笔一挥留下天璇二字。后来我多加打听才知晓那字是从前一个叫惠空的师傅所写,他也因为这事被住持赶出了寒光寺。而恰好,北斗七星中,天璇宫巨门星君掌管世人求仙学道之事。”
听着李清禾的解释天璇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乃一介孤儿由寒光寺住持抚养长大,可是他天性杀心太重,住持只说他不入凡尘便读不懂神佛,他长大之后便还俗了。如今再听有人谈论寒光寺,难免有些唏嘘。
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天璇连忙找补,说出的话也没了章法。
“南北朝时,鲍照诗中倒有一句‘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宛转时欲沉’。”
可是李清禾却像是没看见天璇的刻意似的,只顺着他的话回答。
“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这诗句出自鲍照的《拟行路难》。”
天璇虽识得几个字,可也是从小在寺庙中同师傅学得皮毛,他不通诗文,记得这一句也不过是因为“寒光”二字烙印在他脑海之中,如今也只能点头敷衍着。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惠空大师如今寻得自己的道路了吗?”李清禾抬眸看着天璇,眼中再也没有半分柔和。
取而代之的是,野心。
瞧着李清禾的那双眼睛,天璇自诩稳重也被那眼中野心震惊。有一瞬间的错愕,或许,李清禾同自己会是一路人。天璇强压住那颗蠢蠢欲动跳动的心脏,手不自觉地揉搓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是天璇想要杀人的信号,他喜欢看那样闪耀的眼睛逐渐黯淡,喜欢看他人垂死的苦痛,可惜他如今已经不太爱杀人了,只得心虚地回答:“大道在心。”
或许是开始对李清禾有了些许的兴趣,天璇转而问李清禾:“那李姑娘可寻到了自己的道?”
“我正在走的,便是自己的道!”李清禾掷地有声地回答。
“可……”天璇还想问什么,却被马车外突然出声的瑶光打断。
“客栈到了,我们今夜稍作休整,明日便到许州了。”瑶光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原先便是暗卫,此刻说话时没有一丝偷听的心虚。
原本开口的天璇也意识到此时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便打算掀开帘子先走一步,他知晓瑶光对于李清禾有一定的特殊性,他自然不会打搅两人相处的时机,无论这种情感是好是坏,总是要瑶光亲自体验承受的。
天璇的手正巧落在被风带起微微摇晃的车帘上,就听见身后的女子突然出声,声音很轻,瞬间就飘散在风中。天璇并没有回头,马车已然停下,他掀开帘子利落下车。
紧接着瑶光的身影出现在李清禾的视线之中,他伸出强壮有力的手臂想要搀扶李清禾,偏头露出炙热的笑容,另一只手为李清禾掀起轿帘以免打到她,不经意地问道。
“你们在聊什么?”
“再聊你。”
李清禾回应的声音清脆,如同蜻蜓点水留下的涟漪。可是李清禾却不敢对上瑶光的视线,那样的目光太过沉重。
没有丝毫犹豫,李清禾搭上瑶光的手臂,指尖的冰冷却像是纠缠上猎物的毒蛇。
这冰冷却瑶光有些胆怯,他已然知晓了李清禾对于自己的利用,却心安理得地贪恋她灼灼的目光。
同样是利用,秦屿川与李清禾又有什么区别呢?
瑶光这样想着,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他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忠臣,就当是救命之恩的报答吧。
另一边的李清禾不知瑶光心中所想,她借着瑶光的手艰难起身,还是不慎牵扯到并未痊愈的伤口。伤口处撕裂的疼痛如同突然开闸的洪水直冲李清禾的大脑,顿时额前便冒出汗来。
瞧着李清禾的忍着痛的模样,瑶光不免心疼,他多想伸手去抚平李清禾紧皱的眉头,可是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却不敢越界。
任由瑶光带着下了马车,李清禾这才舒了一口气。
商队里除了天璇无人知晓李清禾和瑶光的身份,天璇也只是含糊解释为朋友。如今李清禾身受重伤,大家自然对其多加照顾些,如今停在客栈休息,天璇也立马派人再置办一驾马车。
原先是因为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者李清禾身负重伤无人照料,他们也不敢将此事假手于人。更何况,明日便可到许州,若是秦屿川见着自己宫嫔同自己的暗卫共乘一车,只怕瑶光的事便不好遮掩了。
将李清禾送进房间,交代好小厮准备膳食在门口守着,避免外人打搅。做完这些事的瑶光小心翼翼退出了李清禾的房间,转头便来到了天璇的住处。
两人举杯对酌,竟是无话。
夜色裹挟着凉风从半开的雕花木窗扑在两人脸上,许久的静谧只等有人打破。
到底是年轻气盛,瑶光将酒杯举在唇边,长叹一声又匆匆放在桌上,他低着头,脸上还带着是不是酒气熏然的潮红。
“兄长觉着清禾姑娘如何。”
瑶光叫天璇兄长的缘故不过是大家都在秦屿川手下做事,恰巧天璇年岁稍长,不过他也实在是为自己也清理过不少烂摊子,叫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那是皇上的李婕妤。”
只一句,瑶光的笑意便挂不住了。
或许是逞强,瑶光不死心地问道:“抛开她的身份不论,兄长觉着她如何?”
“瑶光,抛不开的,她的名字已然记录在皇家玉蝶上,你们不是一路人。”天璇自顾自地喝着酒,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他知晓李清禾的身份,也珍惜与瑶光的情谊,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李清禾不简单,只怕是会害了瑶光。
“哐当”
瑶光随手将手中的酒杯丢在木桌上,酒杯转了几个圈,终于落在地上。
“你若是在男女之事上有了需求,我可以为你安排。”天璇只当瑶光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想着若是他见过其他女子便不会如何了。
这话却像是触碰到瑶光的逆鳞一般,他猛地起身双手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原本安稳放置在桌上的酒壶也不免震动。
“兄长这话倒是奇怪,你把我瑶光当作什么人了?”瑶光冷声道,语气里的凶意顿时藏也藏不住。
天璇则是招招手,示意瑶光坐下。
同是杀戮成性,时间教给天璇的足够多,此时的他比瑶光沉稳得多。
待瑶光坐下,天璇这才出声劝慰道:“你也知晓李姑娘对你不过利用,如今她都想放过你了,你咋就如此固执,要一头撞进她的陷阱里呢?”
“她救了我。”瑶光想起那时她握住自己的手将尖刀抵住喉咙时的那双眼睛,他不好意思说出那样缠绵的话,只好找了一个最合理也最蹩脚的理由。
“你是皇帝的暗卫!我们七人之中你最武功最高,你摸着你的心回答,若是你真心想躲,能否躲过?”天璇毫不犹豫地戳穿了瑶光的谎言。
是了,能做皇帝暗卫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本事。
自然,瑶光那时是存了试探的,他何尝不知晓李清禾的手段,可是她还是救了他,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那支箭。
一个说着“大仇未报,不敢死”的人,差点为他而死。
“可是,她还是选择救我,真心也好,虚情也罢,我瑶光若是死在她手中,也认了。”瑶光苦笑,不动声色地拿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
“明日抵达许州,皇上等着你的回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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