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讶异地看着封七,脸上变幻莫测。
“我听人说读书科举之事难上加难,我一个从未读书之人,怎么可能……”
封七负手离开,背对着他说:“只有往上爬,再遇到敌人的时候才有足够的力量,你难道不想么?”
封七自信少年抵挡不了这种诱惑,他甚至不用回头看,施施然地走出暗室。
灵岩早已候在门口,封七面色自然地接过灵岩手上的密报。
“灵岩,刚刚那人叫什么?”
“竹鸡。”
林云盏听得一愣,竹鸡,朱基?原来刚刚那个少年就是日后科举入仕,并在运送粮草中立下奇功的朱大人。
原来他跟秦风憩的渊源这么早就结下了。
“学堂应该还有空位吧?把他送去学堂,看着聪明机敏,应该脑子不差。要是确有天赋就让他好好学,要是没有,送去前线充军。”
“是。”
封七嘀咕着:“培养那么多人,总能出几个大官……”
封七展开手上的密报,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未时禅院后门,密听。
封七脸上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问灵岩道:“老师又要现场教学控制人心之术了,你知道今天来的是谁吗?”
灵岩缄默。
封七将纸条用火折子烧成灰烬,动身前往承恩寺。
林云盏小跑着跟上,然而他跑得小腿肚子抽筋都没跟上封七的马,只觉得非常离谱,有人能解释解释为什么梦中的动作也跟现实一样累吗?
林云盏没有烦恼多久,跟丢封七后,他茫然地在原地发呆了一刻钟,然后画面一转,他瞬移到了禅院的后门。
而且,时间显然也加速了,此刻已经来到了未时。
林云盏长吁一口气。
他张望了一下,绕过禅院后门的一棵松树,就看见封七正贴在门上,从小洞偷看里面的景象。
林云盏也往上凑,贴着他的脸,眯着眼睛往小洞看去。
仗着封七摸不着听不见他的声音,林云盏边凑还边嘟囔:“封七你过去点,让让让。”
没想到封七挠了挠脸颊,竟还有点痒。
林云盏没有在意,专心从小洞看着里面的景象。
禅院里面有两个人,正对着小洞的是承恩寺方丈,他跟上个梦里骑马抱着封七的样子没什么改变。另一个人背对着小洞,从穿着打扮看不是僧侣,应该是一个贵族。
这个贵族焦躁地在禅院内走来走去,道:“他还活着,是不是?三年前你已经找到了他,为什么不说?”
方丈脸色如常,完全不把他的怒火放在心上,淡淡道:“告诉你又如何?他本来就不该死。”
那人深呼吸一下,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因为双星成祸的谶语,只想留孪生儿子中的一个对不对?”
“……”那人缄默无语,“没有想让他死。”
方丈冷笑一声:“你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叫人送到乡野,和叫他死有什么区别?”
“皇叔,并非如此。朕本想派人将他送到你这里,但没料到路上出了岔子,阴差阳错走失在外,被人捡走养大了。”
林云盏听见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他想起赵教授当初说的故事,被草原王逼至城下自刎的老皇帝,被系统救活后出了家,将皇位送给了侄子。那么眼前之人……就是接过位子的下一任皇上!
方丈道:“送到我这里,你想让他跟着我出家做和尚么?”
“本想让他做太子的替身,毕竟双生子长相一样……”
方丈冷眼旁观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培养一个替身?”
皇帝的语气还有些理所当然:“皇叔你忘了当初敌军逼宫时的事情了吗?你用身死逼得朝中内斗缓和,激起将士血性,才堪堪将敌军赶回草原。草原王撤离的时候发誓下回还要再逼死一个皇帝……所以,朕只不过未雨绸缪,提前为太子找好替身,万一发生这种事,那个孩子就可以替太子去死了。”
林云盏一愣,顿时明白他们口中的人就是秦风憩。
他倏地转头望向全神贯注听着的封七。
封七是何等敏锐的人,正密切关注着禅院里的对话,眼神空茫,抿唇不语。
林云盏觉得他多半猜到了。
禅院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原来如此。”
“皇叔,烦你费心好好教养一下他,至少明面上不要太过顽劣,叫人看出破绽。但是要他无欲无求,不要生出别的心思。”
“知道了。”
这对皇家叔侄又讲了一些政事,说完后,皇帝走出禅院,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犹豫道:“朕想见见他。”
方丈道:“承恩寺山门边有个清水村,他住在那里,你明日离开的时候去见见他吧。”
皇帝走后,方丈锐利的眼神扫到后门,道:“封七,进来吧。”
封七漠然地推开后门,迈步走进禅院,一言不发地坐到方丈前面的蒲团上。
“都看到了?”
封七道:“嗯。”
方丈看着他一副闷油瓶的样子,也不再多说,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方木函,从中拿了几张字条。
方丈将字条递到封七的面前,道:“这些都是他们给我传的密报,你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在上面写着。”
封七向方丈一笑:“老师,我只是尝试尝试你教我的那些手段罢了,确实很有用,拿捏人心原来那么容易。”
“我可没教你把人关起来读书、练武。你在想什么?”
“我原想着送人去朝廷做高官、掌兵权,而我则在背后操控他们为我办事。现在想想,似乎不用那么绕啊……”
方丈冷眼旁观,觉得封七的语气太过冷静了一些。
封七抬眼,定定地看着方丈的瞳孔,道:“老师,刚刚那个人是皇帝吗?”
方丈点头。
“他是我爹。”
这句话不是问询的语气,而是一个陈述句。
方丈再次点头。
封七眼皮跳动一下,又接上一句:“他唯一的期望,是要我死啊。”
这话说得冷静无比,说完最后一个字,封七似乎还勾了勾唇角。
林云盏看得心惊。
方丈纹丝不动,宽慰道:“守好边关,此事断不会发生。”
封七起身,道:“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还高兴呢,有这个身份,给我省了那么多麻烦,到时候将太子取而代之,我就能拥有世界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封七,太子并不知情。”
封七推开禅院的门,满不在乎道:“太子和乞儿,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区别。人人为己,那我为自己筹谋又有何错?他们怎么想与我没有半分干系,老师,你也说了,他们都是工具。”
说完,封七走出了禅院的大门。
身后是方丈的呼喊:“你若想见他,明天去清水村……”
身影渐行渐远,林云盏跟在后面,忧虑地看着封七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到封七根本听不见,又闭上了嘴。
这回系统并为转换情境,而是让林云盏跟随着封七进了房间,看着他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床早早地去了清水村。
封七特地穿了乞丐服,蹲在前往清水村的路边,若有马车经过,他一眼就能看到。
他一直等到日上中天,一辆富贵的马车才慢慢悠悠地出现在远处,车轱辘磕碰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马车停在路口。侍从向马车里问:“老爷,咱们去清水村吗?”
封七也竖起耳朵听着。
马车里的人似乎沉默了很久,最终叹气一声,道:“算了,于事无济,还是不要徒生羁绊为好。”
“是。”
林云盏暗骂一声,已经这么对不起儿子了,还像个懦夫似的掩耳盗铃!
车夫扬起马鞭,抽在马臀上。
眼见着马车就要开走,封七起身扑向马车,哭喊道:“贵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别挡道!”
“我只是要一口吃的,给个白面馒头也好。我们清水村揭不开锅了……”
马车里传来声音:“慢着,给他一些吃食。”
“是。”仆从让丫鬟拿来两个肉包子,塞在封七的手里。
封七接过,一脸感激涕零,满脸污渍掩盖下,一双希冀的眼睛看向马车的窗户,喊道:“贵人,让我见你一面吧,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仆从一脸横肉,把他推开,狞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去,别以为给你俩肉包子就想赖上老爷,你配吗?”
马车里的人没有说话,似乎默许了仆从的话语。
“多留了半天,风慈定然等久了。启程吧。”
“驾——”
马车的后轮扬起滚滚的黄土,独留封七一人拿着沾满黄土的包子看向那个渐行渐远的影子。
“我不配吗?”
“我活该当一个影子,最大的用处就是送死吗?”
封七嗤笑一声:“我偏偏不认命。”
封七每质问一句,林云盏都会干涩着嗓子说一句“不是的”,但是封七听不见,而林云盏透明的手臂从未将封七抱进怀里。
然而这一次,封七冷不丁地看向林云盏,阴冷地道:“谁?”
林云盏几乎血液倒流,问道:“你能看到我?”
封七道:“我看到你了。”
林云盏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封七已经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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