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鬼！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
“管你是谁，给我从云儿姐姐身边滚开！”
少爷的嘴角磕破，淌下鲜红的血液。他抹了抹，心头火气，“呀”的一声冲上来和何宝珠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在混乱之中，林云盏也解气地伸脚一踹。
那少爷身体虚得很，几番打下来被何宝珠死死按在地上。
客栈里老板娘柳金银听见声响，连忙出来将两人分开，打圆场道：“这位少爷，消消气，我儿子不懂事，来来来，进来请你喝杯酒。”
少爷捂着脑袋一甩袖子，不悦道：“喝什么喝，知道我是谁吗？敢打我，我要你们死！”
说完，他满脸怒容地离开了这里。
柳金银不安地问大堂里的客人：“他看着面生，你们有谁认得吗？”
“唉，老板娘，他是知府的儿子，来福棠镇探亲的……”
柳金银脚一软。
何宝珠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辩解道：“他言语轻薄云儿姐姐……”
“闭嘴吧，祖宗……”
柳金银六神无主地在房中踱步，要是不让知府家的少爷息怒，后面指不定会拿宝珠儿怎么样。
到了晚上，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本县县尉亲自带着官差来柳家客栈拿人。不过，念在柳金银平日里素来在福棠镇吃得开，只押走了何宝珠一人，没有伤及无辜。
柳金银不似寻常女子，面对县尉丝毫没有哭哭啼啼，冷静地吩咐了何宝珠几句话，然后避开人群往县尉手里塞了银票。
“大人，行行好，我这儿子只是冲动了点，看在平日里乡里乡亲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吧。”
县尉本不就想刁难柳金银，当下就悄声道：“老板娘，不是我不愿卖你人情，只是知府家的公子在后头督促得紧。”
柳金银赔笑：“那奴家该怎么做？请大人指条明路。”
县尉低声道：“我听闻知府家的公子除了自己的老子，唯独怕一人，就是他家的师爷。老板娘要是能请动那位师爷替你说几句好话，这事儿准能揭过。”
柳金银心头一喜，送走县尉后，立刻招呼林云盏替她看店，自己要去给师爷送礼。
林云盏歉疚道：“宝珠儿是因为我才被抓走的，我……”
柳金银挥手道：“说这些也没有用，无妄之灾还追究原因做什么？”
说完，柳金银将一个匣子递给林云盏，道：“店里伙计都不识字，我如今只能依赖你。这里面是店契，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把店卖了，替我想办法去走动关系，一定要把宝珠儿救出来。”
林云盏一愣：“老板娘，你现在去师爷那儿走动，会出事吗？”
“保不齐他们家都是什么豺狼虎豹，多个心眼儿总是好的。你才来这里三年，原不该……唉，你能答应我吗？”
林云盏沉重地看着柳金银，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自从柳金银出了店铺后，林云盏一直在屏气凝神地等她回来。
然而，等了一天一夜，柳家客栈前的巷子仍未出现老板娘的身影。
林云盏一颗心往下沉。
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公鸡叫了第一声之后，县尉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柳家客栈。
林云盏勉力撑开自己疲倦的眼皮，候在门口，冷静地问：“老板娘出事了吗？”
县尉没有穿官服，显然是私下来的，他大喘气几口，道：“死人了。”
林云盏下意识地抓住县尉的肩膀，心脏剧烈跳动，然而越是紧张，喉咙就越像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县尉平息呼吸，道：“知府家的公子死了。”
“你说谁死了？”
“那大少爷。”
“不是何宝珠，也不是老板娘？”
“不是他们。不过离死不远了，现下两人都被押在县衙，等候知府大人来咱们县里亲自审问。”
林云盏听见老板娘母子还活着，微微松一口气，随即又悬起了心。
县尉道：“老板娘给知府家的师爷送了所有钱财，才让师爷网开一面没有当场将他们母子押送到州府。要是不死人这事儿其实就揭过去了，但是……唉，怎么说我也在老板娘这里沽了不少酒，如今替她报个信……”
林云盏冷静道：“我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那大少爷竟然死了，难不成那天跟宝珠儿打架磕到后脑勺了？
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局。谁会原谅一个导致自己儿子死亡的人呢？除非找到知府的把柄。想着，林云盏叹一口气。要是系统还在就好了，怎么着他都得把把柄给造谣出来。
林云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他在福棠镇过了三年几乎不用动脑子的生活，如今只觉得脑子生锈，思考起来艰涩万分，完全没有当初在皇宫里那么好使，更没穿越前那样灵动。
不过，基本的逻辑还是在的。
既然老板娘给师爷送钱财有用，那他也可以用钱财叩门，去探探师爷的底细，说不定能从师爷那里探听一些线索。
想定，林云盏三言两语遣散了店里的伙计，然后将老板娘留下的店契拿出，向县里唯一一家当铺走去。
一路上他走得非常沉稳，但剧烈的心跳声还是出卖了他忐忑的事实。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一旦打破，真是令他惶然。更何况何宝珠是因为他而得罪了知府的公子，除了惶然，还有愧疚。
当铺的老板一向傲慢，看见林云盏动都不动，只轻轻翻动嘴皮子，道：“当什么？”
林云盏将店契拿出，递出去，道：“我想将这家店盘出去。”
老板随意一看，道：“倒是个旺铺，可惜在福棠镇，偏了点，最多二百两。”
“太少了吧？”林云盏皱眉。
“嫌少？那你去隔壁县的当铺问问吧，来回三天，别怪我没劝你。”
三天时间怕是知府都到这里了。林云盏怒火中烧，但如今有求于人，只好忍气吞声，道：“三百两。”
“最多再给你加五十两，当不当？”
权衡利弊，林云盏还是当了。
看着手里的二百五十两银票，林云盏感到不安。柳金银出去前拿了店里所有现银，差不多也有二百两。这二百两送去师爷那里如泥牛入海，只换来几天喘息。如今再多二百五十两，似乎也改变不了多少，更别说从师爷那里旁敲侧击知府的把柄了……
可这已经是柳金银全部的家当，没有更多的钱了。
当铺的老板见林云盏站着不动，不耐烦地问道：“还有要当的？”
林云盏回神，思考了一会儿，拔下头上柳金银送的银簪。
老板不屑地道：“这个，八钱。当吗？”
“当了。”林云盏又问，“衣服能当吗？”
“能是能……”老板上下打量他，“你一个姑娘家当了衣服穿什么？”
林云盏一愣，才想起他现在还穿着柳金银给他梳的女儿装扮。
这都什么时候了，管不了那么多。
林云盏潇洒一笑，在当铺老板的面前当场开始脱衣服。
刚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林云盏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个东西是什么。
那是他放在袖袋中的唯一一个与过去有联系的物件，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阴差阳错又似乎是必然地只带了这一样东西——
秦风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云盏。
林云盏面无表情地将云盏从袖袋里拿出来，放在距离眼睛几公分的地方，审视地看着。
要说在意，这东西三年来一直放在袖袋中不见天日，他都是避免看的。
要说不在意，他从没起过把这小盏丢了的心思。
如今山穷水尽地凑钱，连衣服都要当了，没有还留着这尊小盏的理由。
只是林云盏捏着杯盏的手说什么都没发放开。
当铺老板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林云盏手中的东西，问道：“你要当这个吗？”
扣在杯盏上的拇指一紧。
林云盏有点自嘲地想，现在好像真的要跟过去一刀两断了。
“嗯，这个能当多少钱？”
老板将手伸出柜台，从林云盏手中接过端详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接着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五十两。”
林云盏心情不好，有气无力地道：“低了。”
老板小指一哆嗦，道：“哦，是有点低，那一百五十两。”
嗯？
林云盏忽然警觉。刚刚卖店契的时候，老板连加个五十两都费劲，现在他卖云盏的时候，只说两个字，老板就立刻涨了一百两。有猫腻。
林云盏仔细地观察起老板的神色来，以他常年观察秦风憩那个戏精的经验来看，直觉告诉他老板很紧张……
那说明这个盏的价值远超于此。
林云盏莫名地笑了一下，起码这东西是皇上给的，哪怕雕工粗陋，光材料价就不可能便宜。
林云盏心里有了底，慢悠悠地说：“你出价不诚恳，这个盏到底值多少钱，我可比你清楚。”
老板脸色巨变，道：“是是是……这位姑娘，刚刚是我唐突了，我重新出价，这个杯盏我愿意出一千两。”
林云盏眉毛一挑。指数式增长，那说明还不止这个价格！
“我看我还是不要当了，隔壁县的当铺应该更诚恳一点吧？三天来回而已，我还是去问问价吧……”
老板腾地从柜台里起身，额头上都是汗，语气转为哀求，道：“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诓骗你。你手里的‘风憩云盏’可遇不可求，绝对不会低于万两，我愿出这个钱……”
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检讨自己，希望林云盏原谅，求林云盏当给他。
然而林云盏听了那四个字后已经完全听不进别的话，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这盏叫什么？”
“风憩云盏啊。其他古董我有时会打眼，但这样东西我绝不会看走眼……”
某人送生日礼物时别别扭扭地只说了一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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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风憩云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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