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憩没有接过他手上的鼎,而是迟疑地确认道:“阿盏?”
林云盏顶着沉重的头套,保持着单膝跪地托举着鼎的姿势,没有应声,一本正经道:“小的为神仙探路归来,特献上本地美食一份,请神仙笑纳。”
说着,他揭开鼎的盖子,一阵蓄积的热气扑面而来。
待热气散得差不多了,秦风憩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份长寿面。
林云盏见秦风憩不接过,以为他嫌弃。一碗面当作生辰贺礼看起来确实太过敷衍简单,而且与秦风憩送他的亲手雕的玉盏也确实不匹配。
但是林云盏又不会类似雕刻的手艺活,十指不沾阳春水,下厨也只会煮最基本的面。
这碗长寿面好歹是他亲手做的。
他就会这么多,嫌弃也没用。
林云盏拿着一鼎的面,干脆往秦风憩怀里一塞,拿腔拿调道:“凡间饮食粗陋,神仙可不要嫌弃这份我做的面。”
“怎么会?”秦风憩一笑,当即拿起鼎边插着的银箸,挑了一根面条便吃起来。
“唉唉唉,记住不能咬断,一次吃完才叫长寿面。”
秦风憩听话照办,一言不发地吃着面。
林云盏见他吃下长寿面,心满意足地摘下彩绘的头套,长吁一口气:“累死我了。”
他甩了甩脖子,然后对秦风憩道:“神仙大人生辰快乐。”
秦风憩调侃道:“原来生辰礼只是一碗面啊。”
“非也非也。”林云盏卖了个关子,“只要以后我在你身边,年年都有这碗长寿面。”
说完他还有点心虚。年年都这么敷衍似乎不太好,可是他真不会做什么手工活。
要不立刻开始学?
但秦风憩面上毫无嫌弃之色:“好。”
秦风憩一直笑着,看起来很开心,三下两下吃完了面,还补充一句:“咸了。”
林云盏挠头:“我就说我加过盐了,江鱼那小子非说没有……”
秦风憩搁下碗和筷子,施施然地问:“你送面到我面前的那些动作有什么含义吗,又为什么喊我神仙?”
林云盏一愣:“从小到大,没人说过你长得像神仙吗?”
“不曾。”
“靠北,暴殄天物。”林云盏惊呼一声,“我跟你说,我家乡那儿每年都会迎神,你长得特别像一个神仙。”
秦风憩皱眉,面上浮现好奇的神色。
林云盏小声喃喃:“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被你这皮相骗了,不然怎么被你三言两语就……”
“阿盏说什么呢?听不清。”
“没什么。我说,因为你长得酷似神仙,所以刚刚就演了一回为你探路的马前卒。”
说完,林云盏做了个眺望的动作,朝东南西北四角张望一阵,用戏腔道:“神仙大人,小人保你前路无虞呀呀呀呀——”
演了一阵,林云盏见秦风憩默不作声,心中微微忐忑,絮絮叨叨地解释道:“你别看我只送了你一碗面,那面里可全是我的心意,比珍珠还真……是我亲手擀的面,亲手做的马夫头套,亲手献上……”
秦风憩打断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林云盏不解。
秦风憩道:“把你那套马前卒的脚步再演给我看一遍。”
林云盏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个要求,但没有多问,只是“哦”一声,又拿起那个巨大的彩绘脑壳,顶在头上。
“你等下,我去殿外走进来。”
林云盏小跑着走向门口,路上还因为视线不好而趔趄了一下。
而后又将刚刚进来的脚步走了一遍。走一步奔三步,再停留张望,打探四方后,上前单膝跪在秦风憩面前。
他的声音透过头套传到外面,听起来一定是闷闷的:“就是这样,你还要看吗?要看的话我再走一遍。”
林云盏心想,毕竟是过生日的大爷,不过分的愿望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呗。
林云盏没有听见秦风憩的回复,他从狭窄的透光孔往外看去,想看看什么情况。
忽然眼前一黑,透光孔被玄色的龙袍袖子给遮住了,接着头上一轻,原来头套被秦风憩拿在两端给提了起来。
头套被提起的一瞬间,林云盏的视线蓦地变得一片光亮,眼前出现拿着头套、神色平静无波的秦风憩。
林云盏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下意识地忐忑问道:“满意吗?”
秦风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没说那段唱词。”
“哦。”林云盏又唱起了并不熟悉的戏腔,磕磕绊绊地道,“神仙大人呀呀呀,小人保你前路无……”
前路无虞的虞字还没唱完,秦风憩蓦地捏住他的下巴,竟直截了当地吻了上来,动作横冲直撞,将林云盏的尾音严严实实地封在口中。
林云盏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嘴唇撞到了牙齿,疼痛比理智还快速地到达了大脑。
“疼……”呜咽声隐隐约约地溢出喉咙。
这时,他的脑子终于处理完了当前的信息量,才意识到唇上柔软的触觉是什么,眼前那一排燕尾蝶似的睫毛是什么,以及鼻翼间若有若无的气息是什么。
林云盏的第一反应是:这次总不能是人工呼吸了吧!
他僵着身体,以半跪的姿势,仰着头接受着这侵略性的吻。
不知从哪里来的燥热如蛛网一般笼罩了全身,往脖子上蔓延,再往头上……
他倒宁愿大脑宕机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风憩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的唇,只是下巴上的手并未放松,那张脸依旧离得很近。
林云盏身体发软,不敢看他,只好尴尬地将眼神看向左侧,仅余一点余光留意着秦风憩的动静。
半晌,秦风憩放下钳制他的左手,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嘴角,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你献上的长寿面里少了一味调料。”
他调侃道:“不过没关系,我自取了。”
别说了别说了。林云盏想找条缝隙钻进去。
“阿盏怎么不愿意看我?”语气委屈巴巴又演了起来,“我还没满意呢。”
林云盏将死盯着左侧的瞳孔转回来,无可奈何道:“你还要怎么样?”
秦风憩居高临下,若有所思道:“阿盏为什么一脸受到强迫的表情?你明明……”
“我没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就是没有。”
秦风憩一笑。
他伸手虚扶,将林云盏从半跪的姿势扶起。
由于这姿势保持得略久,林云盏起身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斜斜地歪在秦风憩的怀里,更加坐实了什么叫投怀送抱。
刚刚才褪去的燥热感又腾地一下涌上了林云盏的脑袋。
不过这回秦风憩没有变本加厉地说什么话,一言不发地将他扶正,只是脸上始终带着似有若无地笑。
林云盏难受得很,气闷地问:“皇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风憩道:“我不知道阿盏在困惑什么。”
“这个吻……”
“一时起意。”
林云盏心里一沉,临时起意?
没想到秦风憩只是故意停顿一下,接着道:“……一时起意,便到如今。阿盏,我早就说了,从来没有什么模棱两可。一直以来、每时每刻,所有举动只有一个意思。”
林云盏嗓子干哑,挪开视线:“若是我会错意了呢?”
秦风憩道:“看着我。”
林云盏的眼皮不自然地扑棱着,缓缓移回视线,然后立刻被秦风憩锐利得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所捕捉。
秦风憩道:“那就让我再明确一下吧。在你面前的不是皇上,只是秦风憩。他没有后宫,也不想要。”
秦风憩的眼神异常认真:“现在,秦风憩想问你,可不可以在剩下的日子爱他?”
林云盏能感受到胸腔里剧烈的跳动。
他没有会错意。
原来在他茫然猜测、觉得被骗的时候,其实是秦风憩在带着他一层层揭开面纱,到如今真实完整地站在他的面前。
而真相是,这不是他的单向靠近,秦风憩也在朝他奔赴。
难言的喜悦浮上心头。
林云盏的眸色软化得如一滩融化的奶糕。
秦风憩还在带着问询的眼神等待他的回答,但林云盏不想用俗套的“可以”回复。而且被占据上风那么多次,现在他要拿回一点主动权。
于是林云盏眼神一转,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刚刚我这马前卒演得好不好?”
秦风憩眼神一眯,没有想到林云盏顾左右而言他。不过以他的性格,都将底牌交出来了,断然不会让林云盏糊弄过去。
“阿盏怎么能当作没听见?”
“我听见了啊。”
“所以你的回答呢?怎么问起马前卒……”
“我已经回答了。”
秦风憩回想一遍,确定刚刚没有错过任何林云盏的话。于是不依不饶道:“那就再回答一次。”
林云盏佯作生气,道:“我都唱了两次了,还要我唱?”
秦风憩一愣。
“好吧好吧,看在你今天过生日的份上,再给你唱一次。”
林云盏清了清嗓子,唱道:“神仙大人,小人保你前路无虞呀呀呀呀……”
秦风憩静静地听着。
这回,林云盏眉目流转,又加了一句词:“生当同衾死同穴,海枯石烂不回转……”
如此,便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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