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祸从口出’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瞎写的。孟古青说自己是‘祸国妖后’没多久,福临就收到了折子,当然是规劝皇上要好好理政,不可因美人而误国。后宫方面呢,孝庄自然也得了消息。于是,孟古青感觉自己真的是无端端惹了一身骚。
慈宁宫中,苏茉儿给孝庄和孟古青各送上一碗奶茶,笑着开了个比较轻松的好头:“这奶茶可是奴才照着皇后娘娘的秘方煮出来的,格格您尝尝?”
孝庄瞪了苏茉儿一眼,她当然知道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贴身奴才话里是什么意思。她没喝奶茶,一径瞧着孟古青,道:“前朝的风都吹到后宫来了,大臣们都跑到你姑姑跟前儿闹腾了。”
“姑姑。”孟古青自然知道孝庄指的是什么,“是您说的,让我和表哥好好谈谈。”
“是啊,是我说的。”孝庄当然得承认自己说过的话,“可我没让福临不去上早朝啊!你当‘祸国妖后’这四个字好听啊?写出来好看啊!”
孟古青笑了:“前朝大臣的眼睛不太好,姑姑眼睛很好啊。您该知道,表哥可是做完了正事,才来找我的,前朝大事,他一点儿都不曾耽搁。”
“这个我当然知道。”孝庄瞧着孟古青的那双眼睛里多少透着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可是孟古青,你是大清的皇后,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妃子!你的一举一动,前朝后宫都看在眼里。我这话,你可明白啊?”
“姑姑我知道。”孟古青眼睑微垂,她当然明白孝庄话里的意思,她扬起头,瞧着孝庄,不由开口问道:“姑姑,做皇后,就是要带上枷锁,是么?”
孝庄突然被孟古青这句话问住了,是啊,做皇后就要带上枷锁么?她很久很久没回孟古青这句问话,曾经的她,其实也是光芒万丈的,也有过为所欲为的时光,是什么时候,带上枷锁,成为今时今日这个端庄的皇太后的?
“其实,我知道的。”孟古青主动给了孝庄一个台阶,“从科尔沁启程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做皇后不容易,做表哥的皇后更不容易。姑姑,我以后记得了,同一个坑,我不会再踩第二次。”
孝庄点了头:“你是个聪明孩子,只是有些时候,的确任性了些。不过这也怪不得你,都是我哥哥惯的。”
孟古青随着孝庄的话说:“姑姑说得对,都是我父王惯的。”
“不过……”孝庄话锋一转,“孟古青,你毕竟是这大清的皇后,对福临,还是要规劝着些。他……”孝庄想起福临,还真是有些头疼,“在你未入宫之前,他过得任性了些,人不能总是任性下去。”
孟古青瞧着孝庄,开了个调皮的玩笑:“姑姑是觉着我比您还厉害?您都管不得表哥,我就管得了?”
孝庄含笑瞪了孟古青一眼:“福临和我之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不过你么,你说什么,福临一定会听,而且会言听计从。”
“只怕未必吧。”孟古青不以为然,“依我看,表哥是个很有主意的,谁的话,只要不合他心思的,他都未必会听。”
他岂是未必会听,分明是一定不会听。孝庄也知道自己儿子这个倔脾气,不由叹了口气。“你说的也不错,不过,若能规劝,还是劝着些,你终究是这大清的皇后。”
“好吧,姑姑,谁叫我是您侄女。”孟古青言语间可是也透着些心不甘情不愿。
孝庄瞪了她一眼:“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你若是也和福临一样任性,我挡得了一次两次,可挡不住三次四次。”
孟古青很是认真地瞧着孝庄,道:“姑姑,您这个太后做得憋屈不憋屈?”
“嗯?”孝庄有些诧异孟古青会这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儿意思啊。”孟古青温柔地笑着,眼中一片澄澈,“姑姑您都是太后了,还要被前朝后宫钳制么?我们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意活着呢?表哥既把该做的都做了,纵行为有些不合大众的意,又如何呢?非要那么规行矩步?非要把性子都收起来,磨平了自己的棱角不可?”
“表妹所言极是。”福临快步走进慈宁宫暖阁中,给孝庄行过礼后,便在孟古青身边坐了,“额娘,诚如孟古青所说,儿子和表妹做了皇帝皇后,就必须规行矩步?非得按着他们想象中的来?儿子和表妹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是人,就有自己的脾气秉性,有自己率性而为的时候。若是这点儿率性都没有了,额娘,儿子可就不是您的儿子了。”
孝庄看着福临,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无可奈何。“你啊!你和孟古青真是一丘之貉!”
“是啊。”福临一径握起孟古青的手,“一丘之貉才能和和睦睦么,额娘难道不希望我和表妹和睦么?”
说完了这句话,福临拽起孟古青,转身便出了慈宁宫。
孝庄对于福临这样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有些无奈地笑着叹气,对苏茉儿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千好万好的九阿哥,任性妄为,也亏得他……”
“也亏得九阿哥的确有治国之才,把前朝大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您是想说这个,又不好说出口吧。”苏茉儿帮孝庄说出了她想说出口的话。
孝庄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这副样子,是大清的福,还是大清的祸啊。”
“当然是福不是祸!”苏茉儿很是笃定,“您不是向来觉着,乖孩子不聪明,聪明的孩子向来有个性么。”
“话这么说,倒是不错。”孝庄总算喝了一口奶茶,“可是,一个出了格的皇帝,纵使不误前朝政事,终究难逃史官的秉笔直书,到了后世……”
苏茉儿笑了:“格格从不曾怕过后世流言,就是当世流言,您都不曾怕过,九阿哥自然也是不会怕的。”
“你啊,总是站在福临那边儿,总是替他说话。”孝庄笑着瞪了苏茉儿一眼,跟着叹道,“福临是这个德行,孟古青么……”孝庄摇了摇头,“怕是福临还更甚啊。”
苏茉儿却没有孝庄这个担忧:“奴才觉着,只要皇后和咱们九阿哥一心,又得咱们九阿哥喜欢,又喜欢咱们九阿哥,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是啊。”孝庄也深以为然,“其实只要孟古青和福临是一心,别的事情,倒也没什么。”
苏茉儿适时给孝庄戴了一顶高帽子。“主要还是格格有本事,前朝后宫,大凡找到您这儿来的,还不是被您给怼回去了。”
“真不知道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孝庄心里自然很明白苏茉儿的意思,这话也是说出来逗这个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妹妹的。
却说福临拉着孟古青离开慈宁宫后,孟古青多少还是有些觉得她的姑姑,如今已是皇太后的孝庄有些可怜。“表哥,你待姑姑,未免不好了些吧。”
福临看了孟古青一眼,道:“怎么这么说?我待额娘哪里不好了?”
“怎么说呢。”孟古青见吴良辅和天冬都离得远远的,索性停下来,认认真真瞧着福临,道:“我是觉着,表哥你心里对姑姑是有气的。你难道不觉着,你都不能和她好好说话么?”
“我不和她好好说话?”福临的眉心皱了皱,“你这话说的可是没有道理,我可从来没和额娘闹过。”
“大概是姑姑哄着你、让着你吧。”孟古青怀抱双臂,微微扬起头瞧着福临,道:“表哥,姑姑其实很不容易的,在她心里,你很重要。”
“我很重要?”福临不以为然,“我如果真的很重要,还会有‘皇父摄政王’么?在额娘心里,最重要的,是大清的江山,之后……”他眉头紧锁,没再说下去。
孟古青轻握住福临的手,道:“之后,是你。”
福临却露出一抹苦笑:“恐怕不是吧。”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额娘应该是喜欢多尔衮的吧。我把多尔衮挖出来鞭了尸,额娘大概会从心底里对我有些恨吧。”
“表哥你想多了。”孟古青开始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分析,“即便姑姑年少时的确对多尔衮有意,可那是年少时的事。你和姑姑是血脉相连的,没有什么能打败‘血脉’这两个字。其实,姑姑才是你最强大的后盾,你心里也很清楚的。”
对于孟古青这个说法,福临自然是认同的:“你说的不错,额娘的确是我最强大的后盾。可是,我恨多尔衮,她对多尔衮有别样的心思,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这样吧,日子还不是一天一天过下去。”
“不难过么?”孟古青握着福临的那只手用了用力,“和自己的额娘对着干,怎么会好过呢!你把多尔衮挖出来鞭尸,姑姑一个字都没说,她心里不会好受,可是你是她的儿子,她还是依了你的意,以你为重。若有机会,和好了吧。姑姑好过,表哥你也会好过。”
福临眼睑微垂。“若是将来有机会……”
孟古青瞧着福临那样子,心里也清楚近来估计想要促成福临同孝庄和好这件事,是不可能了。她其实很不忍心见福临不高兴,就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表哥,今儿个你特地把我从姑姑那儿解救出来,多谢啊。”
“有什么好谢的。”福临很快接受了孟古青的好意,“把你从额娘那儿救出来,本就该是我的本分,应该做的事,不值得一谢。何况,我瞧额娘也不会为难你,毕竟你是她侄女么。”
“那……”孟古青拽着福临往角楼方向走,“你来与不来,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所以我来咯。”福临就那么跟着孟古青走,问也不问她到底要带着自己区哪儿。“表妹的事于我而言,很重要。”
“表哥你的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孟古青含笑看着福临,“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那种!”
福临还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心动的感觉,他停了下来,一径将孟古青横抱入怀,继续朝着角楼方向跑去。“我猜,你想站到角楼上,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这紫禁城,是也不是?”
福临跑得很快,孟古青不得不伸臂搂住他的脖子。“表哥,放我下来吧。”
“我可以!”福临很执着,“一辈子这样抱着你,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角楼很高,站在那儿,恰好可以俯瞰紫禁城。
孟古青站在福临身边,看着眼前森严的宫廷,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紫禁城终究和科尔沁草原不一样吧。”福临的那双眼睛倒是没看着紫禁城,从登上角楼,站定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看着孟古青。
孟古青点了头。“紫禁城和科尔沁太不同了,科尔沁天高地阔,是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可是紫禁城,即便我是个出格的皇后,也不敢太过出格啊。”
“你我又能怎么出格呢。”福临轻声叹息,眼中多了一种惆怅,“所有的自由都是建立在该做之事已经做完的基础上,终究有一个圈子套着我们,终究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自在快活。”
“可是……”孟古青也看向了福临,“当做之事做完之后,便是我们的自在天地,不是么?”
福临点了头,他伸臂揽住孟古青的肩膀,道:“你的意思就是你表哥我的意思!当做之事完成之后,你我想如何便可如何,谁胆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他的不是!”
“一点儿都不错!”孟古青觉着福临这话可实在太对她胃口了,她情不自禁侧过身,搂住福临的腰,扬起头,瞧着他的一双眼睛,道:“表哥,我认识你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觉着你真的是个好汉!拎得清,想得透,我喜欢!”
福临也搂住孟古青的腰肢,道:“你认识我那么久?有多久啊?”
“嗯……”孟古青眼睑低垂,脸上的笑中透着神秘,“这可不能说,总之,很久,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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