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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所谓心意

福临的这场动静属实闹得很大,紫禁城里,不止孝庄一个人几乎整晚未眠,福临的那些挂名妃子们也都整晚未眠。

距离乾清宫最近的承乾宫中,董鄂紫菀睡不着,她是凭借着对福临的一腔热爱进宫的,她知道福临喜欢书法,于是便勤学苦练,如今写得了一笔极好的草书,她也确信,福临对她有一种欣赏,在她心里,她也许很快便能得到福临的宠爱,甚至是偏爱。可是,入宫之后的这些日子,她不是没见过福临,可是福临的那双眼睛似乎从不曾落到她身上过。当然,她和从科尔沁来的,太后的侄女,皇后娘娘自然没办法相比……可是,真的没办法相比么?董鄂紫菀在床上翻了又翻,这道问题在她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景仁宫中的佟竹月也没睡,她虽然身在汉军旗,可是习得了一身骑马射箭的好本领,生得也很标致。此番入得宫来,身后的家族也对她抱有很大期许,盼她能在后宫之中拔得头筹。其实入宫之前她也曾多番打探,听说皇上很喜欢标致姑娘,也很欣赏有本事的姑娘,所以她对自己也是有把握的,标致,她有,本事,她也有。可是让她无可奈何的是,她见不到皇上啊,任她再标致,再本事,又能如何呢……

再说坤宁宫,共赴巫山当然还是很累人的,福临很累,孟古青也很累。不过,虽然很累,第二日一早,孟古青还是先于福临醒了,而后她瞧了福临好半晌,才小声起床。

进了小厨房,把新送来的水晶葡萄捣成泥,孟古青不由皱眉,问自己:“你这是怎么了?脑袋发昏了?”跟着看向手中的捣杵,扁了扁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福临醒来后没见到孟古青,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洗漱完毕,换上常服,福临也来到小厨房,一径走到孟古青身后,伸臂环住她的腰肢,凑到她耳畔,道:“你不累么?这么早就又来做糕了?”

孟古青手上动作不停,言语却有些不耐烦:“表哥不是不喜欢御膳房做的么?我不做,等你瞪眼睛么?”

“我哪里会朝你瞪眼睛。”福临言语温柔,拿起一串水晶葡萄,自己吃了一颗,再喂到孟古青嘴里一颗,“那日的糕里面没有水晶葡萄馅儿的,表妹你可是觉着不够合我心意啊?”

被福临戳中了自己的小心思,孟古青当然不能承认。“刚好送来而已,不用浪费了。”

“不浪费啊。”福临送来揽着孟古青腰肢的另外一条手臂,跳坐到桌子上,一边吃水晶葡萄,一边瞧着孟古青,道:“他们送来的这点儿葡萄,还不够我吃的。”

“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就好吃到这般地步,怎么就这么爱吃呢?”孟古青看向福临,终于问出了这个她疑惑了很久很久,非常之久的问题。

福临瞧着手上捏着的那串水晶葡萄,想也没想,便说:“喜欢么,不过是嘴上、心里的一种感觉,你非让我说出个为什么,哪里说得清楚。就像,你如果问我为何会对你情有独钟,那我也是说不出来的,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见到你,就很高兴,和我吃到水晶葡萄就很高兴,也许是一个道理吧。”

孟古青勉强扯了下嘴角,将捣成泥的水晶葡萄包进紫薯泥做成的饼皮中。

福临继续吃着他手里的那串水晶葡萄,似不着意说道:“其实我也不止喜欢吃水晶葡萄,烤羊腿啊,烤牛肉啊,都还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瞧着孟古青的表情,又问:“表妹你也喜欢吧?”

孟古青一边包饼,一边说:“我么,比起关外那些常见的吃食,倒是觉得江南的吃食,比如酥酪啊,还有一种锅贴,吃起来很有那么点儿意思。”

福临细细琢磨着孟古青的话,轻挑了下眉毛。

一个人你若是当真喜欢,就会情不自禁去记他的习惯,他的爱好,孟古青如是,福临亦如此。“你说江南的吃食有意思,舅舅带你去过江南啊?”

孟古青愣了下,轻咬口唇,索性道:“表哥你忘了,我是天女么,也许是我前世吃过,故而这一世还记得。”

“哦。”福临竟然也就这么信了她的鬼话,竟然继续问道:“江南也大得很,是苏州啊,杭州啊,还是别的地方?”

孟古青回说:“锅贴之最,当属南京。”

“这样啊。”福临轻轻点头,默默记住了此时孟古青的神情。

接下来的几日,福临又去忙前朝大事了。与民生息的政策一经颁出,各地既有支持的,也有表面支持,暗地里抱怨的,当然也不乏反对的。不过福临在前朝大事上向来手段强硬,他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做下去,颇有些乾纲独断的意思。

可他也有个不算是毛病的毛病,就是做起政事来,心无旁骛,尤其大事在手上,他是要熬几个大夜,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的。这就导致,孟古青有几天没见过福临的面了。

正所谓,几日不见,如隔多少个秋。孟古青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起初的一两天,她还有些赌气的意思,觉得福临不来,她也不能自降身价。后来,当她披上斗篷往乾清宫走的时候,就有些恨自己不争气了。

当然,这‘不争气’也不止是孟古青一个人不争气,福临也不争气,因为这两个家伙是在坤宁宫和乾清宫之间相遇的。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孟古青笑了,福临也笑了。

还是福临当先主动走到孟古青身前,抬手摸了摸孟古青的脸颊,道:“可想我么?”

“表哥你呢?”孟古青微扬起头,她嘴上是不肯服软的。

岂料福临竟然直接点了头:“想啊,一边商讨家国大事,一边想着你,中邪了一般。偶尔走神,就想着,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忙,你就不来见我?”

孟古青笑了。“我才不信。”

“那剖心给你看啊。”福临抓住孟古青的手腕,让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口,“你剖开来看看?”

“我可不敢。”孟古青仔细、认真地瞧着福临的那张脸,几日不见,清瘦了些,还冒出了胡茬,她的心有些疼。“那么多大臣,就这么不得力么?非要你这个做皇帝的事事躬亲?”

福临牵住孟古青的手,却是没去坤宁宫,往紫禁城南边去了。

孟古青有些诧异:“怎么还不去歇着?”

“慢待了你好几日,今儿个补一下啊。”福临脸上透着些许神秘颜色,“你是个没良心的,朕可不是。”

又往南边走了些,渐渐地,空气中弥漫起烤肉的味道,孟古青心下了然。“表哥,你这大晚上的,是要烧烤啊?”

“可不止是烧烤!”

可不不止是烧烤,紫禁城南边的那块空地上,御膳房的厨子们正排排站,有烤肉的,有做糕的,有煲汤的,还有……

“南京的锅贴?”孟古青看了眼那厨子,又转头去看福临,“表哥你这是,把人家从南京掳到京城来了?”

那厨子操着一口南京口音,却是会说话得很。“娘娘莫要错怪了皇上,皇上好生安顿了奴才们,还有奴才们的家眷,能被皇上看中,进到这宫里做奴才,手艺能得皇上和娘娘青睐,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福临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手艺可要比你这口才好啊。”

“皇上只管放心。”厨子一边说着,一边端起平底煎锅,将锅里的油倒了出去,剩下一盘金黄的锅贴。“奴才的手艺,在南京城里可是排得上号的。”

孟古青瞧着那厨子送上来的一叠锅贴,亲自端到手里,看向福临,道:“牛肉馅儿的,好吃的很哦。”

“是么!”福临倒是不在乎锅贴好吃还是不好吃,他在乎的无非是孟古青那张笑脸罢了。

吴良辅一早就将桌子备好了,孟古青和福临相对而坐,孟古青给福临夹了个锅贴,放到他手边的盘子里。“表哥你尝尝,看看我的品味如何?”

“好啊。”福临握着筷子,夹起锅贴,咬了一口,冷不防被里面滚烫的汁水烫了一下。

孟古青有些好笑:“抱歉,忘了嘱咐你小心了。”

好在还有别的厨子备好了冰凉的雪花酪,福临舀了一口吃了,才对孟古青说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哪里有故意,也不会那么烫啦。”孟古青说话的口气渐渐撒起娇来。

福临听起来却觉得很是顺耳,他又小心咬了一口锅贴,称赞道:“的确是紫禁城里不曾有过的美味,表妹的品味很好。”

“不止是锅贴好吃。”孟古青一边吃一边说道,“煎包啊,烧卖啊,蒸儿糕啊,还有烤鸭,都很不错。”

正说如此,吴良辅已端了煎包上来。

福临亲自给孟古青夹了一个。“你喜欢的,这回你先。”

孟古青回敬了福临一个,她倒是没有着急吃,双手交握在一起,一双杏眼瞧着福临,道:“表哥,不过几日,就从南京找了厨子入宫,费心了。”

福临几乎还从不曾听到孟古青如此正经的说话,他倒是有些诧异了:“表妹,你这么说话,我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我说真的。”孟古青眼中的情意渐浓,“我父汗疼爱我,甚至可以说是骄纵我,可是在他面前,我从不曾像在你面前这般自由自在,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做。”

福临不想再坐在孟古青对面了,他起身走到孟古青身边,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侧过头瞧着她的脸颊,道:“在这紫禁城中,你永远是自由自在的,只要有表哥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孟古青情不自禁扬起头亲吻了福临的脸颊,道:“谢谢。”言语间,透着些哽咽,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是烫坏了么?”福临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好像方才被烫的是我吧!”

孟古青被福临逗笑了,她端起自己手边的托盘,夹起盘子里的煎包,喂到福临嘴边。“吃我的?有没有更好吃一点?”

“那必定……”福临咬起了那只包子,将另外一边送到孟古青嘴边。

当着一群奴才和厨子的面,孟古青脸颊有些烫,可是她又不能不给福临面子,只好咬了下去。

天冬站在吴良辅身边,捂着眼睛道:“吴总管,这场面我看不下去了。”话音压得很低。

吴良辅也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做奴才的,不该长眼睛的时候,就不要长。”

不止吴良辅和天冬有眼力价儿,新近入宫的厨子们也都十分有眼力价儿,该不看的,那是一点儿都没多看。

福临终究是熬了好几个大夜的人,没过太久,就打起了哈欠。

孟古青示意吴良辅叫那些厨子们都去歇息,她握住福临的手,道:“走了,我们回家。”

“好啊,我们回家。”福临由孟古青拉着起身,跟她一起朝坤宁宫方向走去。

进了暖阁,孟古青亲自给福临脱掉常服,看他在床上躺下后,她才去卸妆。

福临的确很累了,不过他终究还是等孟古青躺到身边,闻着她身上清香的气息,方才渐渐入眠。这一觉,他睡得很沉,还做了一场很美很美的梦,梦里,只有他和孟古青两个人。

第二日日头高照,福临方才醒转。孟古青已坐在一旁的榻上看书,待福临坐到她对面,喝了一口茶后,她才开口说:“皇上为了哄皇后高兴,都不早朝了,我是不是要向着祸国妖后方向发展了?”

“哈?”福临一口茶喷了出去,“你?祸国妖后?差之千里吧!”

“是相貌差?还是旁的差啊?”孟古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我就做不得祸国妖后了?”

福临笑道:“你啊,什么都不差,差就差在,不会祸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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