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只是昙花一现，却被长孙景衍看在了眼里，再回首，陈婉已经换上了一副略显惊慌的神色。
“快，保护陛下！”陈婉随大流喊着，也没有派人过去，反而往旁边躲了躲。
开什么玩笑，皇帝身边保护的人可不少，更何况长孙景衍身体健壮，武艺骑射样样精通，那几个布衣能不能打过他还不一定呢，自己身娇体弱的，可要躲好一点儿。
冲在最前面的大汉看了看挡在长孙景衍前面的一排宦官，居然向身边柱子上奔去。他左脚在柱子上猛地一踏，借力腾跃，冲破了眼前的宦官，持刀砍向长孙景衍。
长孙景衍眼中寒光一凛，抽出自己的佩剑挡了上去。那大汉臂力惊人，几十斤的金环大刀被其舞的虎虎生风。
渐渐的，长孙景衍有些支撑不住了，大刀砍在剑身上面震得他手腕发麻。可旁边的宦官已经被大汉的同伙拖住，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出身，各个以一敌三。
“殿卫军呢！该死！”长孙景衍咬牙，头发有些凌乱，长长的珍珠旒已尽数断掉。这时候，殿卫军才姗姗来到。
殿卫军已到，刺客们明白，这次刺杀是失败了，一骁勇禁军冲过大殿直直对上金环大刀，将长孙景衍从大汉的纠缠中解救出来。那大汉见不能继续，便往回撤，禁军追着他步步紧逼。
整个大殿乱作一团，大片的烛火倒在地上，有些刺客开始利用嫔妃们拖延殿卫军的脚步。嫔妃们四散而逃，宋夫人身子不便，刚好踩在一滩水上，脚步一滑便要摔倒。
这时，藏在后面的一个宫女立刻冲了上去，用身子垫在了宋夫人身下。
“啊！”宋夫人摔倒惊叫，有一股暖流顺着小腿流下，颜色鲜红刺目。
“吾的孩子！”旁边几个宋夫人殿中的都吓傻了，还是给她垫了下的那位宫女从下面翻过来，稳稳揽住宋夫人。
“宋夫人，别怕。”那宫女模样清秀，表现的十分冷静，她转头招呼几个宫女，将宋夫人抬往后面躲着。
“宋夫人，奴婢这就去寻太医来。”将宋夫人安顿好，那清秀宫女立刻窜出未央宫，往少府跑去。而宋夫人却有些顶不住，昏死了过去。
待刺客们跑出未央宫，便发现门口已经被殿卫军包围，那大汉随手杀掉刚才抓着的一个女人泄愤，然后携同伙向殿卫军冲去。
光禄勋在旁高喊一声：“射箭！”刺客们纷纷中箭倒地。
“留活口！”长孙景衍的声音慢了一步，侥幸未死的刺客也已经服了毒药自尽。
看着这一切，长孙景衍握紧了拳头，他阴沉着脸，对着光禄勋破口大骂：“蠢货！迟迟不来还把人都杀了！朕真不想再见到你！”
光禄勋一听，瞬间脸色煞白，赶忙跪下来求饶。“陛下息怒啊，是微臣救驾来迟，但微臣也是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望陛下恕罪。”
这话让长孙景衍勉强拉回一丝理智，想到光禄勋身后的世家，只能强压下怒火。“查！给朕去查！这是哪里来的刺客！”
努力平缓了一下怒火，长孙景衍转过头，他看向身边跟着的那名禁卫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禁卫军身着轻凯，身姿挺拔，他半跪下身不卑不亢道：“回陛下，微臣于珪，家父是长水校尉于轩。”
于家……长孙景衍迅速想起此人，略带满意的点了下头：“你救驾有功，朕记住了，先归队吧。”
“是。”禁卫军起身，跟同僚们开始处理尸体。这时，长孙景衍突然想起了这个宴会的主办人，问道：“宋夫人呢？！”
身边的一个宦官赶忙回道：“宋夫人摔了一跤，落红了，现在已经送到偏殿喊太医救治了。”
长孙景衍皱眉，但念及宋夫人腹中的胎儿，还是抬腿向偏殿走去。
进了偏殿，长孙景衍发现，皇太后已经在了。她一直在后面被保护的很好，见混乱渐渐平息便让陈皇后执掌中秋宴自己过来看着宋夫人。
皇家子嗣薄弱，皇太后手里一直拨弄着佛珠求佛祖保佑，见长孙景衍来了，立刻上前问道：“陛下可有受伤？”
“阿娘，朕无事。”长孙景衍握住阿娘的手，身上戾气略淡，紧接着问道：“宋夫人怎么样了？”
“太医还在救治。”她略显担忧，宫女们端出来一盆盆血水，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
不一会儿，太医从屋内走出，看见皇帝在此，赶忙要跪下行礼。
“别跪了，孩子怎么样了？”长孙景衍询问道。
“回陛下，宋夫人孩子保住了。但夫人脉沉细无力，濡养无源。胎像不稳，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太医恭敬回道。
长孙景衍深深看了一眼屋内，“阿娘，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去吧，让太医跟着把下脉，朕还要去处理刺客一事。”
两人相继出门便要离去时，一道虚弱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陛下…”
长孙景衍止住了脚步，回首望去，宋夫人正虚弱的扶着帘子，脸色苍白，眼眸含泪，身上的素裙还有大片的血迹。
“陛下无事真是太好了，妾身也不知为何会出现那么多刺客。”宋夫人垂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如同破碎的珍珠。
美人垂泪，惹人怜爱。
长孙景衍晃了下神，顿了顿，留下一句安心休养便离开了。见皇帝和皇太后都走了，宋夫人终是支撑不住身子滑落下来，几名宫女赶忙上前去扶她。
“滚！你们这群贱婢！”皇帝不在，她肆意打骂着身边的宫女，怒斥道：“我摔倒时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护着我！”
“冬青呢，给我死过来！”
“夫人息怒啊！”一个衣衫明显比其他宫女要好很多的女子跪到宋夫人面前，她抖动着身子，有些害怕。
宋夫人抓住冬青的头发，伸手就是一巴掌。“贱人，亏我一直待你们那么好，结果碰见事了都光顾着自己逃命去了！”
因为身子虚弱，宋夫人扇了冬青两巴掌后，便被俩个宫女扶回榻上，她半垂着眸子，问宦官：“小权子，那位救了吾的宫女在哪儿？”
小权子半屈着身子：“回宋夫人，人还在外面，奴才这就去寻她？”
宋夫人摆了下手，小权子起身向殿外走去，层层纱帐落下遮住了屋内的烛光。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怀夕，拜见宋夫人。”
——————
未央宫内，陈婉正安排着宫人们将宫殿重新布置好。有几处烛火倒下燃烧起来，索性火势不大，宦官们轻松就将其扑灭。宫女们打扫完刺客留下的痕迹，又端上茶水点心，可惜大家已无心品尝。众嫔妃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一人敢离开。
刘夫人整理好自己稍显凌乱的秀发，今日的她面容精致，衣裙端庄，长长的流苏垂在脑后，随着头部的动作轻轻摆动。
“陛下遇刺，宋夫人目前也生死未卜，皇后殿下居然没有一丝担忧之情么？”
刘攸宁朱唇轻启，字字珠玑。陈婉看到长孙景衍从殿外进来，顿时明白了刘夫人打的什么心思。
“本宫自是担忧陛下，只是殿内还有众位妹妹，本宫实在是无法分身离开。陛下武艺高强，又有殿卫军在，刺客应该已经伏诛了。”陈婉淡笑着，长孙景衍也慢慢走近了，望着自己的皇后，那种奇怪的违和感更重了。
“陛下……”众嫔妃看见皇帝纷纷行礼，刘夫人正想关系一下，却听长孙景衍说道：“朕无事，大家不必担心。”
长孙景衍坐到上位，神情有些疲惫，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间，问道：“云八子何在？”
云八子自从百戏班子变成刺客时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此刻皇帝喊她，她赶忙跪下，呜咽道：“陛…陛下，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中秋宴都是宋夫人安排的，妾身一切都是听宋夫人安排。”
“哦？你不知情？”长孙景衍冷笑，突然一把将案上的食具扫到地上，脸色阴沉的可怕，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吓的云八子差点儿晕过去。
“你们不知情这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宋夫人还怀着他的孩子不能受气，这云八子明显便成了他的出气筒。众嫔妃心知肚明，却没人敢说些什么。
“陛下息怒，妾身觉得此事宋夫人和云八子应该并不知晓，定是有贼人蒙骗了宋夫人，才使宋夫人没有发觉。”刘攸宁神情温和，语气轻柔，像一阵清风，抚慰着皇帝的心。
长孙景衍努力平复着心中怒火，侧身对陈婉问道：“皇后你觉得呢？”
“妾身也觉得宋夫人她们并不知情，还望陛下仔细调查一翻，还妹妹们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刘夫人立刻瞪大了双眼，她深深看了陈婉一眼，有些不可思议。陈婉明明跟宋玖一直不对付，互相恨不得吃了对方，如今陈婉居然为宋玖说话。
看来自己的计划，还是先不要继续进行了。那宋玖也真是好命，都这样了孩子居然还能保住。
刘夫人觉得诧异，长孙景衍也是如此，他挑了挑眉，问道：“皇后你不是一直不喜宋夫人么，如今怎么为她说话了？”
“妾身只是就事论事。”陈婉柔声解释道。
“那好，此事朕会仔细查明。不过毕竟中秋宴是宋夫人筹备的，贬云八子为充依，宋夫人禁足三月！”
云八子闻言，终于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长孙景衍对陈婉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陛下放心，妾身会安排好的。”
皇帝走了，长孙景衍晚上还有的熬。陈婉看时候不早了，就让大家都散了。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她静静眺望星空，皇宫外，一盏盏祈天灯缓缓升起。
陈婉双手合十祈愿，而身处寂静小院的徐蝉衣也正和阿绿在院中香案下拜月。
“愿本宫此生，一切顺遂。”
“愿远在异世的父母一切安好，身体健康，不要忧伤我的离开。愿我在古代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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