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三十五年,北临周国屡屡进犯,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齐皇大怒,亲派第五子骆闻领兵征讨,誓要将周国彻底收服。
五皇子果不负众望,仅用一年时间便将周国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然而,五皇子却并未成为大齐功臣,反倒被御史屡次弹劾,称五皇子惨无人道,竟下令屠城惨杀老百姓,其行实在令人发指,罪不可恕。
近日又有传言,五皇子为了加快收服周国进程,派人摸进周王宫,将周国刚五岁的小太子虏了去,逼迫周王投降。
周国奚皇后痛失亲子悲痛欲绝,又因惊吓过度,不过几日便香消玉殒。
周王悲怒交加,当朝口吐鲜血,声称誓要与大齐决一死战,绝不降服,遂联合周边小国,欲与大齐一战到底。
消息传到大齐,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声讨五皇子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一时间,五皇子被世人视为洪水猛兽,恐避之不及。
朝堂上风起云涌,京城大街小巷的人也颇有些人人自危的唏嘘,仿佛那周国顷刻便会带着诸国攻打过来一般。
国不安,家亦是不宁!
仁武侯府一间静室里,大姑娘宋锦婳正双手合十跪坐在蒲团上,乌黑的长发自肩头滑落,柔柔的搭在胸前,露出半截如白瓷般光洁的脖颈。
她双眸微闭,狭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红唇轻启,不知默念了些什么,神情专注而又真挚,虔诚如信徒,生的琼姿花貌、耀如春华,竟比神座下的仙子还要出脱几分。
默念完毕,她对着香案连叩三个头,缓缓挺直身子,这才掀了掀眼皮,一双黑眸里水波流转,明明是清澈溪泉,却偏偏深不见底。
“姑娘,姑娘……”一阵疾呼蓦地自门外传来,打破了满室静寂,愈发显得突兀而又急躁。
宋锦婳轻皱眉角,面色却未动,缓缓的站起身,只等门外人进来禀告。
急匆匆推门进来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红书,许是跑的太快,一张脸微微发红,面色更是掩不住的焦灼,“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宋锦婳抬眸看她一眼,并不着恼,轻声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红书自知不妥,暗暗懊悔又忘了姑娘吩咐过不可大呼小叫,但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她不敢啰嗦,忙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倒出来,“姑娘,二夫人不知怎的撞了林姨娘,据说林姨娘动了胎气,林姨娘非说二夫人是故意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二夫人这会儿正被几个婆子摁着哪。”
宋锦婳挑眉看一眼红书,刚想训斥一句‘这有什么可紧张的?旁人的事与她何干?’。
念头陡然一转,忽的又反应过来,红书嘴里的二夫人如今是她这具身子的嫡亲母亲。
亲母出了岔子,她这做女儿的自是紧张不已,哪能如此淡定漠然?
果然红书面上已带了诧异,正疑惑的悄悄打量着她。
宋锦婳忙收了心思,故作才反应过来,吃了一惊,焦急的问道,“林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红书暗道许是自己想多了,忙上前扶住主子手臂,“奴婢还没来及细问就赶紧来禀告姑娘了,奴婢听着许是不大好。”
宋锦婳的心沉了沉,抬脚往外走,林姨娘是大房颇受宠爱的贵妾,因其救过大老爷宋川的命,就连大夫人都要礼遇三分。
算起来林姨娘肚里的孩子也有五个多月了,这会子若出了事,搞不好就要一尸两命。
她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一颗心也胡乱的漂浮着。
不怪红书有疑,她如今可不是真的仁武侯府大姑娘宋锦婳,身虽是宋锦婳的,但芯子早就换成了周国的奚皇后。
就是这么荒唐的令人难以置信,七日前,她原本因儿子被虏而伤心欲绝,死在了周国的王宫内,不料醒来后却成了仁武侯府的宋锦婳。
其实仁武侯府并无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老侯爷宋英博和老夫人都健在,嫡亲的只有二子一女,庶出有一子,眼下看来都算是稳稳当当过日子的。
要说仁武侯府的不顺,那便是子嗣艰难,老大宋川膝下只一嫡子,老二宋玄只宋锦婳一个女儿,庶子老三成亲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老侯爷三世同堂,孙辈却寥寥只有三个。
仁武侯府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似是一眼便可望穿,并无沟沟壑壑。
然她不过一个西贝货,纵然脑子里残留些原身的记忆,那也是零零散散颇为不全的。
这几日里她也明里暗里打听了不少,但终归知之深浅,总不如原版来的透彻,谁知道内根子里到底是怎样的呢?
比如说大伯母韩氏头胎时难产,从此再没有孕,唯一的儿子又打小体弱多病,连着给大老爷宋川抬了两个姨娘,亦是全无所出,又安排了几个通房,也都是个个消息全无。
就在大家怀疑是不是宋川本身有问题的时候,林姨娘被纳进府里来,只两三个月便怀了身子。
林姨娘妥妥的成为宋川的心尖尖,大有要把正头夫人韩氏压下去的劲头,这一胎更是铆足了劲要生个儿子出来。
有人的地方总会有争斗,更何况是在三个女人一台戏的后宅?
明晃晃的阳光忽的射过来,令人眩目,宋锦婳脚步微顿,收回思绪,眯着眼偏了偏头,原来已穿过壁廊出了院子。
她低了低头,避开那刺目的骄阳,低声询问,“母亲一向不喜出门,林姨娘身子又重,平日里也是鲜少出门的,这大热的天,怎么她们偏偏都出门,又都偏偏撞在一起了?”
红书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一顿,“姑娘,奴婢也觉得奇怪,二夫人素来与人无争,明知林姨娘怀着身子,怎么可能还撞上去?这其中定有蹊跷。”
宋锦婳轻嗯了一声,远远的看到红黛急匆匆的奔过来。
红黛与红书一样,都是二夫人蒋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所生,算是蒋家的家生子,忠实又可靠。
见她们二人在此,红黛走的更急了些,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过来,压低嗓子禀告,“姑娘,奴婢去问过紫荆了,二夫人远远的看见林姨娘,本不会靠近的,是林姨娘自己走过来,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二夫人十分生气,反驳了几句,谁知道林姨娘突然脚下一滑又使劲拽了夫人一把,夫人便被林姨娘拽的一同摔倒,恰恰砸在了林姨娘的肚子上。”
紫荆是二夫人蒋氏的贴身侍婢。
闻言,宋锦婳眉头紧皱,倒抽了一口冷气,“砸在肚子上,这么说,那孩子……”
红黛略一点头,“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宋锦婳顿觉心头一麻,仿佛一道惊雷倏然炸开,接着又是千针齐齐扎进来,疼的她身子一晃,差点倒在红书身上。
“姑娘……”红黛急的上前搀住她另一只手臂,目中已带了泪光,“姑娘,事已至此,您当想个法子才好,大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扬言要杀了二夫人呢。”
红黛担忧的看一眼自家姑娘,早就料到姑娘会惊慌失措,却不知竟会吓到这般地步,若姑娘都被吓坏了,眼下又有谁来救二夫人呢?
整个侯府里,谁还会替二夫人说句话呢?
宋锦婳却已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此时此刻,她仿佛又置身于那层层叠叠的宫楼里,拼命的想要闯出去,拼死也要把被人偷去的儿子抢回来,然而却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哭泣“太子怕是保不住了”。
那时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临死,脑子里都是那几个字,保不住了!
儿子保不住,那她也不要活了,死了也罢!
然她偏偏未死,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许她的儿子并未遭遇不测,也尚在人间!
于是她强忍着撑着努力的适应现在的新身份,将那滔天的恨意和钻骨的思念压在心底,却不料仅听到这句‘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那所有的压制都怦然炸裂,将她一颗心炸的粉碎。
她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碎裂的心似是被人狠狠的揪起来,又被人死死的摁在冰水里泡着揉搓,冰冷蚀骨的疼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她眼里的怒火渐渐烧成一团球,射出狠厉的光芒,仿佛要将人凌迟一般。
红黛看她一眼,吓得心惊肉跳,直觉姑娘怕是不大好,刚要出言安慰几句。
红书却抢先急着道,“姑娘,咱们快赶过去吧,大老爷那性子,没有什么不敢的,咱们夫人怕是要吃亏呀。”
她还要再说,却看到红黛狠狠的瞪过来,忙噤了声。
红黛放柔了声音,低声劝,“姑娘,您先别急,总会有法子的。二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这府里头的主子们都知道,那林姨娘主动找上门,定是不怀好意,老侯爷和老夫人也会查出来的,断不会任由大老爷自己做主。”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这府里怕是没人替二夫人说话,不管林姨娘如何,那孩子若是没了,二夫人怕是要遭大罪了!
但看大姑娘此时情形,红黛也不敢再多说了,恐真的吓坏了姑娘。
宋锦婳深吸口气,稳住心下如巨浪般的怒火,早在红黛说出事情经过时,她便已明了,蒋氏这是被人害了。
这种小伎俩,在她眼里,怕是一圈都走不过。
她虽来仁武侯府时日尚短,但对二夫人蒋氏还是有些了解的,那就是个一心只为女儿考虑的可怜妇人。
因着丈夫,也就是仁武侯府的二老爷宋玄,宋锦婳的亲爹,三年前带着个青楼名妓私奔了,她在这府里头差点无容身之地。
一个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搞出辱没门楣的事,却要怪罪在女人头上,真真是没有天理。
蒋氏本就是个柔弱的性子,经此一事更是谨小慎微,除了给老夫人请安,她几乎足不出户。
撞人这种事,出在蒋氏身上,还不如说被鬼撞了来的可信。
但显然这些都不足为凭据,不然林姨娘也不会蠢的整这么一出。
林姨娘肚里的孩子怕是早就出事了,知宋家看重子嗣,唯恐失宠于宋老大,便将这一盆子:脏水都泼在蒋氏头上,仗的不过是蒋氏软弱可欺又无人替其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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