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祖母被我的问题难住了,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竭力从她乖巧安宁的一生中搜寻出点叛逆的东西。
我补充解释道:“不是你打架,是安曼德斯和别人打架,然后你当时也在。”
“哦,那次啊。”祖母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那次是哪次?”我继续追问,“是你们一块去酒吧,离开时与人起了冲突?”
“一块去酒吧?”祖母迟疑一下,说道,“那时候我们关系还没那么熟,是他在酒吧门口和别人打了一架之后,我跟他才熟悉起来的。”
祖母说那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她带着煲好的汤前去探望梅耶尔,顺便帮他翻译与探讨了几篇文言资料,当日是阴天,她又沉浸磨人的文献中,一时忘了时间的流逝,故而一时忘了时间,从医院离开时已经是傍晚。
她心疼钱,不愿意打车,但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她只好走小道快点回住所,但很倒霉,她遇见了街头的醉汉,她迅速评估了自己的小身板与对方发达的肱二头肌,选择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就又撞上了人,撞上的不是别人,好巧不巧,正是安曼德斯。
彼时冯月如与安曼德斯在医院见过两次,冯月如在国内时就通过各大媒体报道对安曼德斯有几分熟悉,但安曼德斯嘛,冯月如认为他大概率不会记得她,也不清楚她的名字,毕竟众所周知,他不缺女人。
果不其然,安曼德斯被撞后有些惊讶,他认出冯月如,笑着打招呼,但只是将她称为“煲汤好喝的女孩”,并玩笑说她刚刚的撞击对抗相当有力。冯月如感到有些尴尬,但此时那位醉汉冲她的方向喊了几句,让她来不及尴尬,只想快点离开。醉汉喊了一长串话,但遗憾的是以冯月如贫瘠的语言水平来说,她很难听懂醉汉的意思。
然而冯月如没能顺利离开,因为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太迅速了,同时也实在太莫名其妙与突兀。醉汉满口冯月如听不懂的话,安曼德斯看起来有些恼火,也说了几句冯月如听不懂的语言,两人越逼越近,气氛愈发灼热,接着两人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
当冯月如面对眼前拳拳到肉的搏斗,急成热锅蚂蚁时,这场架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安曼德斯坐在地上喘息着,随手整理了一下满头的玫瑰小卷儿,冲惊慌失措的冯月如灿烂一笑:“你不拉我起来吗?”
冯月如局促地伸出手,安曼德斯握住借力站了起来,他的手远比冯月如想象中的要柔软一些。
冯月如发现他的嘴角破了,小心询问:“你还好吗?”
“不太好。”安曼德斯摸了摸嘴唇,沾了一手血,耷拉着嘴角说,“很疼。”
冯月如有些慌张,她从掏了掏口袋,只找出几张卫生纸递给安曼德斯擦擦血,有些不知所措。
安曼德斯扑哧一笑:“开玩笑的,这种小伤没什么问题。”他笑起来时两只眼总是弯成一种很令人舒适的弧度,但偏偏又显得张扬锐意。
“之后我问起他怎么突然和那醉汉打起来,难道他听懂了醉汉说了些什么,安曼德斯耸耸肩说他没听懂,但他可以肯定醉汉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我不太相信,我说没有听懂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安曼德斯含混说反正听得多了就不用听懂,从语气就能判断出来。”祖母端起茶杯抿了几口,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想必是想到了些什么。
我留了一点时间让祖母沉浸在追忆往日的惆怅,片刻后才又问道:“奶奶你不是说打完架你才和安曼德斯熟悉起来的吗,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是不是之后你又和安曼德斯打了一架?”
“你个小丫头想些什么呢?”祖母一笑,戳了戳我的脑袋,说,“之后我带安曼德斯回到了公寓。”
祖母没有理会我一脸惊讶的神情,继续淡然讲述:“那日不光我有些倒霉,安曼德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说他上午比赛中罚丢点球,下午训练结束后又把公寓钥匙忘在训练室了,原本想去关系好的队友家投宿,但考虑到队友的家人今日刚刚前来探望,觉得有些不方便,就只好大街溜达了,结果走着走着,街上还飘起了小雨,出于无奈,他只好打算去酒吧消遣一下,很巧地遇见了我,但不巧的在酒吧门口与人打了一架。后来雨变大了,安曼德斯就问我可不可以邀请他去我的公寓,我问了问室友梅耶尔,他热情得很,当即就同意了,恨不得从病床上爬回家亲自招待安曼德斯,既然室友同意了,我就带他回去了。”
就这样,安曼德斯跟随冯月如回到了公寓。
考虑到两人都没吃晚饭,冯月如翻了翻她的余粮,麻利地煮了一锅葱香挂面,一人一碗,有点寒酸。在她犹豫安曼德斯是否愿意吃时,安曼德斯却熟练地用起了筷子。
“他怎么会用筷子?”我打断了祖母的讲述。
祖母不以为然:“他的外祖母是东亚人,应该是她教的吧。”
“好吧,那然后呢,”我急不可耐地追问,毕竟祖母把安曼德斯带回家过夜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还能有什么?”祖母平淡说道,“吃完饭,聊了一会天,他邀请改天我去看球赛,然后就没了。”
“这就没了!”我忍不住存疑,“就没发生点什么吗?”
祖母挑眉:“你还想发生点什么?”
我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瞅到一边的曹嘉木在偷笑,暗暗掐了他一把。
我敢肯定祖母绝对有所隐瞒,一方面是那则关于安曼德斯酒吧门口打架的报道中提到其结束斗殴后“携美走入了酒吧”,另一方面则是我意外在翻找出的一堆乐谱中找到了祖母当年的日记。
日记中的内容与祖母的描述不符,却与小报的报道相印证,我猜是出于一种守护宝藏,亦或是为年轻的自己保守秘密的心态,祖母没有将那天傍晚的故事对我全盘托出。
从那本陈旧的日记来看,那日的事情确实没有祖母讲述的那么简单。
那天傍晚,天空飘起的不是毛毛细雨,而愈下愈大,安曼德斯见雨势没有停歇,索性拉着冯月如进入了酒吧。
祖母在日记中写到那是向来老实本分的她第一次进酒吧,她新奇极了,酒吧中没有她想象中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没有她想象中拥挤吵闹的人群,她向安曼德斯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你想去那样的酒吧吗?”安曼德斯歪头笑着说,“改天我可以带你去,那里还有超棒的脱衣女郎。”
彼时我的祖母冯月如表面说着拒绝,实际内心无比的好奇。
她与安曼德斯闲聊了一阵,小心啜饮着酒品,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然而酒吧准备打烊了。
安曼德斯喝掉了杯中最后的酒水,在酒吧老板赶人前与冯月如离开干燥舒适的吧台,重新走入了夜色中的雨幕。他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街灯照亮了他玫瑰色头发,雨水滴在发梢又垂在睫毛,像一颗一颗闪烁的宝石。
“没办法啦,”他可怜兮兮说道,“我把你送回家,你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喝了一杯酒的冯月如正晕晕乎乎,在一片黑夜中完全分不出东西南北,在得到她的房东梅耶尔的同意后,答应了安曼德斯的请求。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路上行人甚少,冯月如与安曼德斯并肩行走着,一同淋着雨一同踩着小水洼。
找到了今晚落脚点的安曼德斯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极为惬意的笑容,在空旷的街上走得七拐八拐,故意跳到小水坑中溅起水珠。
“反正都已经淋湿了。”安曼德斯坏笑着把冯月如也拉进了水坑,同他一起玩起了水。
在那一刻,他们两人好像忽然变成了孩童,无忧无虑地肆意大笑,极为叛逆地专挑深坑水洼,放在高地不走,一定要淌着水过马路,再故意踩水溅对方一脸水花,趁其不备的偷袭。
直到走到了干燥没有水坑的地段,两人才老老实实起来,而安曼德斯清了清嗓子,忽然在半夜无人的街道肆无忌惮的唱起了歌,旋律欢快得很。
然而冯月如没有听懂歌词内容,她好奇安曼德斯唱了些什么,安曼德斯则笑嘻嘻弯着眼睛高告诉她,他唱了一首家乡的歌,是专门唱给心爱姑娘的。
冯月如感到刚刚喝得一点酒全跑到脸上去了,不然也不会感到脸这么的烫。
安曼德斯又说要冯月如也唱一首歌,冯月如顿感窘迫,又架不住安曼德斯的央求,硬着头皮唱了她在国内看的电视剧插曲,还没唱几句,就发现一边的安曼德斯在一边憋笑。
“你笑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唱,而且唱得也不好听。”
冯月如又恼又气,索性不说话了。
安曼德斯跳到她眼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笑问:“生气啦?”
冯月如没理他,但安曼德斯不以为意,说道:“我教你吹口哨,怎样?”
说罢他当真吹了起来,轻快又轻佻,使冯月如想起了家乡街上的小混混。
虽然冯月如没搭腔,但安曼德斯还是细心解释起嘴唇与舌头摆放的位置,又吹出了清脆婉转的声音,非常像鸟叫声,终于,冯月如感到好奇,忍不住尝试了一番,她吹出了几个细碎的声音,这新奇的声音令她有些兴奋与开心。
“你学的挺快嘛,”安曼德斯笑眯眯问道,“现在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每当我读到日记的这段内容时总忍不住嘴角上扬,原因很简单,祖母日记的描写让我想起了一些甜蜜而活泼的青春爱情故事,我把这一感受告诉了曹嘉木,他却提醒我不要忘了安曼德斯是个顶花心风流的主儿。
我顿时感到一阵扫兴,嘟囔着他破坏气氛,他只是笑笑,拿起画笔继续画着什么。
祖母日记中记载她与安曼德斯回家的路程,也记录了到家后的情境,祖母做了葱香挂面,安曼德斯也确实用了筷子,与祖母的讲述相差无几,但更为详细。
日记中提到了祖母冯月如与安曼德斯的一段对话,安曼德斯在面条蒸腾的热气后夸赞冯月如的厨艺很好,他说这让他回忆起儿时家庭的温暖时光。
曹嘉木认为这段对话是关键,而我不以为然,嘉木说或许正是对家的温馨感觉促使了安曼德斯这位风流球星愿意短暂的在祖母冯月如身边停留。
这回轮到我来破坏气氛了,我说:“你不是说安曼德斯风流成性吗,什么家庭的温暖说不定也是他编出来骗姑娘的鬼话。”
曹嘉木摇头:“据说安曼德斯小时候实在贫民窟长大的,生活环境及其的恶劣,但在一些采访中他多次表示尽管童年生活黑暗,但他仍然怀念当时家庭给予的温暖。”
“贫民窟?”我忽然想到了一种观点用以解释刚刚祖母提到的那场安曼德斯与醉汉毫无逻辑的打架了,安曼德斯童年居住贫民窟,幼时生活条件恶劣,或许他听过太多的脏话,故而是就算听不懂也能判断出那醉鬼说的不是好话。
“有可能。”曹嘉木认同了我的猜测,同时继续保持他的意见,认为是对家的温暖的眷恋使得大名鼎鼎的球星与一个几乎毫不相干女孩走到了一起。
我翻找日记,企图想要找出两人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但日记内容多且杂碎,并且祖母年轻时的字迹过于飘洒逍遥,我一时找不出她与安曼德斯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想了又想,索性暂时放弃对日记本的“破译”,再次去询问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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