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姑娘都这么直接的吗。他暗忖。
何蓝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他的答复――尽管答案显而易见。
他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有起床气，所以何蓝在这个时候选择跟他“表白” 实在是火上浇油。
即使他现在醒了也还是无济于事。
如果搁平时，他一定会愉快地给她说句“谢谢”，兴许还会跟她说点“你会遇到更好的”“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 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但现在，他只想二话不说就拍屁股走人。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何蓝涩然说， “我也、也没想想过和你、在一起，只是、此时此刻我、我喜欢你。”
陆昀听她磕磕绊绊地说完，随即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而后又摸了根烟叼上：“ 你竟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说？”
何蓝依言在他旁边坐下，冷不防听到这一句，愣了愣，须臾才说：“不、不知道。”
陆昀颔首：“虽然你很……”
“不要再说了！”何蓝猝然打断他的话。
陆昀微怔，抬眸看她。
何蓝反应过来，也有些讪然，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不想听这些客、客套话。”
陆昀扯起一个非常浅的笑，揶揄道：“你想什么呢，我想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还不错。”
何蓝： “…… ”
“算了不逗你。”陆昀痞里痞气地笑了笑，那笑意中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顿了顿，他才吭声说：“ 谢谢……很多人都需要等待，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何蓝没什么反应，静静地听他说。
“……谢谢。”
陆昀除了这一句，就没有后文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无话。
半晌，陆昀才踌躇开口道：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何蓝头偏了偏，只不过可能觉得目光对视过于尴尬，所以头偏到一半就硬生生顿下，怔怔说：“好、好。”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他对这个问题实在是好奇，以他的角度来说，他和何蓝只见过堪堪几面，互动更是没几次，怎么就扯上喜欢这个东西了。
何蓝顿了顿，而后说：“我、我看、看过你很多次…… 喜欢这种东、东西没、没有为什么的。 ”
莫泊桑《月光》里说，我们所爱的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爱情本身。那天晚上，月光才是你真正的情人。
爱有际可循，喜欢莫名其妙。
陆昀怔然，似乎在考量这句话，半晌才睨了她眼，笑说：“我还没喜欢过人呢。”
何蓝似乎在思忖什么，欲说还休。
“我……我也、也能问、问个问题吗？”
陆昀不以为然地嗯了声，戏谑道：“你问十个问题都没有关系。”
何蓝牙关打战，就好像她要说的是极其佶屈聱牙的话，索性眼一闭牙一咬就说道：“你、你是不是、 喜欢程、程喻……”
陆昀彻底愣住，视线盯着某一处就凝滞不动了。
为什么会听到有人这么说？
“我我、看你的眼、眼神能看出来。因为我也有、有喜欢的人。”
何蓝眼眸深处竟露出一丝隐隐的羡慕。
……什么时候她的爱意也会有人回应呢。
她余光明明瞥见了身后的人，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没人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问。
陆昀呆在原地，何蓝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了一个黑点的背影已模糊不清――他脑子里那团乱麻还是没理清。
有么 ？ 他在心里暗暗的想。
算了。
他挑了挑眉，腹诽一句过后便打算以后再说。
他恹恹站起身，转身间不经意瞥了后面一眼，竟发现程喻在身后不远处。
陆昀：“……”
程喻愣了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笑，晃晃他手中的茶杯，问道：“你喝茶吗？”
-
下午。
几个人打算去集市逛一逛，老太婆偏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为此，她找的理由是――“你们人生地不熟，税俊又憨，我不放心”。
实则根本就是想和他们一起来玩。
大部分女人的天性果然就是买买买，即使年龄那么大了都还爱逛街，身体倒也健壮，不需要他们扶着，走得比他们还快，吃得比他们还多。
陆昀继刚才的事.后，便开始主动疏远一点程喻，倒不是说矫情，只是觉得有些尴尬。
他远远地走在后面，并没有参与几个人的聊天，目光不断被周围的各种小玩意吸引。
就像现在，他被插在稻草上的糖葫芦吸引，脚步猝然顿住。
――这个地方刚被税静他们踩过点，此刻又被他看中，可谓人生圆满。
他要了两根糖葫芦，买太多他吃不完，买一根他又不喜欢单数，还显得寒酸。
一根竹签上有七八个，色泽红润鲜艳，好不夺目。
咬了两个后，他便心满意足地打算去找他们 ，结果步都还没迈一步，就被人搭上了肩。
许瑞的脸一点一点凑近他，直至鼻尖相触才停止，幽幽的说：“昀哥，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背着我们自己吃独食。”
几个人一看陆昀在后边买冰糖葫芦，全都过来，纷纷表示要买。
当然，程喻除外，他远远的站在那边，好几次陆昀用余光偷瞄他，都有见他在刻意的避开目光，偏开头在看别处。
一个人难受总比两个人尴尬好。
陆昀夷由半晌，终于启唇跟老板说再要两个。
他拿着那两串用白色塑料袋裹住的糖葫芦，趁那几个人还在买糖葫芦，便有些讪讪的走过去，也不说话，塞进他手里就回来了。
程喻看着手心的那串糖葫芦，不由笑了笑。
真是……
卖糖葫芦的老板是个中年秃顶地中海，这一街道走到头，少说也有十家卖糖葫芦的。
平时生意冷冷清清，一天能有二十个人买就不错了，凭着这份喜欢才坚持到了现在。
可今天，幸运女神终于降临。
老板笑的八颗黄牙全都暴露在外，他年龄大，牙齿与牙齿之间的间隙大，刚才又偷摸趁老婆不在偷吃了一个，风随着这点间隙钻进来，吹得他牙齿阵阵疼，但笑容依旧灿烂，丝毫未减。
“我们去那里吧！” 税俊嘴里叼着糖葫芦，激动地指向前方分叉口。
其他人不约而同，木讷地看向他：“那是什么地方？”
税俊眉飞色舞：“湖浠石桥！滑板圣地！”
湖浠石桥是近些年专门为前来旅游的青年开设的滑板圣地，从这个岔路口一直到千米开外的竹隽大江都是，全程无障碍物，都是在湖浠石桥上举行，一路直行。
任何车辆不得通过。
凑齐十个人就可以进行一场比赛，第一个到达终点就有奖品拿。
起点站和终点站是人流渊薮最多的两个站。
道路两旁可以说是前胸贴后背，这些人中百分之九十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陆昀几个人毅然决然地都报了名，正愁只有七个人，凑不齐一轮时，那三个女生和老太婆折返回来，并且在他们的极力劝说下，三个女生也报了名。
滑板休息区的负责人早已准备好，游客只管会玩就行。
一声哨响响彻天边，选手们纷纷起滑。
陆昀跟税俊首当其冲，开局就下了个猛料。
税俊从小就玩滑板，玩了十几年，技术早已“炉火纯青”。
陆昀初中玩过一段时间的滑板，虽不及税俊那般，但也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其余的几个男生难分伯仲，除了许瑞。
“许瑞你能快点吗。” 高健悠悠滑着滑板，他背对着终点，一脸愁闷的看着眼前有可能下一秒就要摔地的许瑞。
许瑞是完全没有见过滑板的，他爸不允许他玩――怕他智商不太够的儿子摔进ICU。
所以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踩滑板。
“你别急嘛，我又没有玩过。 ”许瑞也有些烦闷，一面小心翼翼的滑着，一面嗫嚅道。
“你既然不会滑，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报名？”
“废话，那么多人都会，就我一个人不会，多尴尬。” 他言辞凿凿的说。
罗旋几个人吹着流氓哨，从他们两个旁边掠过，眼中不无促狭。
许瑞颇有些恼羞成怒，悻悻地说：“你先走吧，不要等我。”
高健看着他这模样，不语好一会儿后才轻说：“不行，你要摔了怎么办。”
他滑到许瑞面前，伸出他的手，索性就像教自己的小侄女滑冰一样。
许瑞感激涕零，内心一万遍歌颂了高健。
即使他们两个这么菜，他们也不是最后的。
那三个女生在最末端，税静看着挺彪悍的，并且刚才报名的时候也是一脸不屑，胜券在握。
可谁都没想到，她是一个小渣渣。
李圆玩过，但这会儿她的好朋友何蓝可能需要一点点她的帮助，只得放慢速度慢慢滑……
无奈李圆只能一带二，三个人相互搀扶着走一段停一会儿。
老太婆在旁边的人行道上疾走着，扯开嗓子高声喊着加油。
周围不断有人在喊“加油”，拍照。
虽是比赛，但比赛气氛一直很和谐，图个开心就好。
傍晚的天气不错，晚霞点缀似的挂在天边，红得像小孩冬日里被冻红的脸颊。
本来第一非税俊莫属，但那儿小子瞧着天边的“奇观”入了神，竟放慢速度，掏出手机，翻到与阿笙的聊天框，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这一举动难免有些羡煞后面的陆昀。
陆昀鬼使神差，突然回头望，那个穿着纯白t恤的人离他很远很远，就差成一个点了。
他摸了摸山根，尴尬地别开头，继续向前走。
他突然有些愤恨何蓝，在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前，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他突然心血来潮摸程喻的脸，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举动。
可当捅破了窗户纸后，他偷摸看一眼程喻他都觉得自己疯了。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那个云是不是很像你家楼下的那只流浪猫？！ ”税俊捧着手机，360度变换角度拍天上的云。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很像！” 电话那头的人也极其兴奋，声音都不自觉尖了几分。
陆昀翻白眼，眼不见心不烦，他疾驰滑过，完全甩开税俊之前，不忘转身对他比个国际手势。
终点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品，陆昀腰碰上了那条横幅，兴致缺缺的在每个奖品上用目光划了一圈。
视线在一朵玫瑰上逡巡许久。
那朵玫瑰被拔了刺，殷红的花瓣里还有露珠。
陆昀倒不是说多喜欢玫瑰的香味，只是觉得它好看。
见奖品中没有自己想要的，便还真选了这朵玫瑰。
但他带着一束玫瑰回来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禁闪现出一丝惊愕。
跑千米就是为了一朵玫瑰？ 这人有病。
“不是吧陆昀，”罗旋憋不住自己的情绪，尖声说：“你就要了一朵玫瑰？！你好歹选个小猪佩奇玩偶啊！”
陆昀睨了他一眼：“ 怎么不见你上去挑？”
罗旋：“……”膈应人过分了。
税俊刚被“爱情”滋润过，看什么东西都能扯上爱。
这不，他见了那朵玫瑰，揶揄道：“ 哟，我昀哥喜欢谁啊。怎么还挑了朵玫瑰呢。”
陆昀捻着玫瑰枝干，闻言，干笑了声：“喜欢这世界。”
“这世界70多亿人口，你送70多亿玫瑰？”
陆昀不以为意。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程喻正跟他的姥姥攀谈，有些无厘头的感到了一丝丝解脱 。
陆昀站在桥前，远处和海水连接在一起，已经随时准备好回去睡觉的日光撞进他的视线，“把玫瑰送给大海，我会被罚款么。”
有人答：“那倒不至于。 ”
话音刚落。
陆昀一片一片地往底下的海里扔玫瑰花瓣，殷红的花瓣并没如同鹰隼般俯冲直下，它在风中动情摇曳，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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