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你快点的，我等得花都谢了。”罗旋窝在沙发里，不耐烦地催前面蹲在地上选片的徐冉。
他们回来后便嚷嚷着要一起看鬼片，活跃活跃气氛，于是豆腐脑店二楼的那件客房充当了电影厅。
徐冉选完了片，正想一边像只白鼠似的啃薯片，一边美滋滋的看电视时，一股尿意横生，只得艰难爬起来，去上厕所。
“这是怎么了？”徐冉惊诧地瞪着在沙发上欢喜雀跃的人，问道。
他只不过是上个厕所的功夫，便见几人全部欢呼起来，那声音都盖过了电影声。
“我外婆他们明天要去农村，在那儿呆几天，说如果我们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住房管够！”税俊眼盯着屏幕，一眨不眨的说。
“农、农村还是挺、挺好玩的。” 何蓝也忍不住加入了他们这场谈话，满怀憧憬的说：“我、我们可以去河、河里抓龙虾。”
李圆坐在旁边，似蚊子腿的睫毛兴奋地颤了颤，“一想到老娘画画的手就要去逮这种东西，我就好兴奋哦！”
罗旋觉得大惊小怪，满脸阴郁的说，“这事明天再说不成？先看电视喂。”
徐冉踢罗旋后背：“瞧把你能的，今天没收拾你就没磕药是吧？！”
罗旋嘿地一声，放下杯子就朝徐冉扑去，沙发上乱作一团。
高健在许瑞耳边幽幽说 ：“你看，明明是他们两个在闹。”
许瑞觉得有理，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税俊，你表妹呢？”李圆打量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税静。
出于对这个人刚才和他们一起逛时生出的好感，她向税俊问道。
“出去兼职去了呀，她在一个餐厅当服务员。” 税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李圆还是在笑税静。
众人闻言，纷纷好奇地转过头来，目光在握着“真理”的税俊身上反复逡巡。
“她爸妈不是在这里上班吗？” 李圆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她的，”税俊心不在焉的耸了耸肩， “她从小就那样儿，他爸妈都说她怪呢。嗯……可能是觉得要独立吧。”
许瑞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忍不住吭声道：“她那个暴脾气……确定顾客不会被她骂哭？”
众人纷纷大笑。
陆昀一面笑 ，一面环顾着四周。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他心忖道。
沉吟片刻，他便拿出手机，一字一顿，字斟句酌，像在打什么重要消息似的打上几个字，按了“发送”。
良久后，程喻才回了一句让人匪夷所思，不知所云的话。
――【周五：你打游戏么？】
【加载中：我在花园里，你有兴趣就下来，我去接你。】
答非所问。
陆昀琢磨半天也没搞懂，便心烦意乱的回了个“不想来”。
那边几乎是马上回复，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真是的，这个气氛搞那么怪干什么？
电影放了十几分钟，程喻才匆匆进来，见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游弋，放轻了脚步。
其他人都窝在两个沙发里，陆昀则自己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的垫子上，以手支颐，兴味阑珊地看着屏幕。
——他有段时间极其迷恋鬼片。
豆瓣评分8.0以上的鬼片他都看了一大半，所以这会儿饶是后面的人些声嘶力竭的喊，他内心都毫无波澜，兴致缺缺。
这会儿见程喻进来，二话不说就掏出自己的手机，切到游戏屏幕递给他。
程喻：“……”
“你说了要帮我打的。”陆昀这才抬眸，说。
程喻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拿过放在茶几底下的垫子，铺在地上，坐在他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陆昀小声问道：“你去花园干什么？”
“看花。”程喻头也不回的答道。
陆昀越看电影越觉得无聊，忍不住拍他后背。
他往后挪了几步，程喻见状，以为挡到屏幕，便也跟着他挪了几步。
屋子里关了灯，只有液晶电视上的蓝光亮着，沙发离得又远，这会儿其他人除了能清楚看到手机屏幕，其他的他们都看不大清楚。
他瞄了眼沙发上黑压压的人群，见他们没人看这边，又拍拍程喻后背。
“干什么？”程喻轻轻地啧了声，攒着眉说。
“你看一下我。”
“不要，看了就输了。”
“你回头，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程喻不理他了。
陆昀悻然，又拍他：“我跟你说句话。”
“什么？”程喻这才有所反应，但那个重得如千斤顶一样的头依旧垂着。
“很重要的。”
他一面说，一面调大了电视音量，程喻眸子不动声色地觑他，心下一动，安顿好他游戏里的汤姆猫，回头望他。
陆昀回视着他，余光却一直瞥着屏幕。
程喻见他不说话，觉得他遛他，就要回头时，陆昀突然启唇说：“我……”
又过了几秒，陆昀先前一直紧抿着的唇突然阖动，扬声笑：“我觉得你要输了 。”
程喻：“……”
系统嘟嘟地提醒他失败了。
陆昀以手支在唇前笑。
程喻张口，眼神晦暗不清，启唇终没说什么，垂下头继续他的事业。
陆昀一愣，微微倾身歪头看程喻脸上的神情。
蓝光打在他脸上，极其明晰又是极其模糊的。
他先前一直盯着屏幕，这会儿陆昀的脸突然闯入他眼帘，不禁笑。
陆昀抬起头，正身子： “你生气了？”
“没有，你别说话，我玩游戏。”
“啊——” 伴随着电视屏幕里放大的鬼脸，徐冉造作地吼了一声，其他人皆一惊，心都颤了颤。
“徐冉你有病啊！脑子蹦屎一样的！”罗旋毫不留情的揍他。
徐冉欲哭无泪，枕头罩着他的脸，声音闷着：“我他妈被吓到了好吗？！”
“嘿，小垃圾，这就被吓到了 。”许瑞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
吱——
门被人推开，老太婆端着盘水果走进来，见沙发上闹成一片，眼角不禁弯了弯。
“都还在看呢。” 她把水果搁下，视线在沙发上的几个人身上划过，而后才转到电视机前的两人上。
沙发上的人忙不迭腾出了一个宽敞位置，略带谄媚地笑着，就差狗腿的来句“奶奶请坐”。
“我不坐了不坐了。” 老太婆许是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们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奶奶。我们一直都想去农村玩玩呢。” 李圆乖乖巧巧的笑着，往日不听话的刘海此刻也贴着她的脑门，丝毫不张扬，“就是怕给您们添麻烦了。”
老太婆听得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她恨不得他们也跟着一起去呢：“哪里的话，一点都不麻烦。”
几人又攀谈了几句，老太婆才说：“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赶第一班的车呢。”
众人如鹌鹑般点头，有些人头摇得都可以把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了 。
“这电影好没意思……”许瑞欲哭无泪的枕着枕头，“除了中间有点恐怖之外，一点都不好看。”
“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看鬼片。”李圆说。
许瑞翻白眼，反唇相讥道：“你的恐怖片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吗。”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儿地聊了几句，一看时间，也不过才八点半，但也都没了兴致，便各回各屋，各玩手机去了。
临走之际，程喻拉着他衣角，“你等一下，我马上破了。”
陆昀懒得等，思忖半晌说：“你要不拿回去打吧，我不玩手机……玩完关了就行。”
程喻闻言，点点头，鼻翼里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嗯。
夜阑。
陆昀辗转反侧，却始终落不到个好觉，旁边罗旋的鼾声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窗户大敞着，他腾地起身，伸长颈往对面看去。
夜是黑的，彼时，任何一点轻微的亮光都可以让人为之唏嘘。
他看见对面还有点亮光， 当即就在心里推测是程喻。
他其实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只是莫名想看一看这个人，想跟他说几句没营养的话。
他的床头放着几个人堆在一起的书包――用来装几件换洗衣服的简易行李箱。
陆昀借着月色，跟地铁老人看手机似的，眯着眼在纯黑色书包堆里找到了自己的包 。
今天早上过于匆忙，没有来得及好好收拾。
他依稀记得书包最底下还有本他疲于拿出来的作业本。
他撕了几张纸下来，三两下就做出一个纸飞机，玩纸飞机时总喜欢先对着飞机头吹口气再飞出去。
他吹了口气，卯足劲扔向窗内。
纸飞机是扔进去了，但并没有人回应。
陆昀蹙眉。
——难道不是？
他如此想着，又折了一个纸飞机。
是谁不重要，他只想找人说说话。
纸飞机第二次扔进了窗内。
过了几秒，还是没人应。
陆昀啧了声，较上了劲――其实他喊一声才是最快捷的方法，但他就是要捉弄人。
他决心要折第三个纸飞机，然而，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暗暗高兴，有被捉弄到人的快感爽到。
几秒后，四四方方的窗内出现了一张脸，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就像有人当面泼了他一身水。
是程喻。
他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惨白，甚至唇都是煞白的。
不至于瘆人，但和白天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毫无生气。
陆昀的脸也没好看到那里去，他心情莫名有点不爽，没由来的，没征兆的。
一句“你看到了为什么不理我”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么了？” 程喻在对面，面无表情的说。
也不知他注意到陆昀神情了没有。
陆昀本想跟他说的那几句没营养的话，在顷刻间就被揉了个粉碎。
“没……”
“我破了。” 程喻打断了他的话，嘴角突然扯出一个不算明媚的笑，将手机界面拿给他看。
陆昀怔住，而后听见程喻用十分轻松的口吻说：“我刚玩太入迷了，没看到你的飞机，你应该喊我的。”
他脸上的笑始终挂着，陆昀被各种情绪冲昏了头，没仔细看。
——他没捕捉到程喻眼底的勉强和不耐烦。
记录很早之前就破了的。
陆昀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种没由来的不爽并没有被完全冲走。
他不是不相信程喻没看到，他只是有点……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
——就像妻子看到丈夫拥抱一个女青年，还要去抱下班回来的丈夫一样。
明明知道他没有出轨，没有偷腥，但当自己靠近他的身躯时又会忍不住作呕。内心膈应。
他这个比喻是极其不恰当的，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来更好的、能诠释这种感觉的例子。
“你找我干什么？”程喻又问道。
陆昀回过神来，长睫一垂，闷闷说：“我挺饿的 。”
你带我下去转转行么。
便利店的门永远开着，实在不行带我下楼找点冷菜。
程喻愣住了，他紧抿着唇线，似在掩饰他的无措。
期间陆昀不说话，就好像专门为难他，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后，他才说：“挺晚了的，你憋一下，明天早上就有饭吃了。不会饿死的。”
陆昀不置可否，心情差到了极点。
越想越不爽，就在要脱口而出一句“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时，程喻又截了他的胡――“我困了，你还有话要说吗？”
“我……没什么。 ”他终归没说什么，又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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