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你他妈睡死了？！就等你了！”罗旋不满的使劲敲了敲门，催里面还没睡醒的陆昀――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起来反锁了门。
罗旋起得算够早的，虽然他现在给人的感觉是现在这个时候陆昀再不起就赶不上车，但其实，其他人哪怕醒了，现在也在楼下发呆。
根本不着急。
也就他闲得蛋.疼。
陆昀蒙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了几声，惺忪睡眼眯着，捞过手机一看，也才六点半。
陆昀：“……”操。
外面的敲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罗旋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他又在床上躺了足够长的一段时间，来酝酿情绪――回神。
这会儿才磨磨蹭蹭地下楼。
“昀哥你起好晚。”许瑞边打盹儿边说道。
陆昀硬生生在沙发上挤了一个位置出来，卡在中间，和其他人头靠头——他们都没睡醒。
“奶奶他们呢？”陆昀目光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人，便问道。
税俊靠在他肩上，懒懒地说：“我小姨和李圆他们又不住这儿，外婆去那边叫税静他们了 。”
“喻哥你真的好有兴致，大早上起来做饭。”不远处传来了徐冉忽远忽近，极其模糊的声音。
陆昀打了个激灵，“现在厨房里有人？！”
“昂，”税俊启唇说了句，“徐冉在里面。”
陆昀咋舌：“……饿死鬼。”
不一会儿，两只饿死鬼就出来了，各自端着一碗面。
一只饿死鬼还算端庄大气，另一只饿死鬼就显得没那么好看了，一边走一边嗦面，真以为自己不会摔个踉跄似的。
陆昀目不斜视地看着两个戴着素色围裙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竟然有两只饿死鬼。
竟然有一只饿死鬼叫程喻。
“喻哥做的面真的很好吃耶！”徐冉满足地比了个大拇指，尽管这个动作过于浮夸。
“锅里还有面，你们要吃的可以自己去盛。”程喻招呼他们说。
“不了吧表哥，”税俊挑眉看他，颇有些戏谑道：“我们没有凌晨吃饭的习惯。”
程喻付之一哂。
陆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目光毫无保留地钉在了程喻身上。
猝然，他鬼使神差的，毫无理由的挤了出来，又做回了昨天的座垫上。
程喻凌乱碎发下的那只眼睛垂睨他，紧珉的唇线终归没有阖张。
徐冉还挺有兴致的，囫囵吞了一大碗面后舒服地揉着肚子——他还是有凌晨吃饭的习惯的。
“喻哥你有兴趣教我做面吗？”他讨好似的笑了笑，眼里的碎光因程喻而升起。
程喻无语片刻，才说：“有吧……你别这么看着我。”
“好嘞哥！”徐冉发疯似的使劲吼了一嗓子。
程喻：“……”
“喻哥，你现在就教我做吧！过几天我就没有兴致了，我要回去跟我妈炫耀！ 她一直笑我不会做饭。”
“好。”
那两个闹腾的人又进了厨房，客厅顿时安静，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程喻又出来了，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的面，径直走向陆昀。
他把面递到陆昀面前，声音出奇般的闷：“你不是饿了么？”
陆昀仰头，眸底有零星笑意，半晌噗嗤笑道：“啊。 ”
程喻朝那碗面扬下巴，示意他吃，还是忍不住补道：“老佛爷一样的。”
陆昀展颜一笑，虽然他现在脑子昏着，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一点没忘。
所以这会儿，他可以理解为，这是在示好。
——他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程喻不带他去吃饭就是在疏远他。
他欣然接过那碗面，正当他要下嘴时，罗旋在一旁笑着附和程喻道：“ 可不是老佛爷吗，咱得当小祖宗供着呢。像我们的陆昀，搁古代那肯定就是大小姐呀，可不是得明媒正娶，凤冠霞帔的嘛。”
陆昀：“……”
程喻一边笑一边走开了。
-
月西镇离湖浠不远，他们坐的大巴车。
陆昀理所应当的认为，程喻一定要坐他旁边，或是离他很近的位置，可是，选座的时候，他有意让自己旁边的座位空出来，等着程喻入座。
他旁边的座位确实空出来了，但程喻没坐，他坐在了最前面的一排，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陆昀皱眉，满脸不豫。
放在平时他不会在意什么，但自从何蓝的那一番话后，程喻只要表现出一点“不想”的心思，他就会觉得这是在刻意疏远。
虽然这种想法极其幼稚、错误。
但他还是管不了他作祟的情绪。
他悻悻地戴上帽子，头磕着窗户睡觉。
车程总共半小时多点，他们闹几下，眯一会，就到了。
车站很破旧，停着的大巴寥寥无几，周边紧挨着的商铺倒是多。
虽然他们才刚来，甚至都还没有走出那个收缩门，但是以他们现在的见闻来说，这绝对是个密集，甚至可以用逼仄来形容的小城。
陆昀一只耳朵里还塞着无线耳机，黄.色帽子都还没脱下来。
他没有任何的心情。
“哪里有粑耶！” 许瑞心底掠过一丝兴奋，眼睛都瞪圆了。
“许瑞！”
这会儿，在旁边打电话的罗旋喊了一声。
见目标望过来，他狡黠笑道：“我也要一个。”
许瑞的脸一瞬间耷拉下来，抬起手臂，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搓了一两下，意思无需多言。
“我都请你吃过呢。”罗旋这才挂电话，忿忿地跑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许瑞脑袋。
徐冉都看不下去，讥笑道：“一颗五毛的阿尔卑斯也配念到现在，你也真的是穷疯了。”
许瑞还没来得及附和，罗旋就已经开始了他的激情小演讲：“啊！老天爷啊！你看这个人，他是如此的迂腐！如此的小气！
做人不求舍己为人，但至少善良成性……那么你，”他顿了一会儿，勾了勾许瑞的下巴，朝他邪魅一笑，“是想器欲难量，还是小肚鸡肠，亦或是心胸狭窄？！
湖浠县长啊，请点化这个人′！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南无阿弥陀佛！”
许瑞：“……”
徐冉：“……”
旁边，粑店前。
“哎呦外婆，”税俊搭上他外婆肩，“买那么多干什么。那三个人才不会吃呢。”
“啊是嘛 ，”老太婆数钱的手顿了顿，不放心似的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车站里闹的三个人，“刚才不是还念叨着吃嘛。 ”
税俊啃着糍粑，“一个糍粑才多少块钱，他们要真那么急切想吃早就自己来买了。说白了就是找个理由一个闹而已。你喜欢一个人才会去搭理一个人的情绪不是。”
高健在一旁：“嗯嗯。”
“哦，好。”老太婆嗫嚅着，掏了一把钱给老板。
何蓝看着老太婆递给老板的几张钱，有些疑惑，视线在老板和老太婆之间来回逡巡。
半晌，她才见税静自己又掏了张钱给老板。
税俊三两下吃完粑，见何蓝的视线不在她手中的粑上，眼疾手快地攫了一把，一边咽一边低声跟她解释说：“ 她不喜欢别人给她钱，不然你以为她大晚上还去干兼职是去干什么。”
他们这一伙儿人都到停车处时才见那三个人匆匆赶来。各自手里都拿着粑。
“你们怎么不知道等等我们！” 徐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扶着膝弯。
众人不待回答他，公交车又来了。
“哎哟喂。”徐冉哀嚎一声，认命般上了车。
乡镇公车大多破旧，人还不少。
陆昀被挤在人群中，毫无下脚点，只得硬生生被卡在中间，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烟味、鸡.屎味……各种难闻的味道在这会儿都搅在一起进入鼻腔，格外刺鼻。
何蓝不到一米六，站在人群中有随身被踩死的可能，她低头缩背，企图再缩小一点，腾出更大的空间。
徐冉就站在她旁边，出于一种对弱势群体的怜悯，他三两下吃完粑：“何蓝，你要不靠过来点？”
何蓝愕然抬头看他，头刚小幅度晃了一下，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把她捞了过来。
他们两个挨着车身，是边上的位置，于是徐冉就挤进人堆，等背碰到车身，就将何蓝扯过去，长臂一伸，从后揽住她的背，让她站在了旁边。
何蓝惊慌，正想挣出来，徐冉就笑嘻嘻地冲她笑：“何蓝，你看我为了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粑那么快就吃完了，连个味道都没尝出来，所以……”
何蓝脸皮薄，耳根子红得在滴血，垂睫一言不发地将粑递给了他。
徐冉欣喜，在她唇未触及到的地方咬了一大口，圆饼成了一个不太均匀规整的沙漏形状。
他完全注意不到何蓝的表情，以及这个姿势的“偶像化”，还沉浸在吃到粑的喜悦中。
何蓝抬头看他，突然觉得像他这种没心没肺的，或许根本没想过什么情情.爱爱。
是她小说、偶像剧看太多，太敏感。
他俩的一举一动被陆昀尽收眼底。
陆昀没什么面部表情，只是低声说了句操。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撑到徐冉喊他一声下车的。
几个人一下车，公交车上瞬间冷清，减少了一大半。
车只停在了那个分岔路口，还有一段小路需要他们走过去。
老太婆在前面走着，精力似乎很充沛。
旁边挨着路的田里还有人挥锄头干活，那老太婆就比他们先走几步，遇到人就用方言和他们攀谈几句，等他们追上来了再走。
他们走完了一大半路程都没见什么车经过。
然而，他们遇到的第一辆车就成了救赎――一辆蓝色破旧皮卡车，车主大哥刚好和老太婆认识，于是，大手一挥，让他们搭了个顺风车。
税俊几人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二话不说就踩着轮胎攀上去了，此时此刻，他们都很默契的站成一排，手抓着车头上的扶手。
车一开动，轰轰轰的声音犹在耳畔。风吹的他们脸抽搐，却也还乐在其中。
温城十月份还是有太阳的，只不过那光打在人身上是暖的，并不会觉得刺眼和晒。
周围全是高耸挺拔的树，斑驳树影投下来，打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有人兴奋地吼了一声，那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陆昀跟着他们一起闹的间隙，不自主地回头看了眼程喻。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一看就是车主随意扔在上面的饲料袋上，白色衬衫与周围掉了漆的车身格格不入。
他头顶上的那顶草帽、 头发、衣襟尽数被风吹起，两只手忙不过来，可能最后放弃了，一只手臂抬起，轻轻捻着草帽的边缘一角。
他在风中笑，偶然一瞥，见有人盯着自己，不知意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睨了他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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