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雨燕叫闷在房间里写作业的谭盈出来吃西瓜。今晚成尚博也在，谭盈坐在沙发一头上看着电视新闻下面滚动的文字报道。
“盈盈。”成尚博说：“是不是觉得小莲很难说话？你们两个孩子今天都怪怪的。”
谭盈点点头。
“你们之前应该在学校见过吧？”
“……嗯。”
成尚博宽慰笑道：“你别太在意，叔叔只是想你们能走得亲近些，那孩子话少，其他女孩估计都不敢和他搭话，不过……”成尚博放下西瓜叉子，“作为父亲，我还是了解他的，他看上去并不讨厌你，不然第咱们吃饭的时候他就该很不给面子走人了。”
谭盈默默咬了口西瓜。
“他现在一个人在那边，虽然有阿姨照顾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你有空的话可以替我去看看吗？本来是想让雨燕去，她觉得有些不妥，我想，要麻烦你了，至少在学校还能和他聊聊作业什么的。”说着成尚博拿出了一把钥匙交给谭盈。
“那边大门的钥匙，林阿姨在的话可以找她要房间钥匙。”成尚博道：“哦，你还不知道那边怎么走吧，我把位置发给你，周末试着去找小莲玩怎么样？”
谭盈纠结接过钥匙，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上，跑去人家里什么的她还是不想。谭盈知道成尚博的本意是好，他们子女能在父母面前保持基本礼貌，私底下各自还是会维持各自的想法。她给钥匙串上绳子，顺手塞进上学背的包里。
周六学校是上课的，但课程结束得比平时早，放学谭盈没留在教室自习，而是照着导航找到了成莲叙家。
中午她就收到了成尚博的消息。周末学校管的松，而且算是补课，学生基本都会偷偷带手机，放学后好联系家长或者其他人出去玩。
成叔叔【余老师说小莲今天请假了，我打电话他没接】
成叔叔【这两天林阿姨刚好休假，放学后帮我去看看他吧】
成叔叔【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请假？谭盈思索，应该不会有事吧，或许只是成莲叙不想来上课。刚开学那一阵她可是听说了他考场上胡乱写试卷然后提前出考场的壮举。
这边的住宅区都是比较高档的独栋，街道很整洁，没什么行人。谭盈对照着地图找到了7-16的房子。她看着这栋红顶房子犹豫了几秒，捏紧手里的钥匙上前按下门铃。
没人回应。
再按，还是没有回应。
谭盈看了看面前沉重的大门。如果他不在的话还好，如果在，谭盈祈祷自己不要被轰出去。
随着钥匙的一声清响，谭盈推开门，空旷的客厅中光线昏暗，没有人影。她走进去环顾，这里冷清得像是很久没人住过。本来进来已经是打扰了，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想上楼看看。之前成尚博说成莲叙的房间在楼上，谭盈想上去确认一下。
房子里的气氛很微妙，窗帘全部拉上，家具简洁，装饰几乎没有。谭盈见过许苇，那么华丽的一个女主人，房子居然是这个样子。
二楼靠近阳台的房间……这边。
谭盈寻过去，出于礼貌先敲门，结果一如之前，没有人回应。
没人在的话应该锁住了。她想，试着压了下门把。
啪嗒——
门开了。
“！”
谭盈捏着门把不敢动，暗骂自己干嘛多手乱拉。她悄悄朝里面瞥去，幽暗的房间中，床上一个人影正裹着被子背对着她。
睡着了？
趁还没被发现，谭盈打算关门走人。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她听见了一阵异常沉重的呼吸声。谭盈警觉起来，站在门口多听了一会。随后悄悄挤进房间，轻手轻脚摸到成莲叙床边。
这是……生病了。
谭盈蹲在床前看着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的成莲叙，他白皙的脸染上红晕，额头闪着细密的汗珠，边上碎发粘成一绺绺的。谭盈忍不住伸手试探他的体温，手指刚一贴上他的皮肤就被他吼了一跳。
“别碰我！”成莲叙紧闭双眼，拧着眉，睫毛不住颤动。
跌在坐在地毯上的谭盈好一会才回神，爬起来离开房间。
冰凉的毛巾搭上成莲叙的额头，他皱眉撇开，不耐烦提醒。
“说了别碰我！”
“我的手指没碰到你。”谭盈强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要是这么不情愿就起来把我赶出去。”
反应过来的成莲叙缓缓睁开眼睛，迷离的眸子流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即垂下眼睑，那异样的目光立刻鸦羽似的睫毛掩盖。
谭盈用冷毛巾擦掉成莲叙额头上的汗珠，给他贴上退热贴，叹息道：“醒了就起来吃药吧。”她拿过袋子窸窸窣窣掏出药片，“水在这里。”
幸好过来的时候有留意街边，她在最近的药店买了退热贴和药之后立马赶回来。
成莲叙忽然抬眼看着谭盈，谭盈疑惑，他该不会是没认出自己吧。刚才拒绝的时候明明挺凶的，不就是知道是她才会这么抗拒么？
“你怎么在这？”成莲叙的声音有些哑。
“是叔叔，听说你请假他叫我来看看你。”说着谭盈想要去扶正欲起身的成莲叙，犹豫一下还是收回手。
“……不许告诉他们。”成莲叙说。
“好。”
成莲叙没想到谭盈不问为什么就一口答应。
“你先吃药。”谭盈把水塞到他手里。
看着成莲叙喝水，谭盈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脖颈下，汗水已经沾湿了T恤的领口。
“吃完药换个衣服吧，那样舒服点。”她提醒，“我出去。”
成莲叙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还是爬起来换了身衣服重新躺下。
不一会儿谭盈回来，手里拿了两条冷的湿毛巾。
“我给你擦擦，你可别发火了。”
成莲叙闭上眼睛，“随你。”
她蹲在床前，小心地伸手给成莲叙擦脸和脖子。成莲叙这回倒是很安静，很快又睡着了。
睡着眉毛还蹙着，看来真的不好受。谭盈看着成莲叙的脸，想起冷清空旷的客厅，这栋房子确实没有温度，说不定自己住进来都要感冒。
昏睡过后的成莲叙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他转过头，看见自己的书桌前坐着一道身影，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谭盈似有感应，直起腰回头，看到他醒了立马走过来。
“感觉好点了？”她问，没有直接上手测体温，而是拿出温度计递给他。
“等你的时候我在写作业。”谭盈捏了捏自己拿笔的手，如实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你也不让我告诉叔叔，我只好在这边等等看。闲着也没事做，借用了你的桌子，你不会生气吧？”
“……随便。”
“喔。”
“现在几点？”
谭盈看了表，“20点42分。”
她端详着成莲叙的脸，“脸色看上去好点了，啊对了，你饿不饿，应该一天没吃饭了。”
成莲叙倒是没感觉饿，生病发烧的人几乎都没什么食欲。不过想着自己一天没进食，到底身体是受不住，便道：“有点。”
“那你先量体温，我下去把吃的端上来。”谭盈笑笑，起身离开。
端上来……那不就是早准备好了么。看着她小心翼翼把门带上，成莲叙心里生出些歉意，他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否则也不会那样。
谭盈挪过矮桌，端上热气腾腾的青菜瘦肉粥。
“不好意思啊，只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点吃的。不过你别担心，我做东西不难吃的。”
成莲叙舀起一勺粥尝了。
“嗯，还好。”他道。
谭盈松了口气，她都准备应付“我不喝粥”之类话了。
“你呢？”成莲叙忽然问。
“啊，我？”谭盈看着他吃马上明白，“我会回去吃饭的，妈妈和叔叔只是知道我在这边写作业而已，所以我待会就要回去了。”
成莲叙听了继续低头喝粥。
“林阿姨休假了，这两天。”他说。
“嗯，我知道。”谭盈应道，所以才没人照顾他。
“明天周日。”他继续说。
“是，不用上课，你可以好好休息。”谭盈点头。
“你没安排？”他问。
谭盈想了一下，“没有。”
难道他是想找个人陪陪他？生病的时候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比平时脆弱，想找人陪是正常，虽然自己也想尽到责任照顾这个“弟弟”，但如果猜错意思就是她自作多情了。谭盈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没有发现成莲叙在看她。
“……那你介不介意我明天也来？生病毕竟不是一两天好得了的……”谭盈小心地问出口。
“可以。”成莲叙继续喝粥。
谭盈心底则是长出一口气。
“你有不喜欢吃的菜吗？”谭盈看着手表说：“来的时候我可以买点菜，应该有时间。”她可不敢叫这个病人吃外卖。
“没有。”
谭盈感到意外，居然没有讨厌的菜，不过也可能是在客气，买菜的时候还是留意点的好。
“那好，我明天早上来找你。现在我要赶公交车回去了”谭盈对他笑笑，起身收拾自己的包，“桌上给你准备了水，不知道晚上会不会继续发热，所以那边有个药待会睡前再吃一次，吃法我写在便利贴上。”
说着她已经背好包走到门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
随着谭盈离开，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一种细碎的响动消散了，如草木停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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