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吱呀吱呀”得摇晃着朝着南城门行进,驴车上拉着车夫要进城卖的干柴,姜青黎则坐在车尾。
坐在驴车上,姜青黎一手抱着刘婆子塞过来的糖罐子,一手紧紧抓着车沿,今日天气虽放晴了,但路上积水未散,每每路过泥泞的路段,总能听到车前驴兄喷气的声音。
来到官道上,路面平整了许多,姜青黎也壮着胆子同车夫攀谈了几句,才知道今日刘婆子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寻到了车夫家里,亲求他今日赶车进城的时候捎上自家的一个侄孙女。
一股感激从姜青黎心底升起,她回想起刚才分离时心里的打算。新手礼包中还有一百个成就值,她本可以用其兑换成消毒药和抗感染药赠与刘婆子的,但她当时没有。
因为那一百个成就值是她最后的保障。倘若她真的如此做了,先不说她自身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再若遇上需要急救的患者,她没成就值兑换药品,只能干瞪眼,更别提完成系统任务赚取成就值了。
姜青黎眸光微动,刘婆子的善意她铭记于心,但凡能有多出来的成就值,她定先换成药给刘婆子送去。
北唐的官道修得很宽,足够容纳两辆车架并行,现在时辰进城的人较多,占据了大半个车道。驴车的速度比人的脚程快得多,逐渐将一些比他们出发早的人超了去。
每路过一个人,姜青黎都要盯着人家背上的背篓看几眼,有的装的是几只笨鸡,有的装着的是几把新鲜的野菜。
忽然,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引起姜青黎注意,驴车车架较高,她很容易就能看到背篓中所装何物。
里面装着的是几颗带着根茎的草植,茎长叶薄,叶片羽状深裂且具有小齿,根茎埋在背篓底部,只能透过藤条的缝隙看出颜色为黄色。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老伯背篓里装的应该是大黄。
系统检测到姜青黎的思绪,跳出来:“系统中特意配备了识物功能,主人快来试试吧。”
将心神定在脑海中,屏幕中央确实弹出了识物的板块,只不过每次坚定需要耗费十个成就值,这系统也是奸商,姜青黎心中暗骂一声,还不如直接问问,一分钱不花。
姜青黎请求车夫慢些走,车夫不问原由地应了,今日刘婆子可是将她这个侄孙的本事同他说了,他有意同姜青黎交好,自然有求必应。
车道上声音嘈杂,姜青黎扯着嗓子问走在车旁的老伯:“老伯,您这背篓里装得可是黄连?”
老伯起初不确定这个娇□□娃的那声“老伯”是在叫自己,紧接着听到“黄连”二字,于是他抬起头,一眼便看见那个坐在驴车上笑意盈盈地少女。
那女娃身型削瘦了些,但模样生得很好,一双大眼跟黑葡萄似的,盛着笑看着你的时候,让人很容易受到她的感染,忘记身上的疲惫,老伯如是想,伸手往上托了托背篓,回答道:“是黄连,你这姑娘见多识广。”
“可是老伯在家自己种的?”
老伯顺了顺胸前垂摆的胡须:“在城门南边十里的南太行山上采的,寻常人家哪能有种这个的本事。”
“老伯您真有有耐心,偌大的山头,可不是谁都能采到成色这么好的黄连的。”姜青黎赞叹道。
老伯仰头大笑了几声,这姑娘举止大方,言语脱俗,也不知道哪家人有这么好的福气。
告别老伯,驴车的速度回复到原来,姜青黎开始在记忆中搜刮关于这个朝代与医疗相关的信息。
许是家中是开药铺的原由,原主记忆里关于医疗的信息倒是不少,姜青黎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医疗发展水平,那是相当的落后,他们对于药草的认知仍然停留在经验方传承和尝新试错的阶段,眼下常用的药材不过只有黄连、半夏、人参等数十种。
除却甘草、山药等允许大面积种植的药草,稍微稀有一点的药草都是由药农进山里采了卖到药铺,再由药铺加工处理卖给医馆。好在北唐地广物丰,山林中生长着的珍贵药草无数,任由世人取用。
姜青黎坐在车架的后面,一路上都是面朝后,前面任何情况都看不见,也自然没注意到此时的她已然离南城门不远。
不多时,车子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开始自发列成两队,身上有货物的一队,其他的行人排成一队,见状,姜青黎心想,莫不是要进程了?
此时的驴车几近停止,姜青黎一手抱紧刘婆子给的糖罐子,一手撑着车沿,跳了下来,绕到驴车旁边,伸出头往前看,高大宏伟的城门果然就在前方。
同车夫做了别,姜青黎将糖罐子抱在怀里站到了行人的队伍里,在这个朝代,每个人都是有“公符”的,形同现代的身份证,一般出入城门、乘坐船舶都是要验明“公符”的。
这“公符”其实就是一块儿中间没有孔的铜板,上面写着个人信息,人们一般只有在出行时将其带在身上,至于姜青黎,自从家中一应家具被抢空之后,她便将“公符”放在了贴身的荷包里。
验明了身份,进了城门,姜青黎便直直朝着盛英巷的姜家药铺走去。
快临近家门时,几个邻人将她认了出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将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拿出来说道。
“昨天上午,我正在厨房做饭呢,就听见‘哐当’一声,有人踹开了她家的门。”
“我也听说了,那群人还说‘再不还钱就将她买进那啥地儿’呢。”
“那到底买了没啊?”
“不卖那群畜生能走?”
“不可能,卖进那种地儿怎么可能让你出来,没准儿啊,把自己送给债主做小了!”
几人的嗓门不小,姜青黎站在药铺门口恰好能听见,要不是时代不允许,她真想冲过去撕烂那几个长舌妇的嘴。
周边的路人也将她们的议论听了进去,看向姜青黎的眼神由探究变为了鄙夷,姜青黎再也忍不住了,抱紧手里的糖罐子走向几个八婆。
不是她肚量小,听不得别人非议,实在是这个朝代的女人地位太低,名声一旦臭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最起码得保证自身清白。
姜青黎走到几个邻人一尺远的地方,站住脚,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几位婶子长了这么长的舌头,肯定嘴馋我这从外族家带来的绵白糖,几位婶婶一人带一勺回去,去去嘴里的臭味。”说着,将手里的糖罐子举在众人面前。
几位邻人哪里听不出来姜青黎挖苦她们呢,她们的消息也是道听途说,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反驳。
心虚归心虚,面子上功夫得做道,一群人装作刚刚谈论的主人公不是眼前的人一样,故作关切道:“青黎这是回外族家借钱去了?”
前些日子,日日有人到药铺来讨债,整个街道的人都知晓,当然也知晓姜家其余各房将姜青黎拒之门外,既然她说回外族家,那大概率是借钱去了。
姜青黎点点头:“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到外族家请他们作保,容许我日后慢慢还。”嘴上说着,眼里的泪紧跟着就掉下来了。
此时,周围的邻人越聚越多,有几个人心疼姜家这个孤女,接连咒骂姜家的二、三房不当人。
亦有人不信姜青黎的说辞,继续追问:“你外族家是哪里的,由他们作保那讨债的也信。”说白了,他还是觉得姜青黎给人做小了。
请外族家作保之事本就是她为了挽回名声的权宜之计,因为母亲是以难民的身份嫁给了当时一无所有的父亲,哪里有什么外族家,好在母亲性格内敛,从不与人攀闲话,于是姜青黎便随便扯了个百里之外的村子,糊弄了过去。
那人不死心,还想继续追问,姜青黎趁人不注意,将自己的公符“失手”掉在了地上,铜制的公符掉在青砖石上发出“叮”的一声响,顺势滚落在那人脚边。
姜青黎一手抱着糖罐一手指着地上的公符,刻意“哎呀”了一声,见众人的视线顺着自己的手指看过去,接着苦笑了一声:“现在连亲手绣的荷包都能在我腾不出手的时候刁难我一把,劳烦婶子帮我捡一下。”
“亲手秀的荷包”暗指远亲都不如的近邻们,“腾不出手时的刁难”暗指几人雪上加霜的诽谤,姜青黎一番话让适才几位长舌妇羞红脸。
其实,她这一举动还有别的目的,只有让质疑她的人亲眼看了她公符上“未婚”的事实,才能堵上她那张喷粪的嘴。
将公符攥在手里,姜青黎泪眼婆娑抱着糖罐子回家去了,身后传来邻人声讨八婆的声音,憋笑憋得肩膀纸哆嗦,邻人见状,以为小姑娘偷偷哭呢,又是新一轮讨伐。
这里的房子全部都是建国之后重新翻盖起来的,每一栋房子都建有前后两道门,门房背街前门临市,家家户户都将临街的前厅改成了铺面,至于后门所在的门房前,形成了后巷,供人出入。
可姜青黎家不一样,姜家药铺位于盛英巷和西四街交叉口的西北角,这个位置两面临街,姜父在盖房子的时候就将后门改成了侧门,正屋坐北、门房朝南,东厢房盖得比别家宽了些,用作铺面,西厢盖得小些当作厨房。
迈进家门,记忆中被砸得稀巴烂的药铺与现实里的景象一一重叠,姜青黎长叹一口气,家徒四壁也莫过于此了吧。
家中一应家具物品不是被原主变卖,便是被债主抢走,那些不值钱的物件早就被王三几人当成泄愤工具砸得稀碎,就连窗棂都被人拆下来当柴卖了,目前全家上下只剩下正屋的半扇门框尚在。
昔日药香扑鼻的药铺全然不复往日的光景,就连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在王三等人眼里都是“死人”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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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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