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宫门口，站着一排排宫女太监，队伍的最前头，秦夏一身蓝袍盛装，剪裁恰到好处，将她的身材衬托更显，披帛挂在肩头，漏出嫩白色的肩膀，好看却不俗气。
巧合的是秦谢今日也是穿了蓝袍，二人同立在前，外人看来倒像是对相亲相爱的姐弟，只可惜这番争斗是不死不休。身后是一众大臣，盛大的场面只为迎接皇帝回宫。
秦夏对拍场上是极为讲究的，不是娇艳的粉色红色之类，特意选了蜀锦料子做成的衣衫，没成想居然和秦谢撞衫了，心底虽有气面上却如常。
秦谢故意凑过来，笑嘻嘻道：“看来我和皇姐是心有灵犀啊，连衣服都穿得如此相似，在不知情的外人来看，说不定觉得咱两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荒唐！”
秦夏瞪了他一眼，现下人多耳杂，红唇微张，轻声说，“你莫要忘了，你我血脉相连，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我告诉父皇，将你治罪。”
对面的人看着有恃无恐，他毫不在意笑着，俯身在秦夏耳边说着，“血脉相连么，你真的这么认为的？”
“你什么意思？”秦夏心底不解，难不成他的身世有问题，可若是如此他为何又要自己说出，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话锋一转，秦谢又恢复往日懒散模样，“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皇姐要是当真的话，不放派人去查，父皇明察秋毫，定然不会将外面的人认错成皇家血脉。”
是了，就是在故弄玄虚，等到她真的派人去查，秦谢再将此事告知老皇帝，随便找个理由治罪，还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这个人不好对付！
秦夏面带微笑道：“若是我赢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瞧那人微微一愣，秦夏心底愉悦几分。
秦谢莞尔一笑，似乎毫不介意，摆摆手道：“那你一定要赢，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一直到正午时分，皇帝的轿子才缓缓入京，先前消息来报，皇帝一行人辰时到宫里，中间不知何事竟耽误了几个时辰，知道午时才到。
连续站了几个时辰，冬雪刚融化，周身还是有一团凉气，本就体寒的秦夏并没有穿披风，一阵凉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白芍早就吩咐宫女回去取公主的披风，到现在还没回来，眼看公主受寒，再加上先前的老毛病，这一日过后身子如何能受得了。
秦夏是个性子犟的，旁边那人还未曾动一步，她要是先回宫候着，被人传出去，还不知如何将二人对比着说呢。
正思考着如何出掉秦谢，身上突然一股暖意袭来，抬眼一瞬间的错愕落入那人眼眸，秦夏一动不动，任由他把披风系上。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秦夏强行压住心底的一丝暖意，面色如常，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老皇帝。
皇帝的轿子到宫门口，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一干人等下跪迎接，黄色的幔帐中并未有任何动静，等了许久，终于见太监慢悠悠地喊了平身。
紧闭的幔帐里看不出任何动静，就连里面是不是老皇帝本人都不清楚，皇帝的贴身太监靠近，远远地就和秦夏搭话：“皇上这几日奔波劳累，已经睡着了，奴家也不敢叫醒陛下，公主和六皇子的孝心奴家会告知陛下的。”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该去哪去哪，秦夏当即领会，目送皇帝的轿撵离开，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直到半晌才回过神来。
黄色的幔帐下被风吹开一角，秦夏隐约瞧见轿子里有一道粉色的身影，那道身影身材妙曼，秦夏面色闪过一丝错愕，那似乎是个女子，老皇帝这几年心力憔悴，已经很久没有去后宫了，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女人，只怕是要坏事。
轿子越走越远，秦夏才起身，大声宣布，“众位大臣迎接本宫替父皇心领了，此次父皇远行归来舟车劳顿，不便下轿，本宫希望众位能够体谅。”
“公主的话，臣诚惶诚恐，陛下身体要紧。”一位大臣出来回话，其他人纷纷附和。
回到梓云宫，白芍忙前忙后地为秦夏倒茶，暖手，秦夏像个娃娃般，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殿的声音安静十分，半晌她恍然回过神，开口问道：“你方才可曾见到父皇轿子里有一个女人？”
白芍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有一道身影，很像女子。公主放宽心，我已经派人去找冯宣套近乎了，想必一会儿就有消息。”
果然还没等秦夏开口，月莹就匆匆走来，说着冯宣给她透漏的信息。
白芍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冯宣怎么说？”
月莹点了点头，瞧了一眼秦夏，“陛下确实带回来一个女子，听说陛下对她尤为宠爱，听说喊了太监拟旨准备封妃。”
正常世家大族里的女子入宫，都要先验明身份，精挑细选，从位份最低的贵人起，只有极少数权臣之嫡女才有资格一入宫就封妃的。
像这样不知身份的女子，怎可一入宫就封妃的道理，皇家的规矩老皇帝不是不懂，想来是被人谗言蛊惑，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秦夏疑惑问道：“查出那女子的身份了么？”
月莹摇摇头，听说就是陛下在宫外遇到的一寻常女子，倒不是什么特别的身份。
“公主是打算阻止陛下？”白芍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要阻止，只不过用不着咱们动手，礼部那些个老家伙怎会让皇家有这么不体面的事发生。”
想当年她母妃是世家嫡女，因得了皇上宠爱，一年连升三级，成为高高在上的皇贵妃，礼部的人不知上了多少奏折，请求皇帝收回旨意。
秦夏冷笑，当年那般得宠，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后宫向来不缺乏你争我斗的场面，姑且等着看好戏吧。
自打皇帝回宫，身子逐渐恢复，先前的奏折也被搬回御书房，这几日秦夏倒是落了闲，连着睡了几日，意识迷糊的日子多于清醒，身子也在兰清的调理下逐渐好转。
梓云宫里是热闹的，好不容易活都忙完，大家闲着聚在一起，时不时讨论新来的玉嫔，后宫里冷清多年，突然多了个女人成为皇帝的新宠，宫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
听闻先前皇帝打算封妃，消息一出礼部的老家伙排排跪在御书房，也不管天寒地冻的，过了六甲的几个老家伙愣是动也不动，最后还是皇帝心软，双方各退一步，封了个嫔位。
虽说是嫔位，却也是得了莫大的荣宠，论出身家世，只有当年的宸妃能相提并论了。
后宫多了新人，一些老人免不了生出别的心思，就这几日听闻摔倒，落水什么手段都有，都是盼着皇帝怜惜去看一眼。以前大家都不得恩宠，自然是没话说，现在却指着一人宠，免不了嫉妒心起。
秦夏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她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小宫女在墙边聊天，说了玉嫔的事，听说那个女人长得美若天仙，把皇帝迷住了。
心里正想着，白芍进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人，是个小宫女，唇红齿白的，圆圆的脸蛋可爱极了。她有些害怕，低着头不敢看人，听闻霄云公主性子古怪，但凡惹怒她的人都没好下场，小宫女心底不免打起退堂鼓。
跟前领路的白芍引着人走到跟前，“公主，这是玉嫔的侍女，说进宫许久，还未曾拜见公主，出于礼数特意派人送了一件礼物。”
她是皇帝的长公主，来讨好她的人多的去了，秦夏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示意白芍收了东西赶人。
小宫女瑟瑟发抖，犹豫半晌道：“主子特意吩咐奴婢，这件礼物不是俗物，还请公主亲自瞧上一眼。”
白芍不由得为这个宫女捏一把汗，公主的态度明显，若惹得公主不快，免不了挨上一顿板子，白芍快步上前抢先道：“这宫女不知礼数，还请公主勿怪，奴婢这就带她出去。”
被白芍拉着，小宫女垂下了头，任由着被拉走。
“等等。”
秦夏叫住了二人，“呈上来吧。”
宫女看了一眼白芍，得到她的肯定，这才端着托盘缓慢朝秦夏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红色布盖，秦夏看了眼宫女，没有任何异常，伸手掀开红布。
“啊！”
身体的惯性秦夏猛地往后缩，眼睛充满了恐惧，似乎瞧见什么恐惧的东西，那样的眼神白芍见过，多年前在大凉当质子的公主。
“快拿走！滚！”秦夏朝着空气挥舞，似乎想摆脱恶魔般，不断挥舞着手臂。
白芍喊来了人，将那宫女拖走，先前公主被多次刺杀，防人之心不可无，白芍自然是查过托盘里的东西，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簪子，怎么会让公主如此失魂。
痛苦的回忆历历在目，杂乱的黑屋，睁开眼的黑暗，她被困在没有光的地方，整整三个月，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的孤独，每天只有一只小窗口递进来一个馒头，她无数次想要死，可那人却不断给她希望，又将那点烛光熄灭，反复到麻木。
重复的日子，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只记得那个人充满戏谑的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魔鬼，一个可以随时将她拉入地狱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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