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颂第一次来检测教室，空间很拥挤。三面墙壁、天花板上都是冰冷的仪器，还有一面墙壁通体黑色，材质酷似玻璃。
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大概只有5平方米。
中心有一张白色皮质椅子，在这个房间显得格外柔软。
“等下我会在隔壁教室观察。”
季禾说着，从满墙管线金属中打开一扇小门，取出一个黑色的……
项圈？
“这是alpha颈环，可以在高等级alpha信息素失控的时候进行电击或麻醉。鉴于你的等级，我认为这还是很有必要的。”
许颂接过，拿在手里，摆弄端详。
“当然，不必要时我不会使用它。教室墙体材质可以抵御信息素攻击。大多数情况下，颈环的使用是为了防止alpha失控对自己造成伤害。”
“……”
“实在不愿意，那……”
“你帮我戴？”
“……好”
颈环内圈黑色，大概有七毫米厚，外侧有银白色的金属。包裹着脖颈的是很亲肤的材质，在腺体处有开口，所以不会对信息素发散有任何影响，也不会对腺体有任何压力。
但距离腺体一厘米，是隔空圈住它的轻质金属，随时准备收紧，注射药物。
季禾调整好卡扣，微凉的手指离开。
“可以吗？”
许颂点头。
“你耳朵好红，颈环刺激腺体了吗？”
“没……”声音暗哑。
“别紧张，可能是因为感觉到了威胁压迫，先适应一下吧，实在不行……”
“能行。”
季禾点点头，拍拍许颂的肩膀，离开房间，去到隔壁的观察室。
两人入座，直线距离不到两米，但隔了一道黑墙。
季禾调试着观察室桌面的按钮，许颂听见微弱的机器运转的声音。
忽然墙面变得透明，与普通玻璃无异。
“能看见我吗？”
“可以。”
“现在呢？
“现在不行了。”
“好的，现在是单向可视模式，能看见屏幕上的视频吗？”
“可以。”许颂点头，好奇地提问：“你那边的屏幕是什么样的？”
“我这边挺复杂的，我面前这块是正常可视的，能很清晰地看见你，左边是我共享给你的视频，右边是室内监测数据。”
“算了，下课带你来看看吧。”
“这在你们研究室是很常见的吗？”
“什么，玻璃屏吗？研究室有类似的，但没有这么多功能，这个应该是市面上最先进的了，包括那些仪器，大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你父亲很在意你，应对高等级alpha过渡期的新式抑制剂很少有，但他为了你少遭点罪，还是费力拿到了。”
受早期“苦难思想”、“强A意识”的影响，alpha在过渡期注射抑制剂被视为懦夫、弱者。
那时的人们常听到“XXX过渡期打了两根抑制剂！真是的，现在的孩子啊……”
“哎呀，这怎么行，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谁家敢把宝贝孩子嫁给他。”
“就是就是，孬滴很！”
……
这便使得对于新式抑制剂的研发，本国落后很大一截。也出现过不少高等级alpha承受不住过渡期带来的冲击，又因为各种原因拒绝接受抑制剂，最后崩溃自杀的现象。
alpha是第一军事力量，帮助alpha顺利渡过过渡期无疑是重中之重。新式抑制剂的研发迫在眉睫，这也是季禾所进入的皇家科研院的研究方向之一。
“你的研究方向是分析alpha过渡期信息素变化吗？”
“这个项目我有一定参与，但我主攻omega过渡期抑制剂研发。并不是只有alpha有过渡期的，对吧。”
季禾声音清润，有让人安心的力量。但许颂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无奈，一种群体需要被完全忽视的无奈。
季禾就是这样：细心、温柔又强大，做什么都会做的很好，照顾小孩照顾的很好，做研发也会做的很好。
莫名地，许颂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心跳微微加速。
“这间教室就送给你吧。”
“呜…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成，季禾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事吧，季禾！？”
许颂立马站起身，两手贴着玻璃屏。
隔着黑屏，他只能听见季禾的声音。
“季禾？”
看着少年焦急担忧的神色，季禾有些羞赧
——自己都多大的人了……
“没事，咳，没事，就是呛到了。”
季禾直起身，隔着玻璃点了点许颂的头。
“你知道这些仪器多贵吗？就要送我。”
“贵和我想送你也不冲突啊，反正我以后也用不上，刚好方便你以后研究。”
也有些别的原因，许颂不愿深想，也不会承认。
“那以后都来你这边，不会觉得被打扰吗？”
“我无所谓啊。”
许颂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能闹出多大动静，我屋子隔音很好的。”
“好……，那先谢谢你了。”
许颂并不住在王宫，很早就搬了出去，他有自己的庄园，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也是父亲一直逃避的，承载着一家三口无数幸福回忆的地方。
只是后来母亲离世，父亲久居王宫，只有许颂被困在了这里。
在寸土寸金的A区，季禾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安静又先进的实验室。
“要不……你把实验室的资料搬过来，以后就住在这吧。”
“啊？”季禾有点惊讶。
“不了吧，这里离我家不远，我以后常来用这个检测室已经很麻烦了。”
被拒绝了，许颂有点低落，但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
多冒昧啊，自己问的什么蠢问题……
急于脱困的溺水者总是会死死地拽住救援者，这样很不理性，但却是无法控制的求生本能。
孤独就是这样一条湍急的河，依赖可以是救人的浮木，也可以是刮伤人的枝条。
看许颂兴致不高，季禾调整玻璃屏。
一下子，漆黑的镜面变得通透。
许颂猛地看见前方的季禾温和地笑，才想起自己两手还撑在玻璃屏上，活像着急偷看人家的登徒子……
许颂慌忙后退几步，没什么表情，收回手，在椅子上坐好。
季禾被逗笑。
“别笑我”许颂有种委屈的不爽。
他低下头，但季禾笑得实在好看，他又抬起头。
低头。
抬头。
低头。
“别气啦。”
许颂瞥见季禾正往屏幕旁边看。
“信息素浓度都上去了。”
……
……
许颂心虚地清清嗓：“上课吧。”
季禾点头，没注意他在扯开话题。
“那我先模拟一下日常生活场景。”
“这是人少的街区。”
先进的仪器果然灵敏，许颂立刻感觉到杂乱的味道扑鼻而来，腺体开始跳动。许颂想去用力按压，却只碰到冰冷的金属。
模拟AO信息素的仿真程度很高，度过分化期后的许颂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刺激，以前只意识到嗅觉更加灵敏，却没想到信息素对人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压迫信息素汹涌而出，屏幕上信息素浓度值极速上涨。
周围同性的气息刺激着他，年轻的alpha暴露出极强的攻击性，双目赤红，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季禾。
季禾心一颤。
“许颂，冷静一点，你周围的alpha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
“不行……我控制不了，他们要抢走我的……我的……”
观察室响起警报，季禾关掉模拟器。
打开换气扇，难以想象那个密闭空间的信息素会有多高浓度。
“你先缓一缓，我看一下分析结果。”
季禾一边在纸上记录数据，一边回忆测试过程。
他刚才说抢走……是因为omega信息素吗？
是因为模拟信息素里有匹配度高的omega信息素，所以产生那么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
还是因为这是分化后第一次感受同类信息素？
S级alpha……
真是难以捉摸。
这项工作比想象中难做啊……
……
显示屏上的数值趋于平稳，季禾打开检测教室的门，进去拍了拍蔫巴巴的许颂。
“回去后好好休息”感觉话有些生硬，季禾又补充两句
“你信息素等级这么高，目前展现出这些状况都是很正常的，慢慢来，相信自己，我们小许颂一定会长成一个优秀alpha的。”
季禾的手自然地搭在沙发靠背上，顺手解开了许颂的颈环，放入消毒柜。
“那，我们两天后再见吧。”语调很温柔，听的许颂不自觉地摩挲起食指指节。
“我送你吧。”许颂站起身。
“不用了，外面有alpha护卫，最近一定注意减少外出，把抑制剂随身带好。”
季禾走后，许颂一个人在检测教室坐了一会，估摸着时间起身离开。
许颂刚好可以通过二楼的连接桥回到主楼，身后是壮阔的夕阳，面前的扶手反射出晃眼的金光。
许颂走得很慢，到桥中央停下来，看着载着季禾的车越来越小。不知为何，嘴角泛起笑意，有种暗戳戳的愉悦。
另一边的季禾却移开目光，因为刚才的对视而有些晃神。
观光车上的季禾其实看见了全过程
许颂孤零零一个人走出一栋楼的阴影，走入暖黄色的滤镜，随意自由地甩着步子，却忽然转过身直直地看过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季禾看不清许颂的表情，却自然地回想起检测教室里精神紧绷的许颂。
感觉二者的目光一样地具有侵略性……
季禾稳下心神，又思忖着抬起头，看向树木掩映着的，已经遥远的长桥。
那里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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