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善带着陆筝宁来到一间寺庙弟子平时居住的房间。
刚到院门前时,正好遇见一鹅黄少女提着香火竹篮从西边的一间房间中走出来,陆筝宁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善。
了善面色不变,领着陆筝宁继续向前。
那少女见到了善,神色有些慌乱,随即恢复如常,朝了善行礼。
恰逢陆深也从同一间房间内走出来,先是看到陆筝宁,脸色有一些僵硬。随即看到了善,忙向前:“师傅。”
了善点点头,又看到少女被包扎的手,问道:“施主受伤了?”
陆筝宁听到了善的话,也才注意到少女的伤。
少女点点头,解释道:“我随家中主母来礼佛上香,心中挂念着府里病重的姨娘,听闻广济寺的香灰可治病救人,本想取一些,不料意外被烛台上的蜡油所伤,陆……净思小师傅见到我受伤,好心带我来处理。”
陆筝宁看这少女青黑的眼圈,便猜想到她口中的姨娘病的不轻了,想着古代人性神佛多于大夫,便好心劝道:“既然病重,还是得求医才是,佛若不渡人,便需我们自渡才是。”
闻言,少女眼中似蓄起盈盈泪水,声音凄婉:“多谢这位小姐好意。”
少女并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她那悬而未落的泪花,即便年岁尚小,也足以让所有人升起心中怜悯之意。
了善也看出了少女欲言又止背后的难处,道:“净思,去我房间拿书架第二层的那个漆木昙花的盒子来。”
“弟子这就去。”陆深朝了善一拜,离开了院子。
不一会儿,陆深就拿来了那个盒子交到了善手里。
了善打开盒子,只见盒中央躺着一只品相极好的人参,将手中的人参递给少女,道:“施主一片孝心,想来令堂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少女看着眼前的人参,震惊的看向了善,接过盒子,立马跪伏在地上:“多谢师傅,此等恩情,妙锦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今日之恩。”
“施主言重了,这参与施主有缘,此前万千,不过是为今日能回到施主手里。”了善躬身回拜,语气诚恳。
陆筝宁没想到自己刚说完佛不渡人便要自渡的话,了善紧接着就拿出人参,眼也不眨的送给了别人。只是听到少女的自称,陆筝宁有些惊讶:“妙锦?你是姓姜吗?吏部侍郎是你什么人?”
不怪陆筝宁敏感,与女主同名,又和陆深有牵扯,自己不得不多心。
听到陆筝宁的问题,少女有些发懵,回道:“正是家父,小姐认识家父?”
陆筝宁摇摇头:“没有,只是几日前见过你姐姐姜妙瑜,她与我聊了几句你。”反正女主不会去找姜妙瑜问,还不是随便自己怎么编。
听到姜妙瑜的名字,姜妙锦本能的身体一颤,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害怕:“是吗……”
看到姜妙锦瑟瑟发抖的模样,陆筝宁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你姐姐不熟。”
要是女主误会自己和她姐姐是一边的,这原著剧情该不会被扇回来吧?
看到陆筝宁这般慌乱,了善出声替陆筝宁解围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
“原来是陆三小姐,恕妙锦眼拙,一时没认出来。”几月前镇国公府接回自己一直休养在外的女儿,姜妙锦也是听闻了的。那日从静安长公主的丧宴回来,姜妙瑜还被罚跪了祠堂,据说是口不择言得罪了镇国公府的三小姐。
只是,自己若没记错,净思以前也是在镇国公府。陆三小姐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姜妙锦想到这,偷偷看了一眼陆深和陆筝宁。
姜妙锦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今日多谢二位,只是我是与家中主母一起出来,如今我离开的久了,怕是不妥,妙锦先告辞了。”
与了善和陆筝宁说完,又对一旁的净思道谢道:“今日也多谢你了。”
陆深学着了善的模样,也微微躬身回拜。
看到男主像模像样当起了和尚,陆筝宁总觉得这幕有些戏剧。
姜妙锦与几人告别完,便匆匆离开了。
等姜妙锦离开,陆深也准备离开,很显然,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对于陆筝宁为什么来到这完全不在乎。
还是了善叫住了他:“净思,陆三小姐是来找你的。”
陆深这才重新打量起陆筝宁,几月不见,当初还带着几分病气模样的陆筝宁,如今脸色已是红润了不少。
只是一想到初见时陆筝宁对自己厌恶与刁难,陆深实在想不到她特意来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了善说完,便先退到了院外。
“陆三小姐找我做什么?”了善一走,陆深那副和善出家人的模样一下就没了,看着陆筝宁,眉宇间都是不喜。
陆筝宁有些哑然,她是真没想到男主当和尚当得如此怡然自得,或许原书里的结局早已变更了呢?
陆筝宁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深就皱眉道:“难道陆三小姐今日来又是羞辱我的?”
“你误会了。”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陆深的豪放发言,陆筝宁有些尴尬,“我听说你出家了,就来看看。”嗯……虽然本来是想取你命来着。
对于陆筝宁的话陆深是一个字都不信,自己不过是想离开陆府,那日刚好混上了出府去接陆筝宁的马车。自己饿极了,看到小沙弥拿来的桂花糕,一时恍惚,将她吓得落了水。
可自己后来也听说,当时明明是自己之前大病了一场,身体虚弱,要不然怎么会被自己吓得脚下不稳。
她落水昏迷了多久,自己也就被那群仆从按在地上跪了多久。
然而她一醒来,就是借着自己的权势羞辱自己,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都说她身份尊贵,在陆深看来却是远不如身份低微的姜妙锦。
“陆三小姐不必在这和我说这些虚伪的话,我也没兴趣,如果陆三小姐不是来抓我回陆府的,就请回吧。”陆深话语带刺,“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来日若有机会,曾经陆府带给我的一切,我也会悉数奉还。”
听到陆深的话,陆筝宁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有些恍惚起来。
原著对陆深的描述就是一个反复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暴戾君王,自己真的要用自己与家人日后的性命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吗?
看到陆筝宁失神,陆深有些不屑:“陆三小姐,你不必假惺惺来……”
陆深的话,陆筝宁已经听不清了。
看着面前这个现在个头还不如自己的陆深,书里的他会在日后成为掌握全天下生杀大权的君王,为什么要将命运交给渺茫未知的日后?
心随意动,陆筝宁握紧袖子中的素银梅花长簪,突然朝陆深胸前扎去。
长簪刺入的一瞬间,鲜血一下就染红了陆深的素麻僧衣。
陆深始料未及,身体也顺着惯性连带着陆筝宁一起倒在地上,扬起一地尘灰。
看着胸前的长簪,以及紧握着长簪的那只手的主人陆筝宁,陆深冷笑道:“陆筝宁,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杀你!”
原本还在惊愕自己真的出手的陆筝宁,在听到陆深的话后,又想起原书里描绘的自己的结局,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已是无端灾祸,为何还要被别人假定了结局?
陆筝宁手下用力,又将长簪没入血肉几分,道:“那我今日便杀了你,永绝后患!”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了善,疾步赶来,看到这一幕,素来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慌:“阿宁!”
这声阿宁,明明就在耳旁,陆筝宁却觉得无比遥远。
在陆筝宁恍惚间,陆深已经推开了陆筝宁,拔出胸前的长簪,刚准备朝陆筝宁动作,却被了善呵停:“净思,你要造杀孽吗?”
“师傅有所不知,净思此生,父母不详,身世不明,受尽欺辱。可偏有人赶尽杀绝,难道自保回击也是错吗?”陆深反问了善,不等了善回答,就继续举簪朝地上还未爬起来的陆筝宁刺去。
眼见陆筝宁躲不开,了善忙伸手去拦,那长簪便刺入了善手掌,一时鲜血如注,顺着手掌留下,滴落在尘土上。
“师傅,我……”陆深也没想到,了善会自己为陆筝宁挡。
了善摇摇头,道:“你受伤了,先去找了悟师叔治伤去吧。”
陆深看了一眼陆筝宁,又看了一眼受伤的了善,最终还是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看到了善受伤,陆筝宁也清醒过来,捡起地上的长簪,看着了善的伤:“师兄,你受伤了!”
了善面色发白,却仍是扬起一抹宽慰的笑,道:“无妨,陆施主,放过他人也是放过自己。”
陆筝宁一愣,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刚刚一下就魔怔了。明明自己已经被了善说服,可看到陆深,又总是想到原书的结局。
见陆筝宁发愣,了善伸手要接过陆筝宁手里的长簪。
陆筝宁看着了善伸过来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手里紧握的长簪,只是突然发问:“师兄,你为何不唤我阿宁了?”
除去刚刚情急,今日了善便一直叫自己陆施主,仿佛渡化陆深,渡化自己,都是他一个佛子的应有之义。
听到陆筝宁没来由的发问,了善苍白的脸上却是展露出一丝无奈的笑:“阿宁,可还记得师傅最常念的经文是什么?”
了善的话,让一段似乎被紧锁的记忆再次从陆筝宁的脑中醒来。
冬日的落梅别院,飞雪落满了别院,院外的梅花也被覆上一层薄雪。
一处禅房内,昏黄的烛火晃晃悠悠的燃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僧弥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时一尊如来佛像,嘴里小声的念着经文。
禅房外的门被推开一个小缝,烛火晃悠得更厉害了,小僧弥注意到烛火的变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身旁闭眼专心念经的师傅,确定师傅没有发现后,微微转头看向门后。
门缝外露出一张小脸,应该是天冷的缘故,被冻得通红。
穿着棉袄的小女孩,轻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白色糕点。
小僧弥眼神极好,即便是在这昏暗的环境里,也一眼认出了小女孩手里的糕点,是今早自己刚做的桂花糕。
想起桂花糕的味道,小僧弥默默咽了咽口水。
看到小僧弥窘迫的样子,小女孩捂嘴偷笑,随即将手伸进门缝里,将糕点扔了进去。糕点滚落几圈刚好落在小僧弥的蒲团边。
小僧弥一喜,忙伸手捡起地上的桂花糕。
“了善。”师傅突然开口,将小了善吓得身子一抖。
“师傅……”小了善抬头看向师傅,刚准备受罚,却看到师傅此时并未睁眼,便悄悄将桂花糕藏在自己的僧衣下。
慈恩并没有睁眼戳穿小了善的小动作:“可还记得我今日教你的经文?”
“记得。”小了善回道,便开始念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
陈旧记忆中小僧弥的念经声,似乎与陆筝宁自己的声音重合:“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但是很快,陆筝宁就发现,并非是记忆中小僧弥的声音与自己的重合,而是身前的了善。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了善看着终于回神的陆筝宁,“阿宁,诸法空相。”
对上了善真挚的目光,陆筝宁才彻底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出来,握着簪子的手才渐渐卸力,任由其到了了善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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