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善的房间,陆筝宁细心的为其处理着掌心的伤口:“师兄,对不起。”
了善宽慰得笑笑:“无碍,阿宁能想通就好。师兄知晓,凭阿宁的性子,若今日真杀了净思,日后也会后悔。”
“师兄似乎很了解我?”陆筝宁抬眸,将视线从了善的手上转向了善的眼睛。
了善被陆筝宁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愣,一时之间竟也哑了声。
看到一向处事说话都挑不出一丝错的了善,如今却从他透亮的眼睛里看出了几许惊慌,陆筝宁笑笑:“算了,师兄是在世活佛,自然是人人都想救,人人都想渡。”
见伤口包扎好后,陆筝宁才恍然惊觉,自己出来已经许久了,若再不回去,怕是昭月郡主那边要闹翻天了。
看着陆筝宁匆匆离开,了善却突然开口道:“阿宁,若可以,师兄只愿此生,神佛前无你。”
在久远的未来里,更不想那一盏又一盏的佛灯重燃。
行至门口,听到了善的话,陆筝宁顿住脚步。
陆筝宁以为了善是不想自己枉杀无辜,他日在神佛前忏悔。
陆筝宁回头,看着傲然站立在房中的了善,渐西沉的阳光透过窗棱,倾洒在了善的身上。陆筝宁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了善被光遮住一半的脸,或许再过一两年,自己能再长高一些,这样就不必仰头才能瞧见师兄了。陆筝宁心想。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陆筝宁笑着道谢,转身离开了。
看着陆筝宁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院子外。了善重新坐回椅子上,阳光中的细小尘屑,也因为了善的动作旋转飘动起来。
了善的目光落在被遗落在桌子上的梅花簪子,簪身还带着血迹,如今已微微干涸。
不知怎的,了善的记忆又回到当初慈恩大师缠绵病榻时的模样,那时师父已经形同枯槁,却字字泣血般的告诫自己时的情形。
“小师叔。”门后响起净石的声音。
了善回过神来,看向门后的净石,询问道:“怎么了?”
净石回答道:“净思的伤已经处理好,净思说您也受伤了,了悟师叔让我来看看小师叔您。”
“我已经无碍了,还麻烦你替我去和了悟师兄道谢。”了善道谢,“净思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他的伤。”
“他已经回房休息了,了悟师叔说净思的伤口很深,幸好偏离了几寸心脏,否则恐怕凶多吉少。了悟师叔还问净思是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不过净思却不肯说。”净石的话一句往一句冒,最后还不忘好奇的问一句,“对了,小师叔,你又是怎么受的伤?”
了善一愣,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自己却有私心,不愿今日之事泄露,对于这个问题也只能选择避而不谈。
与净石道别后,了善便起身去了陆深的院子。
推开木门,陆深正躺在床上休息,看到了善过来,连忙起身:“师傅。”
了善点点头,看向被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的衣服,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深刚想回答,眼神却扫过了善被包扎好的手,反问道:“师傅的伤,是陆筝宁为你包扎的?”
了善点点头,对于陆筝宁的梦境,陆深全然不知,今日一遭,本就是无妄之灾。了善心中想着该怎样劝慰陆深。
见了善几次欲言又止,陆深也猜到几分,问道:“师傅是来和我说刚刚的事的?”
面对陆深的直白,了善也有些感觉对不起陆深,但还是选择开口:“净思,几日陆三小姐不是有有意的,伤了你,她也很自责。”
对于了善的话,陆深却是嗤之以鼻,诘问道:“师傅,当日你收我为弟子,还为我取“思”字,是想让弟子常思己过。可弟子不明白,即便今日陆筝宁真取了我的性命,我也要思考是不是自己的过错吗?”
面对陆深的质问,了善叹气道:“净思,我让你常思己过,是希望你以后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来,都能够先思考是否正确,不想你走上歧途。”
“歧途?”陆深冷笑一声,“这不过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强加在世人身上的枷锁罢了,什么歧途正途,不过他人一张嘴,开开合合之间就定了你的对与错。可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若连命都保不住,还要思考自己是否犯错,是否满足人们口中的道德,那这天底下又怎么还会有行乞为生的人?”
了善看到陆深愤懑的神情,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自己说些什么也无益,陆深自小的经历让他心有怨恨情有可原,可若不及时劝导,将来恐铸成大错。
“你既已皈依我佛,可知佛祖割肉伺鹰的故事?”了善问。
陆深摇摇头。
了善见陆深少了几分戾气,缓缓开口道:“释迦牟尼在成佛前,在一次苦修时,看到老鹰要吃鸽子,心中不忍,便请求老鹰放了鸽子。可老鹰说,今日我放了它,我便会死。你不忍心他死却忍心我死吗?”
“然后呢?”陆深见了善停下,下意识追问道。
了善笑了一下,继续道:“释迦牟尼既不忍心鸽子丧命,也不忍心老鹰丧命。于是他对老鹰说,那你就吃我的肉吧。说着便开始割自己的肉。老鹰看到,于是说,那鸽子有多重,你便要给我多少肉。释迦牟尼同意了,只是无论他割多少肉,始终不够鸽子的重量,割到最后,释迦牟尼将自己放在称上,这才和鸽子一样重。释迦牟尼最后说,那你吃了我吧。”
“愚不可及。”陆深听完,只觉得释迦牟尼愚蠢,难怪信仰他的人一个比一个古板。
“那你就吃我的肉吧。”了善突然开口道。
陆深却是一愣,看向了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了善知陆深心中执拗,非一日可改,于是看着陆深:“今日是陆三小姐有错,你若心中有怨无法化解,便吃我的肉。”
陆深更加错愕,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了善见陆深惊愕的神色,解释道:“我既将你收为弟子,便有责任引导你向善。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两色,但却同有一条向善的路。世间可怜人众多,我知晓我一人之力微薄,可若人人向善,世界终有改变。”
陆深看着了善,久久说不出话来。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愚昧守旧之人,可突然又有些伤心。他也曾听闻了善自出生便由慈恩大师抚养,又哪里经历过真正的不平之事,有些天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自己也同了善这般,不曾有过从前的经历,大概率也能选择做个宽容善良之人。
如今秋意早已无影无踪,倒是初冬的寒意一阵接过一阵。恰逢院外钟声响起,是吃饭的时间到了。
这边,陆筝宁脚步匆匆,终于在赏花宴结束时赶回了玉茗山庄。
找到正焦急不知所措的知夏,看到陆筝宁时,知夏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其他人都差不多要走光了,别人问你,我只好借口您去更衣去了。要是再迟一会,奴婢可就瞒不住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去赏花的途中一时迷了路,这不就回来了吗?”不管知夏知不知道自己去哪了,反正陆筝宁主打的一个不承认,不负责。
知夏长舒一口气,有看到陆筝宁头上的耳环不见了一只,当下有些疑惑:“小姐,大公子今日送你的耳环怎么不见了一只?”
陆筝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只剩下一只,随即干脆将另外一只也取了下来:“可能路上没注意丢了吧。”
又想到是陆裴之送的,补了一句:“大哥不会生气吧?”
知夏见状,笑道:“怎么会,大公子最疼小姐了,弄丢一只耳环什么的,大公子肯定不会生气。”
同晏棠告辞后,陆筝宁便带着陆秀宁回去了。
上回去的马车时,陆筝宁这才发现自己袖子上还沾着一些血迹,也不知道是陆深的,还是师兄的。保险起见,陆筝宁还是把知夏一开始准备得到披风穿上了。
“今日开心吗?”
陆筝宁刚踏进陆府的大门,就看到陆崇站在院中,似乎在等自己,陆筝宁下意识将自己的袖子往披风里藏了藏。
不知为什么,陆筝宁有种偷玩忘了时辰被老爹抓包准备挨训的心虚感:“开,开心。”
陆崇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陆筝宁刻意藏的袖子,以及袖子上的那一抹血迹,皱了皱眉:“你同我来书房一趟。”
陆筝宁无奈,跟着陆崇到了书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陆崇的书房,回来这些日子,不管是陆裴之还是陆易之都会主动找自己,或是送些吃食和小玩意,唯独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好像都不怎么搭理自己。
自己一个穿书者,又不是真的陆筝宁,自然不会想着祈求父爱之类的,反倒是每次见陆崇,都有种心虚感。
陆崇的书房摆设很是简单,无非就是书啊之类的,最多的便是画轴了,满满几大篓,想不到这个四处征战的爹爹还这么文艺呢,就是不知道画技怎么样。
陆崇看到正小心翼翼四处打量的陆筝宁,轻咳一声:“听说,那日陆深误打误撞跟去了接你的马车后,他便出家了?”
陆筝宁一愣,自己这个爹不是从来不管陆深死活的吗?今日怎么还特意来问?
见陆筝宁点头,陆崇继续道:“你找个机会,把陆深带回来。”
“为什么?”陆筝宁下意识就问出口。
陆崇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陆筝宁的情绪,试探问道:“你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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