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俞乐是被韩丹一通电话吵醒的。原定在今天下午一点开公司全体会议,老板却一直没现身,韩丹打电话来确认会议是否照常进行。杜俞乐还没彻底醒过来,哑着嗓子说:“我今天不进公司了,会议推迟到明天吧。明天的行程你发我,我看下怎么调整。”
贺毓之那一半床铺早已凉透,看样子人已经起了很久了。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天光也不甚明亮。天气好像不太好,杜俞乐闭着眼睛想。
睡着时没有感觉,人一醒过来,肚子就开始吵闹。可是杜俞乐全身酸软,完全不想动。
现在要是有人把饭给我送到床上来吃就好了,杜俞乐正这么想着,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他偏头看去,是贺毓之端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贺毓之轻轻地关好房门,转过身就对上了睁着双眼的杜俞乐。昏暗的光线里,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过来,贺毓之顿时觉得有些燥热。
他把端着的饭食放到茶几上,拉开了紧闭的窗帘。屋外天阴沉沉的,昨天那场大雪笼罩了整座山,树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平日里站在树尖休息的鸟雀也不见踪影,整座山显得洁白又静谧。
贺毓之把杜俞乐扶着半坐起来,伸手帮他揉了揉腰,问道:“还疼吗?”
杜俞乐忍着他占便宜似的按摩手法,咬牙切齿地说:“你试试看在飞机上坐二十几个小时,回到家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再被连着做上两三个小时。昨晚我想多喝一碗粥都不给,谁有这体力陪你疯?嘶——你轻点!”
贺毓之收回手,无奈地笑笑:“轻了不行,重了又不行,你啊!先吃饭吧,吃完再躺躺,应该就差不多能恢复过来了。”
贺毓之把小桌子摆上床,把饭菜一一摆好,道:“阿姨今天做了羊肉汤,很香,可以多喝点。”他端了汤给杜俞乐,杜俞乐喝了一口,赶紧说:“我自己来吧。”
贺毓之放了手,坐在一边看杜俞乐吃饭。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这次在意大利,怎么样?”
“你是指展会还是人?”杜俞乐以为他还想追问那个追求者的事情,“展会挺顺利的,人我没看上,聊了几分钟就分开了。”
“遇到以前的合作伙伴没?”
杜俞乐夹菜的手一顿,道:“遇到了几个,但是我不认识,主要还是助理和其他员工在招待。我这次去主要还是了解行业情况去的,毕竟要从什么都不懂重新入行。无非都是些行业里的事,有些人可能几年都没见过,就当学习了。”
贺毓之点点头,听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多余的人做多余的事,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韩丹的信息在饭后到达,杜俞乐安排完第二天的行程,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到晚上终于恢复了些精神。贺毓之一天没出门,在家里的书房办了一天工。晚上杜俞安打来电话,询问杜俞乐的情况,贺毓之回说一切正常,杜俞安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
“他失忆之前可是很精明的一个人,你注意点,别露了马脚。”杜俞安挂电话之前如此嘱托贺毓之,遭来贺毓之一阵嘲笑:“我比你更清楚他的精明。”
刚挂完电话,杜俞乐从书房外推门而进,贺毓之身体一僵,说:“你怎么过来了?休息好了吗?”
杜俞乐倚在门边,没再往里进,对着贺毓之道:“晚饭好了,来喊你吃饭。刚谁的电话?”
“你哥的,说你爷爷恢复情况不错,应该能重新站起来。”贺毓之随口扯了个前几天就知道的事应付。
杜俞乐点点头,说:“我过两天去看看他。走吧,吃饭了。”
贺毓之又谨慎地观察了几天杜俞乐,发现并无任何异常,彻底安下心来。
杜俞乐察觉到贺毓之对自己放松了警惕,挑了个周末去看杜老爷子,他想先探探老爷子的底。
他专门挑了件板正的正装穿上,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穿过客厅的时候,迎面碰上贺毓之,贺毓之看着他有些愣怔,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怎么穿这样出门?不是要去看爷爷吗?”
“看完爷爷要去见一个客户,就不来回折腾了。”
“周末还加班啊杜总?”贺毓之语气调侃,亲自动手给他整了整领带,“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贺毓之把人送到车上,目送他离开。
拐过一个弯,后视镜里的贺毓之终于消失在视野里,杜俞乐收了脸上的笑意,拨通了电话:“喂,刘先生,我半个小时后到。”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电话就挂断了。
贺毓之转身,一边进门一边掏出手机飞快地发信息:“他去疗养院看爷爷了,你不过去吗?”
半个小时后,杜俞乐停靠在一个公共停车场。一分钟以后,一个中年男人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杜俞乐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身后的男人,说:“这个文件袋里,资料上的人,尽你所能,查一切能查到的东西。时间不限,查到什么就给我信息,我来取。这是定金。”五万块现金跟着一起递到后面,男人收了资料和钱,开门下车。
杜俞乐重新启动车子,往疗养院开去。
疗养院内,护士正在帮杜老爷子翻身。老年人的骨头脆弱,一旦受伤恢复期非常长。虽然杜老爷子心里百般不愿,但是疗养院内完善的设施还是让他的生活方便很多。
老爷子侧身面朝房门,看着走进来的杜俞乐眯了眯眼,“俞安,你怎么来了?”
杜俞乐脚步未停,走到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了,说:“爷爷,我来看看你。听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不久以后就能站起来了?”
老爷子笑哈哈地回:“是啊,老头子我不会一直瘫着的。公司里最近忙吗?好几天没见你了。”
“还行,也就是那些老问题,没什么大事。”杜俞乐敷衍过去,转头问护工,“爷爷现在能坐轮椅吗?我想带他出去转转。”
护工点点头说:“可以的杜先生,我去把轮椅拿来。”
两人一起把杜老爷子搬到轮椅上坐好,护工叮嘱说老爷子现在还不能久坐,转个三四十分钟就回来。杜俞乐应了,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杜俞乐找了个阳光正好的位置,把轮椅固定好,自己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了。周围还有几个趁着假期来看长辈的年轻人,好奇地往杜俞乐这边看了看。有一家子带着孩子,五六口人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两个孩子在草坪上你追我赶的,逗得全家人都笑出声。
杜老爷子看着那边全家喜洋洋的景象,说:“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那天晚上躺在地板上不能动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走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结婚生子。别人家老头老太太儿孙绕膝,我只有你们兄弟俩在身边,有时候会觉得太冷清了。俞乐我是指望不上了,俞安你什么时候生个孩子,我就是走了也安心了。”
杜俞乐沉默不语,只顺着爷爷的目光看着那和乐的一家老小。
这几年,杜老爷子明里暗里催过杜俞安很多次,也找老朋友帮忙相看过许多门当户对的千金,可是这个孙子没有一个看上眼的。问就是还不急,先干好事业再说,直到杜俞乐确定要跟贺毓之结婚时,他听到兄弟俩吵架,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这个长孙为什么一直单身。
他震惊又失望,不过好在杜俞乐的婚姻终结了一切可能。这一年里,他偶有提及婚姻一事,杜俞安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反感,但是说辞还是老一套,先搞好事业再结婚。
杜老爷子以为自己催婚又触了孙子霉头,两人估计又得不欢而散,杜俞安却看着远处开口了:“既然想抱重孙,为什么纵容俞乐跟男人结婚?我以为,以爷爷的性格,必定会极力阻止这样败坏杜家名声的事发生。贺毓之是什么非他不可的良人吗?而且,据我所知,俞乐结婚之前一直喜欢女人,他没缺过女伴。”
杜老爷子彻底沉默下来,他无法跟杜俞安说明白他同意杜俞乐婚事的真正用意。无论杜俞乐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杜俞安作为杜氏的继承人,只能按部就班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不能有任何差错。
远处的那一家人已经走了,花园内也安静了许多。祖孙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像是要比拼看谁先憋不住说话。
杜俞乐的视线回到杜老爷子的身上,他凝视着老爷子严肃起来的神色,心中了然,杜俞乐和贺毓之的婚姻,果然有内情。
杜俞乐正想进一步试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让我一通好找。”
杜老爷子闻声转过头去,看看来人又疑惑地看向杜俞乐。
来人走近前来,跟杜俞乐打招呼:“俞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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