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最后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我这里。”单白慢条斯理擦着手里的刀，又抬眼去看被吊在自己面前的人，眼神黯淡无光，好像他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宋鸣不是对你很好吗，怎么还会想着背叛他。”单白笑了笑，伸出手用锃光发亮的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啊，差点忘了你嘴被封着说不了话了。”
秋奕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上的一摊水迹，直到单白从角落拎出来一个小箱子打开，依次往外拿注射器的时候眼神才终于动了动，勉强汇聚成一点。
“算你走运，这是最新的高浓度海|洛因。”单白把针管在他眼前晃了晃，满意地看到秋奕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挣扎起来。他伸手按下他曲起来顶他的膝盖，温和的笑脸下是森森的冷意：“怎么，不满意？这可是我能想到能给你的最高待遇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别动。”他伸手去解秋奕衬衫的纽扣，不出意外又看到从他衬衫领口露出来的印子，指尖从表面划过带起一片凉意，“当初你要是跟了我可能现在还会给你一个痛快，但是现在......”他突然狠狠揪住他的头发往上扯，微弱的痛吟从被铝箔胶带封住的唇中发出，“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会让你痛，让你哭着求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解下秋奕的衬衣扔到地上，针尖闪着金属冰冷的光，内部透明的液体静静流淌。对准了秋奕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正要扎下去，又被剧烈挣扎的动作生生打断，始终无法找到正确下针的位置。
单白深吸一口气，额角已经隐隐有青筋显现。秋奕抬起眼睛看他，一瞬间那种眼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有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冷笑一声，伸手撕掉了贴在他唇上的胶带。
秋奕嘴唇微张着喘气，但仍是有源源不断温热的液体自鼻腔涌出，大脑都有片刻眩晕。单白伸手沾了一点他的血又马上嫌恶地抹到别处，听到他虚弱地说：“阿白，商量个事。好歹也算认识这么多年，别用那个。”
“你也配和我说这种话？”单白恨恨地盯着他，目光在他赤|裸的上身来回打。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好，那你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先给我口一发出来怎么样？”
“你想用其他什么方式折磨我都可以。”秋奕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声音很轻：“但你要是选了这种，宋鸣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你就很懂他是么！”单白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秋奕在半空中晃了晃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合着先前就裂开的口子火辣辣的痛，“你以为你是谁？就是仗着他喜欢你，所以就打算一手遮天？我告诉你那不可能。就算他心软想放过你，黑耀也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秋奕低着头，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两声轻笑。单白越是看见他这幅样子就越恨：“你笑什么？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么？还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那又怎样，我又不怕死。”秋奕又笑了两声，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单白皱着眉看他：“什么？”
秋奕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好，不肯说是么。”单白忽然凑近了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开口，让人毛骨悚然：“那就换一种方式。”
“水刑怎么样？”
*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阳光穿透玻璃窗斜斜地照到皮肤上，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身边的人提醒他上课不要发呆，抬起头后笑得眼角弯弯：“反正我不会，要不你教我。”
还是熟悉的天台，烈烈长风吹起他的衣角，有一双手用力从后面把他抱住，熟悉的力道，无数次把他拥入怀里听到熟悉的心跳。大雨中哭得撕心裂肺，伸出手擦掉他的眼泪，那只手好凉，脸也是凉的，想努力伸手抓住，看清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深处到底是什么，却不小心一脚踏空，坠落进更深处的黑暗里。
他听到有人说：“我带你走。”
脸上似乎有湿意弥漫，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跟着唯一的光源不断往前走。尽头是墙，墙体摸上去湿润而柔软，鲜血般的气息，然后有无数手臂从墙里伸出来，尖锐的指甲嵌入皮肤，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凄厉又绝望，刺耳的尖叫中他只听清了四个字：不得好死。
然后就是剧烈的挣扎，眼前似乎模模糊糊站了个人影，还有人在叫他：“老大，老大你醒醒。”
秋奕勉强睁开眼睛，一片空白的大脑努力分辨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吊着双手的绳子被割断，摔倒在地一瞬间剧烈的疼痛终于提醒他现在身处于哪，努力喘着气平复呼吸，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程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呼吸也在颤抖，疼痛太过密集让他无法分辨伤口的位置，眼睁睁看着程川忽然跪在了他面前，仿佛泣血般又叫了他一声：“老大！我......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为什么还来。”秋奕艰难呼吸着，窒息留下的后遗症还在持续刺激大脑，只是动了动手腕又带起一片刺痛。
“我......我不到十六就跟着你，这么多年也给你惹了不少事，对不起。”程川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哭腔，“你给我安家费，给我找房子安排工作，这么多年你给我的我还不了，所以我只能冒险跑过来救你。”
秋奕沉默地看他，半响忽然扯起嘴角笑了：“臭小子，你会没命的知道么。”
“可是黑耀收留我这么多年，我欠黑耀的也还不了。”程川忽然对着他用力磕了个头，然后站起来扶着他往外走。秋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你......”
门外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秋奕也想不通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本事，但大脑针扎般的疼痛逼迫得他无法进一步思考，又听见他说：“白哥只是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的，老大我们快走。”
秋奕被他拖着继续往前走，刚到小院门口就突然听到耳边大喊一声：“趴下！”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伤口被挤压的疼痛让他两眼一黑，周围枪声几乎响成一片。有人断断续续对他说：“我来之前就通知了陆警官......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
秋奕眼前模模糊糊浮现了一张脸。想到之前和他见的最后一面，还真是，一语成谶。
“......秋奕！”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程川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把他牢牢护在身下，半边身子已经全部被鲜血浸透了。唯独那只手，仍是紧紧攥着他的不放。
秋奕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蔓延全身，他低头吐了一口血，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程川的身体下爬了出来。看到半开着的小院门口停了数辆警车，有人推开门冲他这边跑过来，嘴里好像还在大声喊着什么。
“秋奕！”
声音从模糊到清晰，再次抬头的时候秋奕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和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梦中的他脸上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恐慌到几乎恐惧的神情，他......秋奕没力气再思考下去了，恍惚间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闭着眼睛，声音里都是浓浓的倦意。
“别睡。”陆成霖稳稳托着他，把额头抵了上去，好冰，“秋奕，别睡。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秋奕心想，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他，身体也变得好轻，灵魂挣扎着要脱离沉重的身躯往上飘，伸出去的手被人牢牢攥进了手心里。
陆成霖对着耳麦吼着叫急救，抱着秋奕侧过身，手心黏黏糊糊的全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血液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
“陆队！放下，把人放下！”有人在他耳边喊，把人放平在担架上低头一看，有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衣角，脸上的表情竟然像是在笑，他弯下了腰--
“成霖。”声音微弱到几乎不可闻，“我好疼，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只是短短一瞬，那只手很快就松开了。他一脸茫然地跟着指挥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地。
疼痛如雪花般快要把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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