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安才走出树林外没多久，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低低骂了声，对着电话说：“今天这事算我的。”
随后挂断了电话，准备回去阻止。
眼前突然掠过一个残影，奔跑的速度极快，头也不回地扎进树林里。
乔皎皎歪歪斜斜地被拖着，手臂上全是被草割开细细长长的伤口。
路上不少尖碎的石子，毫不留情地刺伤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不行。
这群流氓看着像是任何恐怖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宁可死也绝不要被他们侮辱。
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细小疼痛勉强维持着脆弱的意识，尚留有一丝清醒。
刚好沿过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乔皎皎费力地捏在手里，朝拖着她的那人脚踝处狠狠一砸。
黄毛吃痛大叫。
“妈的，敢打老子，你活腻了？”
头顶的力道一松，身体随之被抛在树干上，猛烈地撞击之下喉间顿时翻涌出血腥。
乔皎皎强忍着泪水，脸上却笑着。
指下摸到一块尖锐的石片，如果——
如果真的阻止不了别人，她就自我了断。
时间在她的意识中拉长，每一秒的呼吸对她来说都如同凌迟。
黄毛怒骂着，冲过来想对她动手。
乔皎皎的脑袋歪向一边。
狭隘的视线中，树林外被雨幕隔绝开的世界，有人破开光亮朝她奋力跑来。
她笑得落泪。
是不是池述来救她了，还是她死前出现幻觉了？
眼皮格外沉重，困意渐渐取代疼痛，强劲地席卷着她的大脑。
几秒钟前触上她小腿的手带给她的恶心触感也在慢慢消失。
她有些感觉不到了，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耳边传来的声音忽大忽小，听得分外不清楚。
“她咋了啊，我们啥都没干就晕了？”
“扫兴，要不给她喂点药，刺激一下。”
“好主意！”
乔皎皎丧失了意识，彻底闭上眼睛。
虚空之中，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果她的死相很难看，池述会不会很难过。
会不会为了替她报仇，把他们都杀了呢。
接着他又会成为杀人魔，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她重回到他身边，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拯救他吗。
真的不想、也不愿悲剧再次降临。
石片狠狠刺破掌心，乔皎皎逼迫着自己强撑精神。
感受到嘴被掰开，苦味瞬间弥漫至整个口腔。
“不要……”
“乖，咽下去。”
有人捂着她的嘴，紧紧地抱着她。
感官随着药片的吞入，渐渐复原。
熟悉的栀子香于顷刻间萦绕周身，在这密不透风的雨幕中，仍能给她隔绝出安心之所。
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
“别怕，有我在。”池述抚着她的发，温柔地吻着她的头发，“吃了药就不痛了。”
生理上的疼痛逐渐消失，可心理上的疼痛越发强烈。
心脏猛烈爆发的痛楚比刚才还甚。
方才，混混刚要对乔皎皎上下其手的时候，被赶来的池述一脚踹开。
他们怒吼：“妈的谁啊，坏我们好事，打他！”
池述撑在无意识的乔皎皎身上，用身体替她隔绝出安全的环境。
后背被人拳打脚踢，可他依旧不为所动，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药瓶，给她喂了一颗。
直到乔皎皎恢复点精神，他才松懈紧绷的身体，将她揽入怀中。
“你能耐是吧，找死的东西。”
黄毛抄起地上的石头，疯癫地朝池述的脑袋上砸去。
乔皎皎眼前的景象被一片血红所替代，她眨着红肿的双眼，血色弥漫，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眼前的少年朝她浅浅笑着，玻璃般的眼珠倒映着哭得伤心的她，分明紧蹙起的眉却带着奇异的温柔在告诉她别害怕。
“不要……”
喉咙干涩，嘶哑难听，有些不像是她发出来的声音。
脸上也没有间隙地落上凉凉的液体，跟雨水落在她脸上的感觉很相似。
栀子香被血腥味驱赶，嘴唇里漫进浓厚的铁锈气。
“不要！不要再打了！”
乔皎皎发疯地捂着他的脑袋，石头狠狠砸在她的手上，瞬间血肉模糊。
原来是这么痛。
池述虚弱一笑，费力地扯下她的手臂，将她禁锢在温暖的怀抱之中。
以前总嫌他手冷，怀抱冷，可如今却烫得灼人。
乔皎皎拼命挣脱着，想替他挡去那些致命的伤害。
这些痛，本来应该她来承受才对。
“娇娇，睡吧，睡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池述头上的鲜血滴在少女的脸上，他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好，伸出手替她擦拭着。
泪水流在脸颊上，沿着血液，越擦越乱。
他轻轻笑起来，索性不擦了，慢慢捂住她的眼睛。
一如以往，在乔皎皎害怕的时候，他都会捂着她的眼睛。
告诉她，别怕，有他在。
一直都会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即使她受到了伤害，他也会和她一同承受。
所以，不必害怕。
池述遮在她身前，另一只手拨通了120。
不远处传来池冀的怒吼声，邓子安连声驱赶走了那些小混混。
池述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头失力地砸在乔皎皎肩头，可手还维持着紧抱着她的姿势，死死不肯松开。
他的头上一个大窟窿，止不住地往外渗血。
乔皎皎想触碰却又不敢，抱着他焦急地大喊：“快救他，快救救他！”
雨还在不间断地下，从淅淅沥沥到倾盆而下，好像跟着她一起哭一般。
救护车破开风雨急速赶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金属碰撞的杂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幸好药吃得及时，不然可就……唉，她的病也是棘手，虽然大少爷找了很多权威专家也还是无济于事。”
“具体的等我哥醒来，你再跟他详细说一下。”
“这位小姐的病大概率……大少爷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有些老态的声音含着无尽悲叹。
“好了，别说了，你先下去吧。”
乔皎皎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许久不见的白色天花板。
“你醒了。”
抬眼缓慢地望去，池冀表情不太好地站在病床旁。
年老的医生躬身离开。
乔皎皎想开口，喉咙痛的异常，像被利刃划过，连吸入的空气都在凌迟着她。
“池…述呢？”
池冀懊恼地闭了闭眼睛，拉开凳子坐下来：“别担心我哥没事，我刚和阿云交换，现在阿云守着他呢。”
没事就好。
乔皎皎点点头，顿感疲倦地闭上眼睛。
凳子在地上的哗啦声格外刺耳，听见池冀郑重地说：“对不起。”
她疑惑地睁开眼，无声地问他：对不起什么？
“是我兄弟，就是上次见过的邓子安，你知道的吧。”池冀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是他欠了申莎莎一个人情，才带人做了这种事。”
“一会，我就喊他来给你道歉！”他似乎很愧疚，“让他写五千字检讨，再扇自己十个嘴巴子。还有还有，再给你磕三个响头！”
乔皎皎强撑着直起身，指了指床头的水杯。
池冀赶紧喂她喝下。
温水淌过喉咙，她分外艰难地吞咽，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没事，池述才是伤得很重，不用跟我道歉。”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一道一道，难看地遍布在白皙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没有其余受伤的痕迹。
而池述为了保护她，脑袋都差点被砸破。
鼻尖泛起酸涩，乔皎皎吸了吸鼻子：“我能去看看他吗？”
池冀摇了摇头：“他说醒来前不让你去。”
他也觉得很神奇，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池述竟然拼命地醒来，只为了嘱咐他们别让乔皎皎去看他。
也是，池述现在满头纱布，整个人苍白的近乎透明。
实在比不上往日光鲜亮丽的美。
乔皎皎心下了然，拿起枕边的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距离那天已经过去62个小时。
两天多的时间，她昏迷了这么久。
所以池述该伤得有多重，直到现在都没醒来。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池冀缓缓坐下，挠着头：“医生说一周左右吧，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几个畜生我已经联系高念真，要她爸把他们都抓起来。”他急切地打开手机，翻出聊天记录给她看，“特别是那个黄毛，池家不会放过他的，准备在牢里蹲一辈子吧。”
他眼中的歉意明显，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弥补对乔皎皎造成的伤害。
“你还有高念真的微信。”乔皎皎随意地瞥了一眼，并不是很在乎那些伤害她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笑问他，“不怕阿云吃醋吗？”
池冀撇撇嘴，眼神乱瞟：“这不是有事求她才加上的啊，不过你别跟阿云说，万一真生气我就死定了。”
乔皎皎故意做了然的表情嘲弄他。
“你不知道阿云谈起恋爱来有多粘人，有多会吃醋，要是真被她知道我偷偷加了高念真联系方式，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病房里的氛围终于渐于平常，刚才总是因为他的愧意而蔓延着不知名的尴尬。
乔皎皎垂着眼，沉声说：“池冀，你不用觉得抱歉，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池冀刚飞跃的情绪一顿，瘪嘴看着她：“怎么会没关系呢，邓子安虽然是我兄弟，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冤有头债有主，是申莎莎蓄意伤害我。”她抬眸，眼底是数不清的悲痛，“而池述，是因为我才……”
乔皎皎侧过脸，忍不住小声抽泣。
肩膀被池冀掰过，乔皎皎看着他眼中的郑重，有些怔然。
“我哥是心甘情愿的。”
“就算再也醒不来，甚至会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你。”
“乔皎皎，我哥真的很爱你。”
眼中的泪汇聚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溢出，划过她的脸颊，砸在她胸口似有千斤重。
“我以前告诉过你，他不适合你。”
“想知道为什么吗？想听听他的故事吗？”
池冀松开她的肩，表情很是凝重。
池述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再了解不过了。而跟乔皎皎做朋友这么多年，她的为人他同样也了如指掌。
“乔皎皎，准备好接纳真正的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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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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