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江靖午睡了一小会儿，阳光正烈，冬日里竟然还有些热。
他出了汗，稍微敞开了一些衣服，走到客厅找水喝。
郑予时就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书，他躺在躺椅上，手里一本外文读物，小几上还有几根记号笔。
江靖拉开阳台的门，端着水杯轻轻走了过来。
郑予时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出声道：“睡醒了？”
江靖放下水杯，蹲了下来，看着书名：“Gibran……你在读纪伯伦散文？”
书名用了两种语言标注，一种是英文，另外一种是他看不懂的阿拉伯语。
“是，这一本只是一小部分的合辑。”郑予时翻过一页，上面排版空隙不小，大部分是阿拉伯语和英语对译。
“你好像很喜欢看书。”
“还好，只是打发时光不想刷手机，我看的书不多。”郑予时的指尖正好划过一个句子。
江靖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轻轻出声，是非常标准的Y国腔：“‘If you would possess you must not claim.’这一句好有名的。”
郑予时盯着江靖一-张-一-合的唇，轻轻出声：“‘??? ??? ????? ??? ?? ?? ????.’”
江靖讶异：“你会阿拉伯语？”
“只会读。”郑予时说，手下向一旁摸了摸笔把那句“如果你希望拥有，就千万不要奢求”做了标记。
“你在哪里上学？”
“我休学了。”郑予时放下书，揉了揉眼睛，“休学前读的G大对面那所。”
G大对面是Z大，离得很近，两所学校经常互相交流。
“好近，没准我们以前见过。”江靖说。
“也许，不过本来我申请了Y国M大，但是错过面试了。”
江靖伸手把书摆正：“那岂不是我们差一点就当了校友。”
郑予时点点头，目光坦然：“嗯，冲着你去的。”
江靖的手轻轻搓了搓书角，没有细想郑予时的话。郑超远和他都在Y国M大读的硕士，一个学计算机一个学艺术。郑予时学的是什么他以前是一点都不了解的，而且也不知道郑予时休学的事情。
郑予时之后没有说话，睁开眼却突然和江靖的眼神对上。
江靖啊了一声，挪开了眼，手轻轻抓了抓脚踝处的袜子。
郑予时听见动静，低头看见江靖的动作，立刻道：“不要抓。”
他起身，拉着江靖坐在另外一边的躺椅上，当即要抓着对方的脚扒下他的袜子。
江靖抬手一拦，郑予时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我不动，你自己看看。”
“没事了，就是刚不小心抓了一下。”江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扒开袜子看了看，皮下出血范围扩大了不少，颜色变得更紫了，表面也被挠出了不少红印。
“你都抓红了，医生说这块有皮下出血，破了容易感染，不许再抓了。”郑予时从一旁拿了喷雾轻轻喷了几下，“痒了就喷医生开的药，别再挠了。”
江靖抓着椅子边，没敢把自己的腿全部压-在郑予时身上。
郑予时用酒精湿巾擦过手，再次摸上了江靖的额头。
“嗯，好多了。”
江靖却觉得脸热热的，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手只好抓了抓头。
郑予时，大好人啊。江靖不知多少次这么觉得。这人平常表情是淡淡的，偶尔展露-出笑意，但是他对江靖的照顾又是细致入微的，体贴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像郑超远，他是纯没距离感，靠脸皮厚和竹马情跟他打闹到大，有时做事反而大大咧咧的不够细致。
郑予时细心很多，也沉稳许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他很有分寸感，对江靖的关心有时候也能恰到好处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这让他十分感激，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涨。
江靖觉得以前没能认识这样一个朋友简直是自己的人生最大的失误，如果在和郑超远闲聊的过程中早一点对郑予时产生兴趣，没准很快就能结识并且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郑超远之前说，郑予时和他小时候玩得很好，但是江靖却没有什么印象。年纪太小，再加上脑震荡的缘故，让他忘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江靖出过两次车祸，一次是中考后，还有一次是留学之前，都伤到了头部，幸运的是成功活下来并且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不幸的是他丢失了车祸前以及小时候的部分记忆。
不过他一直以为自己忘记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因此也并不执着于将他们找回。
如果这段记忆里曾经有郑予时出现过的话。
江靖摸了摸下巴。
他有些好奇小时候的郑予时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他可以问问郑超远，或者郑予时本人？
超远：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的。
超远：准确来说，是，我们仨关系都很好。
超远：小时候我们住一个小区啊，当时予时就跟一个小跟屁虫一样，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
江靖：毫无印象……
超远：就知道你没印象，你连与我有关的事都忘了不少。
江靖：还好……初高中的不是没全忘吗……
超远：那还不是因为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再小一点的怎么说你都想不起来……
江靖：你会觉得难过吗？或者失望生气什么的。
超远：肯定啊，我当时想你如果把我忘了我就跟你绝交。但是那也没办法啊，你出了意外，连醒来都是问题，好在最后你醒过来了。
江靖：嗯嗯，感谢医学的伟大。
超远：感谢你自己命大吧祖宗，我闭麦了，要起飞了。
江靖对车祸实在是印象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种，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公路产生恐惧。
已经是深夜了，江靖却毫无睡意。他来到二楼的阳台，轻轻打开了壁灯，扶着栏杆抬头看了看星空。
星星很少，月亮很清晰，很晴朗的夜空啊，一点云雾都没有。
夜晚太安静了。
夜空下就是山林树木，江靖从来没有过用如此平静的心情面对夜晚。他头一次听见山林在夜间呼吸，也是头一次清楚地看见远山披月，轮廓都被月光点亮。
江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
他经常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却能影响他的睡眠。自己都觉得可以不用紧张，但是他的大脑似乎并不这么想。
“睡不着？”
身后，有人轻轻出声。
江靖回头，一个男人正站在阳台推拉门处，只穿着保暖衣披了一个外套。
郑予时的身体与黑暗似乎融为了一体，壁灯只能让彼此看清对方的脸，而江靖站在光亮处。郑予时也因此看见了江靖单薄的穿着，稍稍皱了眉。
“怎么又穿这么少。”
说着便把自己肩上披着的外套搭在了江靖身上，顺便在领口处拽了拽。
江靖说了一声谢谢，而后便低头看着在自己胸-前还未离开的手。
郑予时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漂亮，不知是学过什么，指腹有小小的茧子。
江靖抬手碰了碰郑予时的手腕，对方嘶了一声。
郑予时轻轻握住他的手。
“好凉。”
江靖另外一只手扯了扯衣物，这才回了郑予时最开始说的话。
“睡不着。”
太安静了睡不着，太吵了睡不着，脑袋太空了睡不着，脑袋不空也睡不着。
经常失眠，让他已经把睡不着觉当成了一种十分寻常的事情，自己也并不觉得烦躁。
谁知郑予时却也说：“我也睡不着，想着出来透透气。”
郑予时松了手，也扶着栏杆望着外面，眼神越过近处的梯田和竹林，望向了远山山峰。
“江靖，你烦躁的时候会做什么？”
江靖没想到郑予时会问自己问题，想了一阵，才道：“会画画，看书，看电影……什么都不想干就去喝酒和遛弯。”
郑予时惊讶：“你还会喝酒？”
江靖：“我酒量甚至很好。”
郑予时点点头：“你看什么电影？”
江靖回想了一阵：“纪录片……要么就是科幻片，不想动脑的话就去看一些好玩的喜剧。”
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有时只是为了打发时光，江靖看的题材通常是软件上的分类推荐，随便点进去一部他都能接受。
“书呢？”郑予时继续问，“我……我看书不是很多，你能给我推荐一些吗？”
江靖果断道：“不能。”
如此果断的拒绝让两人都愣了愣。
江靖说：“我看的都是一些，嗯……可能你不太适合看。”
郑予时疑惑：“为什么。”
江靖是真的有些无法开口，因为他看的是儿童文学。
儿童文学，小孩子看的那种，什么《X狐狸X冒险》啊，《十岁那年》啊，《XX寓言》啊……如果有幸去到江靖家，你会发现他的书架第一层和隔壁家五年级小学生书架上的课外读物毫无差别。
“我看的书太少了，你肯定都看过。”江靖只好这样说，他做不到给对方推荐自己没看过的书，更做不到推荐儿童文学……
郑予时看起来却并不在意江靖语言上的前后不一：“没事。”
江靖猛然打了一个喷嚏，身旁的人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推着他的背离开阳台。
“阳台太冷了，早点上-床吧。”郑予时接了两杯热水，一人一杯。
江靖一口喝了大半杯，感觉被冻僵的脑门突然变得有些不清醒，直接问道：“如果依旧睡不着怎么办？”
“那我就来找你看电影。”郑予时揉了揉江靖的头，“微信，和我说。”
江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睡前的那一杯热水和郑予时的话好像充满魔力一般，奇怪的管用。江靖钻进被窝里闭眼就是郑予时的手，额上头顶上挥之不去的触感一直存在，好像在温暖着他，竟然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怎样能让自己变得健康起来呢？（真诚发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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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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