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予时回到自己房间里，却开了灯戴上了眼镜。去阳台前他把手机丢到了床的角落，这会儿回来发现那让他烦躁的东西依旧在震动。
捡回手机再一次挂断了那通电话，他飞速打字给人发消息。
消息发出后，郑予时的手里转着一支钢笔，静静等待对面回应。
很久之后，屏幕亮了起来，对面回复“OK”，郑予时这才关了通讯软件。
紧接着他又切到微信，在江靖哥的聊天框下缓缓打出“晚安”两个字。
*
郑超远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往郑予时家里赶。
江靖正端着漱口杯在院里洗漱，郑超远从他身后猛地扑了过来，险些让他咽下满嘴的泡沫。
“小江靖！”
江靖身形猛地一抖，回头瞬间被人在脸上狠狠“啵”了一口。
江靖被亲的一懵，擦了擦额头。
郑超远戴着超级夸张的镜面墨镜，身上披着炫彩大皮草，沾点波普艺术风格的加绒牛仔裤就这么夹在了江靖的腰上。
不为什么，这个腿实在是太吸睛了。
江靖紧闭着嘴嗯了两声，无言抗议他的动作。
“想哥哥没？”郑超远跳了下来，勾搭着他的肩。
郑予时不动声色盯着这边的动静，鸡鸭鹅盯着他手中的食物大声抗议着。
“我还没有洗脸。”江靖动了动肩膀，把郑超远的手晃了下去。
“哎呀，我太激动了。”
“你提前回来了？”江靖上下打量他。
“太想你了，哥们我花大价钱改签，够意思不。”
“这身你别说是在墨西哥买的，不热吗？”
郑超远笑了起来：“热，但是买了，说是本地知名品牌，我看挺有特色的。”
江靖擦干了脸，对他说：“知名品牌？知谁的名？你看眼标签呢？”
他没说墨西哥特色是什么，给郑超远留足了面子。无知和被骗还是被骗听起来惨一些，虽然被骗的理由是无知，但是想必无人会深究。
“予时哥，今天早上吃什么？”
郑予时抬头，放下手机跟着江靖一起走到了餐桌边：“鸡丝粥，做了一点凉拌菜。今天我姑家杀年猪，你想去看吗？”
“看。”
江靖点头。
门外传来郑超远的哀嚎。
“怎么是MADE IN PRC！”
江靖忍俊不禁。
郑超远颓丧地走了进来。
导购说是当地名牌，颇具当地特色，于是他买了，买的着急，脑子直接落在酒店了。倒不是说MADE IN PRC不好，只是这次明显是被忽悠了，其实就算导购不撒谎，郑超远看见这件衣服还是会买，因为确实符合他的喜好。
“你买之前没有上网查查吗？”江靖乐呵呵地坐下来吃饭，看着郑超远的表情觉得格外好笑。
郑超远摇头：“我找了一个混血翻译，一路买了不少东西，买完我就直接回国了。”
“那你可能没少被忽悠，仔细看看吧，下次旅游擦亮眼睛，要么就从官网上找导游和导购，别再被骗了。”江靖宽慰道，“你这身还挺有艺术气息的，设计得其实还算可以，虽然不是墨西哥的风格，也足够小众亮眼，加起来得七八千吧？”
郑超远翻了个白眼：“两万八。”
郑予时没忍住笑出了一声。
郑超远怒道：“不许笑。”
江靖：“哈哈哈……”
郑超远再次怒道：“你也不许笑！”
吃过早饭，郑予时从车库提了辆不起眼的车出来。因为多了郑超远一个人，姑姑郑悠然家比较远，开车方便一些。
今夜大概率要住在姑姑家了，三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点换洗的衣服，江靖也装好了药。
郑超远疑惑了一下，绕着车转了两圈。
“这是二叔最早买的那辆？”
郑予时启动了车子，嗯了一声。
郑超远惊叹：“十多年了竟然还没有报废……”
郑予时轻轻笑了声：“哪儿那么容易报废。”
“二叔新车换了那么多辆，这台咋一直不换？”
“念旧吧，是他自己赚钱买的第一辆车。”
郑予时见郑超远正手欠扒拉雨刮器，想到一个月前看见他在朋友圈里晒的照片，难得关心了一下自家堂哥的物质生活：“你买新车了？还是大伯送的？”
“没有，前女友送的，她把我车玩儿创了，赔了我一辆。”
“呵，所以变成前女友了？”
郑超远耸肩：“早分了。我也不想要，拍完照证明自己收下，过两天就用别的方式还回去了。”
“快上车。”
郑超远打开副驾驶的门，郑予时淡漠瞅了他一眼，对方感受到了威胁便猛然关上了门，立刻坐到了后面。
江靖和郑超远前后脚赶到，他直接拉了后座的门，一边道歉一边规矩坐好。
“抱歉忘记把手机放哪儿了，多找了一会儿。”江靖拉好安全带，侧头就见郑超远笑眯眯地看着他。
郑予时从内后视镜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没说什么，启动车子准备出发。
江靖问：“怎么了？”
郑超远：“没事啊。”
江靖：“我脸上有东西吗？”
郑超远飞快撇了一眼郑予时，迅速道：“刚发现你长得挺帅。”
江靖眨了眨眼睛，转头盯着窗外。
莫名其妙。
到姑姑家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的天气不算晴朗，云层有些厚重，山间也多是潮湿阴冷的感觉。
车载空调开的有些大，江靖穿得厚，背上略有湿意。
郑悠然家在山脚，开车要先上山走上大路，再环着另外一座山向下走。
江靖便看了一路风景。
“下车，我去隔壁停车。”郑予时说话，下车时又看见郑超远屁颠屁颠过去给江靖拉车门了。
江靖一头雾水：“你今儿咋这么……献殷勤？都不像你了。”
“对儿子好不是应该的吗？”
江靖一拳锤上了郑超远的肚子：“爬啊。”
郑超远嬉皮笑脸地揽着江靖的肩推着进了姑姑家的大院。
郑予时的手在衣兜里扣了扣打火机的顶盖，最终抽出来手，摁着钥匙合上了两边后视镜。
他盯着郑超远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靖被推着进了院子里，院中已经有许多人在临时摆上来的桌椅附近落座，嗑着瓜子喝着茶，还有一桌正热火朝天打着四川麻将。
“郑大官？郑大官回来咯？哎呀，大官二官都回来耍咯？”
“好多年没见，小伙子越来越帅了。”
“呀，人这么多？四爷爷舅姥爷姑奶奶过年好呀。姑妈！我带我的兄弟来耍咯。”
“超远？小江？好久不见啊小江。”郑悠然擦了擦手，身上穿的十分朴素，腰间系着的围裙上已经有了不少新印上来的手印。
“来，叫人。”郑超远拍着江靖的肩。
江靖浅浅笑了笑，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阿姨好。”
郑悠然接过礼物，从衣兜里抽出来巴掌大的小红包，给江靖递了一个：“见面礼小家伙，老早就听说你要来玩了。”
“啊，阿姨不用的，我这……这也不是过年过节……”江靖表现有些局促。
“你就收着吧，这边就喜欢随时随地发个红包，你就当四川人财大气粗。”郑超远握着江靖的手收下了红包。
“是啊收着吧，过几天还得收，这点零花也不算什么。”郑悠然又挽了挽袖子，“你弟弟嘞？”
“我弟停车呢，姑你这接地气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郑超远松开了握着江靖的手，转而抱住自己姑姑的胳膊，下巴挂在郑悠然的肩上，“真想你啊我的姑。”
“什么接地气不接地气，你姑我就喜欢山里自由的风。”
“好好好，姑妈说得对。”
江靖把红包收好，抬眼看见脱下风衣正走过来的郑予时。
不知为何，总觉得郑予时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姑妈。”郑予时挨个问好，到了江靖身边站定，“爷爷奶奶呢？”
“厨房里磨刀呢，一会儿天晴杀年猪，今年他们要自己来，咱们几个都在边上看热闹。”郑悠然指了指厨房，“晚些跟爷爷奶奶说话，你们这几身干干净净的，弄脏了你们不好洗。”
“害，寄出去洗呗，我才不动手。”郑超远随口说。
郑悠然抬手戳了戳郑超远的脸：“可给你惯得的。”
郑悠然把郑超远的脸推远了一些，对几人说道：“我去帮你们姑父摘菜，你们小孩随便玩，院里屋里都行，楼上有电脑，你们程大哥也在，没事儿就去烦他去。”
郑超远小声应了应了句，然后又挂在了江靖身上。
“打不打麻将？”
“我不会……”
“我教你啊。”
郑超远挤了挤眼睛，拉着江靖的手就要往院里跑。
江靖拉住郑超远：“我先休息一会儿，过会儿再去跟你一起玩，行吗？”
郑超远以为江靖病没好彻底，身体还不舒服，这才放过了他。
江靖找了个位置坐下，郑予时也跟了过来，顺便递给他一杯热茶。
江靖道：“谢谢。”
郑予时没有说话，自己喝着茶水，望着院中的老人大人小孩出神。
江靖握着杯子，没有喝，他觉得郑予时今天兴致不怎么高，明明之前说来姑姑家的时候还是一脸开心，今天起来就好像没怎么见对方说过话，连笑容也变少了。
正好现在郑予时就坐在自己身边，江靖没有犹豫，直接问了：“予时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郑予时回神，旋即摇了摇头：“没有。”
“是吗？那，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郑予时喝了一口茶，然后把杯子放下，又说：“没事。”
郑予时没有坐很久，手上的茶放到凉了都没再喝一口，也没多说一句话。他放下杯子起身离开，江靖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刚才的热茶让他身体暖暖的，但是情绪却变得有些低落。
“小江？”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江靖循着声音看过去，楼梯口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满脸疲惫。
江靖觉得人有些面熟，但是却记不太清楚这人是谁。
“我是程川。”程川走了过来，“也没多久不见吧。”
江靖猛然间想起来，这人自己确实见过，但是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自己留学的时候。
“程学长。”江靖站了起来，“好巧。”
“你怎么在这？”程川和江靖握了握手，上下看了看江靖，“你是……我亲戚？”
江靖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我是超远和予时哥的朋友，今年来这边玩，他们带我过来的，多有打扰。”
“予时哥？”程川轻轻重复了一下。
江靖才恍然觉得不对，立刻纠正道：“不不，顺口了，我比予时大，抱歉……”
程川的眼神变得稍微锋利了一些，又仔细看了看江靖的脸。江靖被这么一盯，顿觉后背一紧，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学，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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