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睁眼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洒满阳光,房间里一片寂静,再看沙发、茶几上,笔记本和文件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山人原本不自觉拽紧被角的手,这才整个放松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明明昨晚……
他心慌意乱闭目以待,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杰克却突然在他脑门落下一记弹指,拉开了两人近到喘不过气来的距离:
“把眼睛闭这么紧?你是不打算反抗,准备无条件接受我提出的任何要求吗?呵呵呵……”
山人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杰克翻身下床走去开门,又转过身来得意外加嘲弄的笑脸。他懊丧地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真是蠢透了,我那个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连一句反击的话都想不到说!
山人并不知道,同时为烦恼所困的不止他一个。杰克留了字条又出门去了,留言中他没有提及自己要去哪儿。只因他要去的地方正是山人家,有一件事他必须亲自去求证。
走进狭小整洁的一居室,杰克没有立即开始既定的搜索,而是疲惫地走去那张老旧柔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处处残留着那小子的气息,让人感觉没来由的松懈,还是因为一夜的无眠确实太累,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懒懒不想挪窝。
杰克出了会儿神,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样东西翻转打量着。这是山人的手机,已经在乱枪之中被打穿烧坏,熔融损毁的表壳上粘满了焦黑的织物纤维。在这块灰黑丑陋的铁疙瘩一角,一小块银色亮斑显得尤为突出。
从昨晚到现在,杰克已经反复确认过不下十次,虽然不愿接受,但那是一片没能烧化的铝箔纸,确定无疑。龙威说手机是在山人的夹克口袋里找到的,为什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会粘上铝箔纸?他所能想到的便只有“锡纸包”和“屏蔽信号”了。
他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山人沉默得有些异乎寻常,一句话不说跟着上了车,出发后没多久便将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随后始终看着窗外无所适从,甚至连他们要去哪儿都不曾问。当时他只以为那小子是出于羞耻,现在想来林山人一定是知道,一旦说出来就会被手机那头监听到。而关机或者干脆不带手机又会引起他这边的怀疑,所以那小子应该是将事先准备好的锡纸包偷偷藏在了口袋里。
这是即使知道被监听,也要克服困难,兑现承诺的意思吗?难道,那晚要不是他设了圈套,那小子确实有想过来真的……
不过杰克很快神情转冷,收起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浅笑,站了起来:别再拖延时间了,开始吧!即使再不愿面对,他都要知道真相。
之后一整个下午,杰克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抽屉的背面,橱柜的隔板,什么可疑的物品都没发现。只有书架最底端的一本中英文字典,有些不寻常。但也只是书页中挖出了一个体积不小的长方形凹槽,放了些钱、一个磨损的红绳手串和一些徽章、小兵人玩偶、玻璃弹珠之类的东西。看着倒像是少年人闹着玩自制的秘密宝箱,杰克本来已经放下了疑虑,失笑合上书页,准备把字典放回原位,却突然神色微变。
因为就在合上书页的瞬间,他依稀仿佛看到“书匣子”的内壁有哪里不对劲!他赶紧翻开字典,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每一张纸上的长方形切口都有细微的不同,上下两边的中间部分颜色少许暗淡一些,而其余部分则要白一点。
这是断面新旧程度不同造成的结果。杰克心中不禁咯噔作响:也就是说这个书匣子原先并不是现在这个大小,它做过第二次裁切,而第二次切口很新,恐怕就是最近的手笔。显然这本字典里之前藏过什么,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林山人预见到了危险,提前把它转移走了!那样东西恐怕就是他要的证据,只是被那小子机智地躲过去了。
杰克不死心地盯着书架思索着,这时一本他刚翻看过的老相册,让他想到了什么。看那本相册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相片似乎被拿出来重放过,如此看来并不是重放,而是其中有照片被抽走了。
心念及此,杰克突然又省起了医院走廊上的一幕,女孩说她好像看见了福利院的熟人,山人却拈酸吃醋地打断了她。如果那时他的醋意都是假装的呢?真正目的是为了阻止女孩透露出不该透露的信息?
就在昨晚,女孩还不顾危险救了丁弈,看样子对丁弈的在意程度非同一般。他当时就在想,一个如此长情的人,几周前还在向人打听初恋的下落,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如果不会,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初恋就是她如今在意的人!
杰克越想越感到心跳加速,他一边掉头往外走去,一边迅速拨通了院长的电话。
床边懒人桌上照旧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用保温壶装得精致仔细。杰克在留言中还不忘叮嘱他吃完饭吃药,然后好好回床上休息。不过山人并不打算浪费这大好的机会,今天的计划是打着找本书来消磨时间的幌子,探一探书房。只不过以杰克滴水不漏的作风,他看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就是了。
最后山人在电脑桌边一堆杂乱的文件下,发现了一本风格迥异的笔记本。那是本有些年头的硬面笔记本,封面的茶花图案显得清心淡雅,翻开里页,上面的文字娟秀圆润,一看就不像是男人的字迹。山人本以为那又是沈荧的重要遗物,心有芥蒂,又不敢再看。
可他很快发现笔记本扉页上写的时间要久远的多,于是大着胆子翻开来看,渐渐便被里面所记述的生活琐事所吸引。这是一个苦命女人的日记,丈夫在越战中负伤瘫痪,孩子还小就成了寡妇,之后她便将全部心思扑在了儿子身上。唯一帮衬他们母子度过艰难生活的,是她丈夫生前最好的兄弟和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
不过越到后面,女人的日记就越显压抑、混乱,出现了许多涂改之处,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乱线,还出现了被撕坏、揉皱的纸页。
而在这些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的记述中,还抄写了不少步骤详尽的菜谱,让人感受到坚强伟大的母爱。这些菜谱,有旁边打着勾、画了五角星的,也有打上了叉的,还有几个最近又新做过标记的,正是这两天他吃到过的菜。山人心中微微触动,原来这就是这本不搭调的日记本会出现在杰克电脑桌上的原因。只是山人始终猜不透,日记主人与杰克的关系。据档案显示,杰克父母都还健在,现在老家。如果不是至亲关系,这么私密的日记又怎么会落到杰克手中?
正在山人疑惑不解的时候,他突然在某一页日记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子轩,这里的子轩该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徐子轩吧!?
这时楼下传来隐约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猜测:糟糕,是杰克回来了!?不过他很快想到不对,杰克可不会按门铃,给他提前示警。可这个家还会有别的访客吗?
山人抚着胸口慢慢下楼的过程中,门铃又不间断地响了很多次,可以听出来访者的急切。他本以为来的是哪个赶时间的快递,可打开门,门后却站着个高雅美貌的妇人,眉宇间看着还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杰克找了个借口,本想看看福利院所有的老照片。可电话那头,当院长听他说想帮山人寻找双亲的下落时,反应却突然变得很奇怪:
“是山人自己说想见亲生父母吗?”
“怎么了院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院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出实情:“我不确定在没经过本人同意之前,该不该跟你说这件事……可我实在也找不到人商量,你又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许比我更了解他的想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听她说半天说不到重点,杰克不禁也急起来。
“其实几天前,有一个女人找上门来……”
“山人,我是妈妈。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女人说得声情并茂,向前走近一步。
但山人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冷,他下意识躲开了女人伸来的手。女人虚假的笑容,陌生又让人不适。妈妈这个称谓听在他耳中没有任何的实感,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家是什么,家里还有谁。却预感到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会无缘无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你在哪儿,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找我?”他有许多疑问,可问到一半又不禁觉得没有意义。
“我们回家再说,知道吗,你还有个妹妹,她13岁了,很可爱,她的鼻子,嘴巴都跟你很像。她很想见见你。可她得了急性白血病,她需要你……”
山人不自禁颤抖了一下,躲开女人的再次拉扯: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女人的声音已经微微嘶哑变了调:“如果你也不能救她的话,她就真的没救了!她才只有13岁,她是你亲妹妹,求你救救她……”
院长的说明让杰克改变了主意,他不再纠结去寻找什么真相,证明什么猜疑。他想起了之前在公司接到的那通电话,他决定立刻开车回家。而他冲进门厅时看到的一幕,却是山人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他推开女人,用胸膛支撑住山人:“别拿这种话来道德绑架!你丢下他的时候他才出生几天,你想过他可能会死掉吗?现在有需要了才回来找他,你不觉得无耻吗?”
女人被他问得语塞,但她很快便咬牙狠戾起来,似乎是为达目的铁了心:“我知道我以前亏欠了你,我可以补偿,我不会要你白白牺牲,我可以给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你跟着这种人,无非也是为了钱,只要你点头,我不会亏待你……”
山人单薄的身躯晃了晃,他咬紧嘴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倔强地掰开杰克搀扶的手,如游魂般转身走去。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丢下你,我也想过要好好照顾你,我拼命努力过……
“可我只要一看到你的眼睛,一听到你的哭声,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实在受不了,你理解我内心受了多少煎熬吗?哼,你果然是那种人渣的儿子,你只知道怨恨我,你根本不在意我也是受害者!
“你跟那个人一样,我早该想到,QJ犯的儿子怎么可能有怜悯心,你的眼睛就跟那家伙一模一样,让人厌恶!”女人渐渐从不甘转而为愤恨,终于掩藏不住她丑陋的嘴脸,将最恶毒的话无所顾忌都说了出来。
这终于让杰克怒火中烧:“闭嘴,你再不出去的话,就算是女人我也照揍不误!滚!”
“别这样,杰克!我没事……”山人竟然还停住脚步转头来阻止,然而话没说完,他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
“山人!”
天太热,怠惰了,^_^
各位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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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猝不及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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