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简短但充满怨恨的控诉,足已让人联想到当年事件的经过,他的生世,为什么被抛弃已然不言自明。信或是不信,接受还是不接受,山人都只字不提。他仿佛要将自己牢牢封闭起来,几天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抱双膝窝在挑窗一角,望着天空出神,一日三餐也不肯吃东西。以至于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消瘦,伤口的愈合情况也丝毫不见起色,一直都在隐隐往外渗血。让人头疼不已:
“把这块肉吃了。”见山人没怎么动筷子便要将饭碗原封不动地放下,杰克皱着眉头往他碗里夹了块牛肉。
“我吃饱了。”山人显然并不打算领情,推开椅子准备离开餐桌。
“回来!”杰克终于沉不住气,把山人拉回椅子上,“你这才吃了几口饭?”他本想表现得更严厉些,可不自觉又放柔了语气,“你得补充营养,否则伤不会好。”
“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你可以无所谓,但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就有责任让你尽快好起来。要是你再不肯吃饭,我只能给你吊盐水,打点滴了。”山人抬头瞟了他一眼,对他的要挟完全无动于衷。杰克面上无光地轻咳一声,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那样的话,就不得不插导尿管……”
山人果然惊了一跳,也不想想这理由多么的牵强,迟疑之后勉强将肉放进嘴里。至少还有一件事是能让他妥协的,杰克暗暗松了口气,可他也不想每次都用要挟来达到目的,有些事情不是搁置就会自动消失的,他本想给山人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想通,但现在他却发现越来越沉不住气的竟是他自己:
“跟我聊聊行不行?”
山人的动作顿了顿,毫不掩饰地移开了视线:“……我没事。”
没事个鬼!说句实话你会死啊?想归这么想,杰克自然不可能真这么说,他压下心中的不爽,尝试另一种突破口:“想哭的话,尽情哭出来也可以。”
这次山人蓦地转过视线,又强自仰起头抿紧嘴唇:“我没觉得有什么可哭的……”
话没说完,他便突然脸色发白佝偻起上身,他慌忙背转身去,扯过纸巾捂住嘴咳嗽起来。杰克听得出来,山人是竭力克制才勉强平复下喘息,松开手后只匆匆瞄了一眼,又迅速将纸巾捏成一团紧拽在手心里。这分明是有事瞒着他,杰克不觉心烦意乱地伸过手去:
“是不是又吐血了?我看看!别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了。”就不能把我当成你的依靠吗?
杰克没能说出心底的那句话,山人已避开了他的手,望向窗外。
“那个人一直还在外面吗?”
“她非要一直等下去,赶都赶不走!”杰克忍不住咬牙:那个女人很坚决,为了她的另一个孩子她似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没告诉山人,自己早就派了打手去恐吓过女人,可这样都没能将女人赶走。
山人却仿佛立刻猜到了什么,抬起惊诧的黑眸看向他:“你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吧?别对她出手,求你!”
如果可以,杰克还真想好好修理那个女人。她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将山人伤得有多深,他看在一边亦感同身受。而眼前人直至今日,还在为那个女人着想,真是让人既觉痛心又替他不值。可他终究不忍再让山人烦扰,温言答应:
“好了,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不想她再有机会伤你。”
杰克不加修饰的剖白,令山人感到莫名心跳,他不敢再直视那双真诚眼睛,低下头去呐呐继续他原本的话题:“只要有血样配型就可以了吧?”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杰克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果然不等他提问,山人已经松开手中染血的纸巾,递到他面前:
“把这个拿去给她,告诉她只要匹配上,我就去医……”
“说什么疯话!你认真想清楚非要这么做吗?”等不到山人把话说完,杰克已怒不可遏冲上前牢牢抓住他双肩,“抽脊髓液不是无关痛痒的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住!”
“会死吗?”山人苦笑,露出痛苦之色,杰克这才惊觉自己用力过猛,蓦然松手。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吗?用这种方式变相折磨自己,好刺痛那个人,让她知道真相后悔恨不已?可她根本不会有感觉,到头来为你担心,备受煎熬的是……”
杰克一吐为快,竟不自觉吐露真情,此时突然回神收声,硬生生将那个“我”字咽回到肚子里。他暗暗为自己的关心则乱心惊不已,幸而山人只是沉浸在心伤之中,没注意到那么多:
“我知道……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一个女儿。我只是那根能救她女儿的稻草,无足轻重的稻草而已……要是不知道,没看见,也就不会有期待,我可以告诉自己她本就是那种冷酷抛弃孩子的人,换了是谁都是同样的遭遇。可她原来是一个可以为孩子不顾一切的好母亲,这样才更显得悲哀不是吗?只有我是不配得到爱的那个人……”山人的话越说越揪人心,隐忍的泪水也一点点在眼底凝聚打转。
“你不是非救那个女孩不可,那不是你的责任!她根本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你又为什么要在意她们?”杰克再也听不下去,狠狠将纸巾拽入手中,不惜提出恶意的串掇。
不想山人却突然神色骤变,无以自释地抱紧了额头:“我不是没想过,甚至想着,只要放任那个女孩的死活不管,就是最好的报复方法!我……我的内心其实是这么恶毒……我设想过她女儿不治死掉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竟然还因此感到一丝恶意的快感……我果然是人渣的孩子呢,丑陋又肮脏……”
山人不断否定着自己,不惜剖开自己最阴暗的内心,这就是连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心魔!
“别说了,你一点也不肮脏,出生什么都代表不了!”
可山人什么都听不进去,泪水沿着眼角无声滑落,划过楚楚动人的脸颊。杰克只觉得仿佛被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了心上: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必须想办法阻止他胡思乱想!可是怎么做才能起效,怎么办,怎么办?
杰克在脑中反复自问,不知不觉间已俯身上前,封住那仍在呢喃的双唇。身下人如过电般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再多做挣扎,任由他翘开牙关长驱直入。淡淡的血腥味顺着舌尖进入味蕾,竟有种诱人的甜腻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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