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向上推了推压得极低的棒球帽沿，露出一双充满危险气息的眼睛：“东西交出来，放你一条活路！”
“邢先生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呢。”叶里纱无辜地笑起来，通常她这么人畜无害的样子能麻痹住大多数男人，可这个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啧，把手从腰后面拿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先一步指了过来，她甚至连刀柄都没摸到，只能乖乖伸出双手。来不及再开口狡辩，杰克已果断截住她。
“别说没用的，我可不是警察，需要有证据才能抓人！你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人，虽然你让所有人都信了他那时候还安然无事，可我知道那是障眼法。”他说到最后渐渐勾起迷人的嘴角。
叶里纱却只感觉到背脊阵阵发凉，咬牙暗骂自己失策。时间倒回三天前的晚上9点43分……
指尖又一次摸索过托盘底面，确认那两管针筒还好好贴着，她敲了敲门，没等回应直接推门进了病房。何正宏正看着手机出神，抬头颇有些讶异地将手机背面朝上放在了床边：
“咦，小叶护士，今天这么早来巡房？”
她第一眼先确认了床头小桌上放着的晚餐餐盘，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基本没动过。很好，这样就不容易从胃部消化情况来判断死亡时间了。
“嗯，有样东西想拿给你看，特意提早了一刻钟。”她不紧不慢地走近床前，将那颗小小的“炸弹”塞入何正宏手心，脸上仍挂着盈盈笑意。
“东西？”何正宏对她没头没脑的回答正感到疑惑，猛然看见手中的徽章，就犹如见了鬼魅一般：
“！……”
可他徒然大张着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就在他低头去看的瞬间，她已准确无误将针管插入了他后颈，毫不犹豫推下去：“原来你还记得呀？”
她咬牙一字一顿问出这句压抑了许久的话，看着何正宏的脸孔痛苦扭曲了起来，感受到一丝复仇的快感：“你欠下的债到该偿还的时候了！”
她不作丝毫停留，迅速掰下托盘背面的另一管针筒，在何正宏大腿两侧又分别注入了半管麻醉剂。
何正宏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浑身瘫软下去，只有眼神中积聚起越来越多的复杂，斜向一边，又转回来看着她。
是有话要说吗？想要忏悔，想要道歉吗？不，她不会听，也不会给机会他说。她冷笑着回瞪那双浑浊的眼睛，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放回口袋。
何爷爷，你又不好好吃饭？——没什么胃口……
两人平日里常有的对话从中传了出来，音量正好，就像真的一样。她满意地点点头，收好针筒，戴上手套，拿出手术刀放在一边，然后抬眼去看何正宏。
老头圆睁着眼睛，看她做着这一切，不知道此时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很过瘾。
“知道吗，我当年只是个小女孩，没有力量也没有手段去找出真相。后来，我花了很多年，付出了一个女孩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终于知道了当年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拿起警徽，翻转摩挲着，以便抹掉上面可能残存的指纹，最后把警徽背面的别针深压入何正宏掌心，又强力将他掌心蜷起：“当年你拿着这个警徽做出保证时，眼中也曾满是正义凛然，所以我相信了你。可你把这份信任当成了什么？
“想说，你也是为了家人，不得已？自己的儿子惹了麻烦，不忍心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却想着包庇他，替他掩盖。原则在私心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啊？这时候那些人适时出现，帮你解决问题，又出钱帮你送儿子出国，你便轻易被收买了。”
她一边平静叙述着，一边关掉空调遥控器，又重新设定好预开机时间，窗外的寒冷可以延缓死亡后尸体的变化：
“你明明发现了疑点，知道我爸只不过是被推到幕前的替罪羊，可你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知道吗？我爸不会自杀，他说过他不会自暴自弃，为了我们他也要坚持抗诉下去。他们害怕了，找人杀死了他。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不管有没有，你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昧着良心说他是畏罪自杀！”
她手中动作不停，喂何正宏吞下两颗拜瑞妥，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给药时偷偷加大这种抗凝血剂的药量，以确保届时割口不会中途凝血。接着完成吸入式麻醉，灌水清洗口腔，收起药剂、纱布。
“他被湿布条勒死在厕所角落的水管边，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痛苦吗，痛苦了多久？你感受不到，这么多年里你可曾想到过这些问题？
“你也很痛苦吗？是啊，你唉声叹气，夜不能寐，我听见过你说着悔恨的梦话。可那不值得可怜，是你自己一步步毁了自己的人生，杀死了初心，你活该！”
手术刀锋利无比，用它划开皮肉的时候无声无息，细细的血线随即流淌而出，温热顺滑：“竟然也还是鲜红的，啧啧啧，还以为热血已经荡然无存了呢？”
她不无讽刺地叹息，只见何正宏的眼珠在不大的眼眶里无助地颤动了一下：这没有用。“所幸我不会让你马上死。你还有很多时间，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尽，想想自己这一生。”
她把肢体放置成设想好的十字型，利索地从探知的藏匿处翻出棋谱和老式手机。棋谱收入腰间，手机上发出早就拟好的短信，再重新藏好。这时她想起进门时何正宏正拿着手机，打开便看到发给杨成浣的那条语音：
到今时今日你想起来忏悔了吗？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因为这举动就动摇，这混蛋只是为了自己的内心不再受煎熬，才这么做。而小成，无论如何不能来病房，他会坏事。于是她迅速组织好语言发出了第二条信息，确认发出后再删除记录。
如此时间也差不多了，录音里的对话正渐渐演变为激烈的冲突：
何爷爷！？——我说了，别管我！
她将手机扔到沙发上，遥控器扔到柜子下，餐盘、药品和托盘最后扔出病房门口。会多管闲事的估计只有隔壁的常兴发，她快步走出病房，掏出兜中手机，挂在门后把手上，赶紧从身后虚掩上门。常兴发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探出了头，她故作委屈地蹲在地上拣东西，正好挡住老爷叔的去路，门后那一声语音也很好震慑住了热心的老人，他悻悻转回自己房间。最后她在回身关门时，利用身体遮挡顺手拿回手机。没有人知道死亡的序幕已经拉开。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静待幕后操纵者的出现了，待走廊上终于安静下来，她假装瞌睡全神戒备着，却没想到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不，应该是被眼前这家伙下药了！竟能在她眼皮底下做手脚，这个人不简单。但事情还不到最糟的地步，至少还没有人知道她最后的底牌。
叶里纱缓缓拿起床上的背包递了出去：“你要的东西就在包里，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她猛然扔出背包，反身向窗口跑去。可杰克根本没去接背包，身型一晃，已经到了她的身侧。
什……
来不及躲闪，她已被钳制住双手扭到了身后，杰克逼近一步，只留一只手环过肋下死死扣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从她后腰摸出匕首扔开，又沿着腰线移回前腹：“呵，我就说，这腰身看着怎么比上次好像粗了。”
她也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轻启朱唇将口中一物向杰克面门吐去，那是一片小小的薄刃，是她扔出背包的同时吞入口中的。
“啧！”
……
看着眼前老旧的红色朱漆铁门，杨成浣犹豫了许久，终于抬起手来。可就在他即将敲上门板的瞬间，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被人捂住了嘴，往后拖去。这时他才看见艾峰端着枪无声越过自己，挥手下令同事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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