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鱼贯冲入房间,里面却早已人去楼空。背包不偏不倚靠在入门处的橱边,床单整洁平顺,书桌上还扣着本医学期刊,咋看之下主人似乎只是暂时外出未归,一切沉浸在宁谧的夜色中。
叶里纱就这样神秘消失了,初步查证发现,这个老旧小区为数不多的监控,压根就没拍到她离开的身影。只有一个邻居反应下午四点多时听到过楼上有摔东西的动静,因为很快又安静下来,就没再留心。
而叶里纱这个身份,根本就是伪造的;邹琴的档案则被留在了她未曾毕业的那所高中,之后就再也无从查证。要从她的过去寻找现在生活的蛛丝马迹,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但艾峰站在这间收拾得有条不紊的小屋中间,反复环视四周,总觉得其中哪里透着不寻常,究竟是什么呢?
晚上6点40,天色已经一片漆黑。开车驶过别墅区大门的时候,“今晚夜色尤为浓重”的感觉突然浮现在杰克脑海中。原来是沿路的灯都暗着,只有低处的零时消防灯,亮着惨淡的白光。一眼望去大部分楼栋笼罩在黑暗中,即使偶尔有几扇窗户透出些微光线,也显得昏暗异常。加之车窗外风声大作,吹得路边树影摇曳不定。令他更觉一丝烦燥,在胸中郁滞不开。
物业广播中提醒着进出车辆,“停力故障,照明不佳,请大家小心行驶!”杰克这才想起进门前曾看见路边电线杆旁架起了高车:是风大把电线吹断了吗?他无心多作揣测,原本他都不打算这么早回来,可想到某人的身体不能挨饿,又特地绕道去“香溢轩”打包了饭菜回来。
啧,为什么还要考虑那小子……
杰克用力一扭档位把,提速向前开去。驶过路口的时候,一辆黑色捷豹突然穿出,他猛踩油门,还一时火起大力按响了喇叭。意识到自己竟不冷静到如斯地步,他不禁咒骂出声……
——丁弈就是陆定一?
那是他在叶里纱正紧张搏杀的时候突然抛出的问题,叶里纱什么都没有回答,但她陡然收缩的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终于想起了福利院里那个篮球少年的名字——陆定一,那还要从他派人跟踪丁弈说起。那天韩乘风女儿找人揍了丁弈,他手下的人后来回报说,韩家女孩曾对丁弈说:我爸失手杀死你爸,他觉得亏欠你的,可我不欠你。
丁弈做卧底前抹消了自己过去所有的痕迹,他曾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查到任何线索,但这句话终于给了他一个突破口。韩乘风杀过多少人,何曾会为了一条无足轻重的人命感到亏欠?如果有,那便只可能是很多年以前,韩乘风还没出道前发生的事。每个走上不归路的人,都有他无法回头不得已的契机,也许杀死丁弈父亲这个转折就是韩乘风风云变幻人生的开始。
那时候丁弈多大?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失去父亲,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他想到了自己,由此推测丁弈也可能在福利院生活过。根据这些线索,他很快找到了一篇关于陆姓警察见义勇为过程中被歹徒杀害的新闻。也就是在那同时,脑海中一些模糊的记忆变得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些被人珍藏的简报,以及孩子们的耳语:
——全世界就他最惨吗……对所有人都板着张脸,好像大家都欠他似的……定一哥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被坏人害死了,他就没迁怒于人……定一哥爸爸是警察,是抓坏人时牺牲的……比自杀可伟大多了……
妈的!看到叶里纱那个等同默认的眼神时,杰克终于明白过来,当时在金鼎皇宫酒吧间,与丁弈直面相对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不爽。那家伙还真是变得面目全非了,讽刺的是从小到大他们敌对的立场倒是一点都没变。
他承认,当时自己简直怒火中烧,以至于他不仅没能扰乱叶里纱的心神,反而还被划破了手背。现在那里还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绝不可轻饶了林山人:但那小子的伤还没好,又刚经受了巨大的打击,况且受伤也是因为我……
杰克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寻找着各种借口,好说服自己暂缓报复。如此心烦意乱地推开房门,他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客厅里各处亮着星点烛光,茶几上还点了盏转录灯,将星月树影映射在墙上,不断转动的光影如梦似幻。他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是家具城的精品样板房,同样温馨的烛光里,女孩调皮地拿起沙发上的白毛毯,披在身上转了个圈,转过头来冲他笑道:“我们以后也要住这样的房子,夜里点上蜡烛,就我们两个,谈天说地,是不是很浪漫……”
小荧!
杰克大步流星向客厅中走去,看见蜷缩在沙发一角,抱着单薄毛衫沉沉睡着的林山人,他才蓦然清醒过来。这里没有沈荧,自己不过是因为这个人不经意做了与沈荧相似的事,才自我欺骗,赋予了他些许的特别。不自觉让他一点一点靠得太近!?
杰克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山人清秀的睡颜,眼神慢慢变冷:危险该在萌芽之前果断扼杀。他伸出手箍上林山人的颈项,那脖颈纤细、冰凉、轻轻地脉动着,没有丝毫防备,只要稍一用力便会被轻易掐断。他逐渐收紧十指,两只小猫敏锐地感觉到了杀气,从依偎着的沙发垫上支起身。白煞与他对视片刻,畏惧地跑开了,黑煞则龇出尖牙,冲他不满地叫起来。
真是只碍事的畜生!杰克皱眉想加大动作,却发现十指根本用不出力气!
这时林山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什么都没意识到,支起身,笑得一派纯真,瞳孔微微张大,放射出晶莹的光芒:
“你回来得好晚,我都等饿了。”
杰克面无表情,故意冷硬地岔开话题:“知道吗,那些蜡烛是她的宝贝,我从来不舍得点,连阿姨打扫时不小心移动了位置,都会被我骂个半死。”
“啊……对不起……我应该想到的,我,我去买一模一样的赔你……”
山人的目光闪了闪,神情一下暗淡下来。那双眼睛骗不了人,他明明也知道眼中有光意味着什么。杰克终究是投降了,把眼前人单薄的身体拉进自己怀中:
“算了,这样挺好,也许我早该点亮它们的。你啊,怎么冻得身上连一丝热气都没有。”
怀中人轻抽了口气,身体却诚实地依偎过来,他不由伸出另一只手,抱紧那具微微颤抖的身体,恨不能用力再用力,再也不放开。这无关情雨,就是一种无法说明的渴求与满足,让人渐渐沉醉,不可自拔……
最后是怀中微不可闻的呼痛声,让杰克回神松手:糟糕,差点忘记他的伤了。他多少还有些不舍地离开少许,迅速脱下外套给山人披上,“把这个穿上,先吃饭吧。”
此时门外响起门铃声,这种时候谁会来?杰克循声望去,又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却见山人一手已伸入大衣内袋,瞬间变了脸色:
“为什么带着……枪!?”
那是为了处置叛徒以备不时之需,才带在身边的。杰克不禁暗骂自己大意,居然把这么个大麻烦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该怎么收场?而更让人焦头烂额的是,急促的门铃也催命似地不断响着:
“邢志杰,林山人?有人在吗?我是刑侦队的艾峰,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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