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人的房间不大,进门的过道里,放着一张小餐桌,墙上用麻绳随意拉出几道横线,夹着些照片,都是些他跟小孩的合影、打球的照片、同学的合影,里面竟然还有一张他跟艾米的合照。
杰克挑了挑眉毛,探头看了眼边上的厨房,这里窗明几净,窗台上放着绿植,天边最后一缕微光,照在料理台上一字排开的调料罐上,与墙边挂着的浅色条纹围裙相互映衬,显出一抹暖色。
再到卫生间,洗脸池上放着一套蓝白色系的洗漱用具,边上毛巾架上挂着一大一小同样色系,干净柔软的毛巾。
他折回来走向另一侧的卧室,注意到被房门挡住的走廊边有个壁橱,他拉开门,里面放的都是些雨伞、扫帚、纸箱、瓶瓶罐罐之类的杂物。其余再无可深究之处,倒是挤一挤可以躲进一个人。
他回头看一眼林山人,这小子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虽然脸上写着些许不满,但只是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显然对他此行的目的心知肚明。
他最后走进卧室,这间房间他上次匆匆一瞥,此时再看竟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这里木色的书架,暖色的双人沙发,清爽整洁的床单,椅背扒着的老旧绒毛玩具,都散发着久违了的生活气息。
他随手掠过书架上排的书,中间是一整排的悬疑推理小说,上层是一些未解之谜丛书,科幻小说。他还看到了一本《FBI教你读心术》,于是想起徐子轩那张挫败的脸,心情不错。再往下是天文、地理、历史类的杂书,也有几本名著小说,书架的最下层是一些工具书,上面积满了灰层,想来都是些大学读书时的课本,如今已经很少使用。
他在一本厚重的英语字典上抹了一把,拍去满手灰尘,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笑意:这字典他也有。
“你不会只是来我家看书的吧?”
他直起腰,回过身来,这是进房间以来林山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到底想找什么,要不要看看衣橱?”山人打开衣橱大门,“床底下?”他把床垫掀起来,下面是个储物柜,但大半空着,“沙发垫子里?电脑桌抽屉里?”他说着拉开抽屉,翻起沙发垫子,“还有什么地方?要不直接在这儿装个探头,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杰克毫不客气随手翻看着床柜、衣橱:“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改天让人来装?”
看林山人吃了苍蝇似的咽了口唾沫,他不由得笑起来:“我可没兴趣窥探你的私生活。”也不想让别的任何人看到!意识到脑中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想法,他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都这个点了,晚上你打算招待我吃什么?”
山人张了张嘴,倒是给他问住。
“客人上门,你连顿饭都不打算给我吃?”
山人心里不禁腹诽:你又不是我请来的,自己皮厚找上门,还好意思讨饭吃?他想说家里没饭吃,但杰克关上橱门,按下床垫,推上抽屉,又踱回书架边,开始磕磨他那几本书,完全不打算走的样子。看他修长的手指从一本书翻到另一本书,山人不由自主把视线移到书架下层:
“想吃饭可以,出来帮忙!”他尽量表现得对杰克随意翻书豪无所谓,转头就走。所幸没过多久,杰克便跟了出来。他暗暗松出一口气,回头正看到杰克脱掉外套挽起袖子。
不得不说即便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杰克也能做到让人赏心悦目。而他是不是也同样顶着那样优雅从容的外表,制造了一桩桩残忍的杀戮,山人想起了丁弈给他看的那些照片,心中又不免涌起一股寒意……
“需要我做什么?”而杰克此时正抬起纤长的睫毛,带笑的双眸直直盯着他。
“打蛋吧!”山人回过神,避开那双迷人的眼睛,递过去碗筷,“鸡蛋冰箱里自己拿。”
“打算请我吃什么?”杰克把蛋打入碗中,一边转头问。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再炒个蒜蓉生菜,家里就只有这些。”
言下之意爱吃不吃,他无声轻笑,拿了碗倚在门边打蛋。看着林山人穿着围裙,麻利洗菜切菜捣蒜的样子,心中竟觉得少有的平静:“没事,我不挑食。”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和人一起下厨做过一顿饭了。
山人回过头来冲他伸出手:“看不出来,蛋还打得挺像模像样?”
呵,上一次有人自告奋勇做菜给他吃,结果还是他大显身手,拯救了一桌子黑暗料理。不过他并不打算显摆,他更享受有人做饭给自己吃的感觉……
不多时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杰克掀开汤锅,眼睛一亮:
“还有鱼汤?”
“嗯,今天给徐叔做的,还剩了一半,算你有口福。”看杰克神色微变,山人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受不了鱼腥味的徐子轩,“怎么,你不爱吃鱼?”
杰克尝了一口汤,味道好得出奇:“很好喝,为什么这么问?”问出口的同时,他也想到了原因:啊,对了,徐子轩不喜欢吃鱼。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这么熟,林山人连这种事都知道了?他微微蹙眉,就连原本鲜美的鱼汤也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起来,“徐子轩是公安局的犯罪心理专家,你少跟他来往!”
山人吃了一惊:这家伙简直比心理专家还可怕,怎么就知道他想到了徐子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分得清楚。你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两人一起下厨营造出来的良好气氛,几乎让他忘记了杰克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我信不信你不重要。今天警察找我去问话,这惊动了会长。”
“警察为什么找你,那晚码头的事情走漏风声了吗?他怀疑是我说的?”
杰克深深看了山人片刻:“不是那事,是维克的死。”
“呵,维克的死,我还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丁弈虽然再三嘱咐,但此时听杰克提起,山人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
“别岔开话题!会长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就算我不查你,也会有别的人来查你。你要是有什么怕被查的,最好现在就说出来!”杰克的口气虽然冷硬,话中之意却又像在暗示:只要你及早坦白,我都会尽力保全你。
山人轻叹一口气,直视杰克:“我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最好,后面的路还很长!”
之后的晚饭吃得异常沉闷,山人几次欲言又止,杰克都清楚看在眼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些护士说维克手上有大量注射毒品的针孔,就算不被杀,也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和他一样?”
杰克微眯双眼:“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山人已然看出杰克神色不善,但他既然说了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他们在哪儿,有多少人?能不能别再那么做,放他们一条生路?”
杰克冷笑连连:“你还真有胆子问这种问题,提非分之想!?”不过,真要不闻不问,倒也不是林山人了,他心中不免无奈苦笑,少许放缓了口气,“人总是要死的,无非是寿终正寝和死于非命的区别。你看不见的地方,分分秒秒都有人死于非命。多几个有什么不同?”这是他曾经自我麻痹的方法。
“……会良心不安。”山人低头呐呐良久说出的话,令杰克犹如芒刺在背。
“我警告你,这样的话,出了这个门,对任何人都不许再提半个字!良心这种东西,只能丢掉,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山人对他的声色俱厉不为所动,执拗地回瞪着他。
“行了,那件事情已经完成了,既成的事实你挽救不了,就算是我也左右不了。但至少暂时不会再有更多的受害者。”
……
夜色越来越深,孙浩哲双手僵硬地握着方向盘,几乎放弃了希望。恐怕今天也是无功而返的一天,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结束一天的奔波,突然车子轻微的颠簸让他心头一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猛地停下车,注意到后视镜中年久失修的路面有一道十多厘米宽的沟槽。他只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踩下油门加速向前。他记得被当成尸体运出来的那晚,刚开出不久就有一段路,每隔一段距离连着颠簸了好几次。他调整好车速,果然在相似的时间点再次遭遇颠簸,如此反复三次,再往前开5分钟,应该就是。记得中间曾有过一次右转,现在他果然看到了岔路,那就反向左转,终于他在前方看到了一片不小的建筑!
心湖疗养院!他沿着高大敦实的围墙摸到建筑豪华的铁门前,看见门牌上写着几个大字。他透过铁栅栏往里看,在喷水池与绿树掩映之间,有一幢红白相间很是气派的老式建筑,周围还有几幢大小不一的副楼,和他记忆中阴暗潮湿充满霉锈味的地下室却又完全对不上号,他站在门边有些犹豫。
“谁啊?在那儿鬼鬼祟祟的?”说话的男人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狗,突然出现在铁门后,他一身黑衣,精瘦狠戾的脸上满是戒备。狼狗看来训练有素,并不叫唤,只是龇着一口尖牙低低发出警告。
“我是路过的出租司机,有点尿急,能不能借个厕所?”他点头哈腰陪着笑。
“神经病!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高级私人疗养院,能给你这种家伙借厕所?去去去,滚远点,自己路边解决去!”
他灰溜溜沿着路边绿化带走远,心中突突跳得厉害:这男人并不像普通的看门人,狗也绝不简单,这地方八成就是!此时墙边灌木丛中一样东西,让他停住了脚步。那是一根暗红的旧手绳,下面荡了个木制长命锁,卡在灌木深处。
他记得,严实那时候向他们抖一抖手腕,自得地说:“这是我的秘密武器,我奶奶留给我的。别看这个小木锁普普通通不起眼,可是他的锁芯能拔出来,以前我奶奶的爸爸做过地下党,拿这个传递机密消息的!”他们那时候都当严实瞎编,一笑置之,严实还生了小半天气,“哎,你们可别不信!”
此时他一把将小木锁抓在手里,反复按了好几次,终于把隐藏的锁芯抽出来,那极细如针的锁芯上果然卷着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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