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哲站在男装店的高级穿衣镜前，此时他身上的帆布夹克和工装裤已经换成了一套质料上乘的灰色薄呢西装，将镜中人变得已然判若两人。他本来没心思来商场浪费时间，但被小天硬是拉来，说什么要彻底改头换面，好躲过杰克的眼线。现在可好，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正当他盯着镜子发呆的时候，小天从身后探出头来，窈窕的身影融入了镜中，他只觉眼前一亮。看来他换衣服这会儿功夫，这小鬼也没闲着，给自己找了顶浅棕色格子呢贝雷帽，又在黑色连身裙外套了件绛紫色小皮衣，酷酷地站在他身边的样子，不禁让人联想起《那个杀手不太冷》的电影海报。
“这不是很帅嘛！”小天将他转向自己，帮他整了整衣领、收紧领带，又目不转睛盯着他，盯得他越来越不自在起来。
“这衣服束手束脚，穿着怪难受的。”他转开视线，想把西装脱下来，小天却快他一步，反将扣子扣上。
“就这件了，不准脱！服务员买单，这几件衣服我们直接穿走，换下来的那些处理掉就行！”
他都来不及阻止，跟在一边的导购小姐已经迅速接过小天手中的银行卡欢天喜地跑去收银台了。他知道身上这套衣服、领带，加在一起价值不菲，但看着镜子里的影像，他又挺想继续穿着这身衣服。
“衣服的钱，等救出严实，以后我会慢慢攒够了还给你。”
小天眼中的笑意突然黯了黯：“钱这种小事，老挂在嘴边就太伤感情了不是？”
“可……”
“好啦，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婆婆妈妈。”小天说话的口气，像极了最后临别那晚的严实。他微一晃神，已被小天一把勾住胳膊，拉近身边，“难得这么帅，拍张合影留念吧！”
“不要！”他反应不及，就听见咔嚓连声，小天已将伸得长长的手收了回来，自我欣赏地检视起照片来。看到兴头处，还不忘把手机屏幕塞到他眼前来，求表扬。
“看看，是不是因为我把你衬托得更帅了！”
导购小姐已经麻利地开了收银条，提了购物袋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你们父女感情还真好！”
可谁曾想她的马屁却拍在了马腿上，上一秒还乖巧可人的“女孩”突然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横眉竖目纠正道：“谁是女儿？我是他女朋友！”
“什……”听到小天故意拖长尾音的“女朋友”三个字，他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小天却还生怕空口白牙少了信服力，扯过他的领带，踮起脚尖，便在他嘴边轻啄了一口。
“唔……”
他脑中一片空白，少年已然抽身退开，片刻前留下温软触感的嘴唇，勾起个好看的坏笑，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把造成的烂摊子尽数丢给了他……
他腆着脸从一脸震惊的导购小姐手中接过东西，仿佛能从女孩圆睁的眼睛里，看到她满是猎奇与不屑的心声：不是开玩笑吧，她真是你女朋友？人家小姑娘才几岁，还让她给你付账？看你相貌堂堂的样子，没想到是这种人……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出了店门，出门后却哪都看不见小天的身影，他只愣了愣，便低头快步走向自动扶梯。小鬼果然很快从身后追了上来，跟着跳上自动扶梯倾身探过头来：
“看不见我着急了吧？”
他直视前方，坚决不答话。他知道小鬼只是故意躲起来吓唬人，真想逃跑的话，他之前有的是机会，根本不用等到现在绕这么大一圈再跑。
“……生气了？开个玩笑嘛，这么玩不起？”看他仍然绷着脸不置一词，小鬼终于有些沉不住气，语气里竟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你说接下来去哪儿好？我刚看到商场里有个游艺城，我们去那里玩。听说这里顶楼还有摩天轮，我们一起去坐坐？”
“玩够没有？”他一把拽起少年手腕，强压住莫名窜起的怒火，低吼道：“你真当这是出来玩吗？记住了，你是我的人质，之所以事事迁就你，只是为了救出严实！跟我走！”
孙浩哲转身要走，没想到小天钉在原地力气不小，竟还轻易拉不走，令他不免火气上涌：“你走不走？”
小天也毫不示弱回瞪他：“你也别忘了，我才是你成败的关键，没有我，你休想救出你那个小情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喊非礼？”
“小……”情人！！这说法……实在令人汗颜，也不知道是随口玩笑还是真把他想成了老K那种人？想到更有可能是后者，他不由得面红耳赤。
小天也是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短暂愣神的功夫，已将他的手拉向自己胸口！这场面一旦叫起“非礼”，他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臭小子，除了脸长得还有几分纯真，剩下的就只有满肚子坏水了。孙浩哲心知不好好教训教训这小鬼，恐怕别想让他乖乖服帖。他索性反扣小天双手将他顺势揽入怀中，故作暧昧地附耳低语道：
“好啊，真不怕惊动了警察，你就随便叫。一起进了局子，把事情和盘托出的话，相信警察也会去救严实。至于你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你之前帮着那些人做过些什么了。”
只见小天咬牙瞪着他，但气焰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嚣张了。他早就在猜小天为什么要穿着一身女装出入实验室，甚至逃跑时都不忘带走这身装备，很可能是因为曾经犯过什么事，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看来这次他赌对了，而周遭的人们顶多把他们当作一对不那么寻常的恋人，多看上几眼也就不再关心。
他扬起几分胜利的自得，笑问：“现在可以走了？”
小天突然乖顺地依偎向他，冲他盈盈眨了眨眼睛：“大叔，你发起狠来，简直魅力四射，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偏偏这一套总能打他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之际，小鬼已又一次侵袭了他的唇，被他晚了半拍拉开后，还挑衅似地舔了舔嘴角的虎牙……
不过之后小天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跟他去租车、探路，寻找适合的人质交换地点，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静默地倒叫人不太习惯起来。
回程的时候，天色已然转黑，孙浩哲看了看心不在焉盯着窗外街景的小天忍不住开口：“怎么都不说话？”
少年终于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换人？”
经过一下午的盘算，他已经基本想好了行动计划：“明天白天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就算要实施突然袭击也不会那么容易，“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这么说过了明天就要说再见了？”
“明天这个时候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严实了。”他真希望时间能就此跳过，等再回过神时，一切麻烦事都已经过去。
少年轻嗤一声看向前方：“别把事情想太简单了。你没跟杰哥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他的能耐和手段。他枪法其准，千万别成为固定目标出现在他面前，别让他有机会狙击你！”
“好，那就叫他来开车。”他在码头见过杰克一枪毙命，弹无虚发的情景，也只有试着让他腾不出手来这一种办法了。“听起来，你还挺崇拜他？”
“笨蛋，我是担心你会死在他手里！”少年突然提高了嗓音对上他的视线。
他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小天的脑袋：“谢谢，我会保护好自己！为了救人，也不能这么轻易死掉啊。”
“嘁，谁要管你死活！我只是不想这场较量完全一边倒而已，否则多不好玩？”少年倔强地撇开头去，言语之中仍在死鸭子嘴硬。
他又是一笑，也不多说，慢慢放缓了车速。不远处，夜幕下大楼高处的巨大摩天轮闪烁着霓虹，显得格外瑰丽。此时，小天的注意力已然被半空中辉煌的大转盘所吸引：
“咦，怎么又开回来了？”
“我也想上去看看！来S市这么久，都没好好欣赏过这座城市的夜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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