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的研究始终不能突破,段文彦决定先离开鲁山县,回去多找些卷宗,再多开几场没人滥竽充数的会。只是鲁山县交通实在不便,听说出山的必经之路又出现了山体滑坡,埋了好几间没人住的土砖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因此众人只能继续呆着,同那片莫名其妙的阵法大眼瞪小眼。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林暄凌晨时又进山了一趟,他回到了徐家屋顶,一抹红衣在他去时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里,像是刻意等着人来,又要让他看着自己消失。林暄静静地望着那不知是人还是何物的东西站过的横梁,上有残余的昆山寒气,似要逼退他似的。
林暄嗤笑一声:“班门弄斧。”他将那股寒气纳入掌心,随手一捻,瞳孔里幽幽地闪着看不真切的银蓝流光。
阵眼镇压之物自他们来时就不存在,他原想着或许是藏去了什么地方,只是进山时见句芒也摇摇头说没发现。这样巨大到笼罩整个山系的阵法,若是没有上古宝器加持,在这样灵气式微的时代,怎么可能如常运转?除非妖族已经渗透到了他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林暄吸纳了那缕寒气,只是纯粹的肉身太孱弱,他的眼睫毛都结了几屑冰茬。
他得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昆仑之上……或许得去一趟悬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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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这场景,要说没有私心吧,大抵是很难违心地说出一句“是”的。
放血对于林暄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以他的情况,断了四肢也有人口嫌体正直地给他接起来,最多拿那两对毛茸茸的翅膀扑棱着,对他扇几阵风以示不满。句芒年年都给他丢药膏,只是他实在是懒得用,把堂堂万物生发之神每次都气得眉歪眼斜的。
但话说回来,他实在是很有私心,在留着自己伤口这方面。
房间里唯一的小木桌上散乱地放着棉签、药膏、绷带,林暄好几次欲言又止,又被毕夔早有预料似的叫他不要狡辩。
农家乐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段文彦见反正出不去,索性给异闻科的人放了个传统文化假。客厅里的三张麻将机全部开了起来,林暄听见齐珏大叫了好几声“吃”、“杠”,又被面前人的说话声拉回来:“我看见你进山了。”
林暄:“……”这让他怎么狡辩。
毕夔扎好最后一圈,只专注地打着结,没有直视他的眼睛,这让林暄的语气勉强还算自在:“山里有线索……我最近要离开一阵。”
毕夔语气淡淡:“想好了就去。”
林暄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实在很有惹怒这人的经验,斟酌道:“我有把握。”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们伤不到我。”
收拾着凌乱桌面的人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半晌才开口:“林暄,你……”
齐珏突然打开门喊了一声:“吃饭了!”
毕夔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没事,吃饭吧。”
探头进来的齐珏想不通为什么林暄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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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后脖子始终发凉得很,他缩了缩脖子,问段存:“你知不知道,我听说,绕着旋转木马走三圈,你就会发现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
段存:“试试看呗,我看哪有小鬼敢拦我。”
江淮给他竖了个大拇哥。
旋转木马断了电后停在了有的在上、有的在下的样子,低着头的马像在卑躬屈膝,昂首的马披着一身灰尘欲奔腾又止于原地。江淮继续说:“你说,成精的会是这些马吗?它们走不出去了,也要叫我们出不去。”
段存摇摇头:“建国后不许成精,它们肯定是建国后的,成不了大器。别这么看我,这啥年代了,我爹也信马克思。”
江淮直乐:“管他呢,我们去走个几圈,不就知道了。”
旋转木马周围全是丛生的杂草,它旁边的项目是游场小火车和碰碰车,本来按理说长时间被碾的草地生不出这么浓郁的草叶,这里的草却高长、柔软。
才走了两圈,江淮后颈上又凉又痒,他皱着眉挠了半天,刚想让跟在他身后的段存帮他看看,一回头却发现段存表情僵硬地看着他的后颈。他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前面有人在喊他:“江淮,你来啦?”
是孙绮言的声音。江淮没想到自己女友也在这,刚要看过去,就听段存低声对他说:“别看,不是人。”
江淮被他这话吓了一跳:“那不是孙绮言吗?”
段存:“就算是孙绮言,她也……”
江淮还没来得及听他说完,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力和一股后颈上的强大推力一并拉了过去,这下想不看都得看了——只见孙绮言穿着一身黑裙,面上笑盈盈地看着他。江淮刚还想着孙绮言哪有什么怪异之处,定睛一看却差点叫出来:
她的四肢接错了。
本该是手的地方长的是脚,本该是脚却用五指张开拖着地。江淮表情凝固了。段存见他被拉了过来,也紧接着跟了上来:“你要做什么!”
“孙绮言”歪歪头:“我知道你,你是阿淮的朋友,阿淮经常同我说起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们不期待我出现吗?”表情委屈,有些可怜,如果忽视她混乱的四肢和趴在江淮脖子上的狐狸精怪的话。
江淮一言难尽地扫视着她扭曲的四肢,对面那“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打量起自己的身体。“孙绮言”像是才发现自己身子错位了似的,装模作样惊呼了一声,直接卸下了四肢重新组装:“哎呀,实在抱歉,来得太急,居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婴婴,快过来,替我扶扶身子。”
江淮感觉到自己颈间有什么东西划过,但什么都没看到,又听见身后的段存疾呼一声:“灌灌!”
随后他手心里被塞入了一根羽毛,这羽毛入手凉而温和,奇妙的、令他想要握紧。一瞬间他耳清目明,又被眼前之景吓得一哆嗦:
只见“孙绮言”背后赫然是几只狐尾,她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大约就是她方才唤的“婴婴”。它通身纯白,只是嘴边还挂着几缕红烟,江淮手里的羽毛在发烫,他脑中忽地出现了“阳气”二字。
段存安抚了一番自己被拔去了一根羽毛的灌灌,说了句“去吧”,那鸟委屈地“啾”了两声,朝天上飞去,转眼就不知去向了。
留好了后手于是放下心来,段存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他冷眼看着对面的人:“区区狐妖,休要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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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暄不知道怎么面对毕夔,他瞒着的事太多了,越是临近这样不寻常的时刻,越是清晰地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索性他吃过饭就启程了。
这人是个一根筋,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听任何人劝,他随便扯了个谎就离开了,留下一堆想要劝他等因山体滑坡而出现的路障清理完毕再走的村民在风中凌乱。
毕夔在二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并没有去送他。他面色淡然,瞳孔黑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段文彦环抱着双手站到他身边:“他不是常人吧,别担心了。”
毕夔半晌才答,也不知道是回答他这句话,还是在回答段文彦当初在车上问的“什么来头”,他说:“……我查过他,什么都查不到。”
段文彦哼笑一声:“意料之中。”
不远处林暄一人走在山路上,肉眼可见的脚程快,好像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事。毕夔有些心烦意乱,又有些不敢转开眼,好像一转开眼山就要塌下来,把所有的疑问掩埋,把那个看起来孤单得很的背影也掩埋。
两个人在二楼站到林暄消失在山路尽头,正要下楼时,段文彦痛呼一声,是一只鸟不识相地冲进他怀里,段文彦刚要臭着脸把鸟丢开,却听它尖啸一声,像骂人似的。两人眼前出现了它构建的幻境:一只狐妖正与两个人对峙着。
段文彦的语气极不可思议似的:“段存?他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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