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困倦因为这简单的六个字顷刻间荡然无存，声声入耳，震得许之言一激灵。
她抬眼，对上纪云辰深邃的眼眸。
他单手拿着话筒，另一只腾出来捧着奖杯，轻轻地扬起嘴角。
许之言怔愣了下，理智告诉她此刻需要她伸手接过，但现实却像是把她牢牢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
方才一直在走神，她并没有听到主持人关于颁奖规则的介绍，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会站在这？
给自己颁奖?
对面人仿佛觉察到她的犹豫，把话筒移开一边，轻扯嘴角：“不回消息在这开小差呢？”
“我才没有......”她小声辩解，视线却不自觉地移向一旁。
纪云辰懒洋洋地盯着她，下巴轻点：“喏，奖杯。”
“啊，好......”意识到颁奖流程还在继续，许之言连忙双手接过，“谢......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全程不敢看纪云辰。
就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的决定，只要看他一眼，就能瞬间击溃她的防线。
那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以为只有自己能听见。
纪云辰微微皱眉。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客——气。”他拖长了声调，往她身旁迈了一步。
许之言看过流程图，她们这一届获奖并且需要再毕业典礼上颁奖的人数一共36位，除了纪云辰刚才颁的第一个奖，接下来就轮到了其他学院的学生。
主持人继续介绍着下一位颁奖嘉宾。
许之言偏头看了看，隔壁是表演班的女生，正笑盈盈地接过学长递来的红彤彤的证书。
离他们还有段距离。
“怎么，看帅哥呢？”看着旁边那颗一眼就能看出发胶抹得过量现在直愣愣反光的头，纪云辰挑了挑眉。
耳根腾地烧了起来，许之言有些慌乱，转身看向他：“你别乱说，这在台上呢。”
也是。
要不是在台上，她这时恐怕早就伸手堵住他的嘴了吧。
她的脸颊鼓鼓，神色慌乱而认真。
纪云辰正了正身，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柔软的衬衫轻轻摩挲着肩膀。
他低哑着声音唤了声：“许之言。”
“啊？”
他轻笑了声：“原来你这么厉害。”
清淡的嗓音像是山林间的清风，从遥远的地方跋涉而来，萦绕在她的耳边。
心脏紧密地收缩了一下。
厉害？
好像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词评价她。
没想到第一次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许之言温声解释道：“其实不是什么很值得夸耀的奖项......”
纪云辰很轻地皱了下眉。
她平时并不显山露水，为人低调谦和。两人在一起时，他也很少过问她的工作和学业。只知道她最后毕业这段时间很忙，每次相聚都带着电脑，吃完饭会很快地敲一会儿键盘。
那时她也从没提过自己要参加什么比赛，他以为只是在忙普通的毕业论文。
她的性格总是淡淡的，不争也不抢。
原来也会有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
“就算没有奖”，他思忖片刻，慢悠悠地说，“我女朋友也很厉害。”
女朋友。
也很厉害。
一时被喊得发怔，许之言定定地看着他。
男生的脸庞白净帅气，双手随意交叠，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饰。
女朋友三个字，是许之言从来没有听过的称呼。
因为没有公开，也就不会向其他人介绍，“你好，这是我的男朋友/女朋友”。一时之间，这再正常不过的称谓，却惹得她眼眶有些发酸。
她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可以自由地牵手、接吻的情侣，带着伴侣参与进各自的生活和社交，介绍各自的朋友和家人，接受他们的祝福和拥抱。
她似乎总是缺少一点勇气。
纪云辰并不太过多地夸赞，她有时觉得自己更像是小粉丝的崇拜，追着他的背影跑。她很少和纪云辰解释自己专业上的内容，总是一个人自顾自捣鼓，纪云辰不是没有自告奋勇说要帮忙，无一例外都被她拒绝。
她对电脑并不精通，也知道做惯游戏设计的人必然电脑程序比她了解，要是纪云辰出手，自己能够节约很多时间和精力。
但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他的帮助。
有很多个晚上她闷头捣鼓到深夜，一连几个小时忙着后期把音效成果提纯，网上有很多繁复的方法，比如声波对比，但她不太会，只能笨拙地靠人耳分辨，一遍遍地重新听录音，找出效果最好的一遍。
这样也叫厉害吗？
听起来挺笨的。
她在心里悄悄默读了一遍。
“我女朋友也很厉害。”
语气里带着轻微的傲娇，让她想到了小时候隔壁孩子天真的炫耀。仿佛她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取得什么成就，成功或者不成功，就算她什么也没做。
在他看来，也是很厉害的人。
微微感觉，耳廓有些发热。
仪式持续有一会儿，直到最后的奖项颁完，隔壁的高个子女生朝她走来，许之言才反应过来该退场了。
女生兴奋地挽住她的胳膊，偷偷打量着旁边的纪云辰，小声说：“竟然是云神给你颁奖诶，好羡慕。”
因为接下来还有环节，退场要求速度较快，舞台上，加上颁奖嘉宾总共五六十人，都朝着许之言这边下阶梯。
人挤人，瞬间前后左右都被围住。
她抿嘴，努力礼貌地笑了笑：“你也很厉害。”
前面的男生很高，身材有些微胖，衬衫上留有汗液的味道。体育馆的温度本来就比较高，闻起来有些发酸。许之言努力支起身，想从前面男生的背上移开，却被后面不断涌来的人潮被迫向前推。
就在她几近要砸在那厚实的男生后背上时，温热的手掌轻揽住她的腰，手心里的力道大了些，将她一把搂了过去。
“站这。”纪云辰轻扯下唇。
女生连忙往他俩身边移了移，有些吃惊：“你们认识啊？”
其实刚才颁奖时她就想问，按照安排，每个学院负责自己学院人员的颁奖，纪云辰没去自己学院，倒第一个来了录音制作专业。
“可不？”纪云辰扬了扬眉，勾唇，“这我女......”
嘶。
没用多大力气，腹部被示意性地轻撞了下，他侧过头，看着旁边的女生。
许之言用嘴型示意：“你干嘛呢？”
“我认识他，大一入校的时候，是学长帮的忙。”许之言连忙解释，冲纪云辰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纪云辰看着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觉得好笑。
她总是这样，凡是只要和这件事有关便如临大敌。
“嗯，是”他点头，“不熟”。
他不再捣乱，只安静地看着她，努力正了正身，尽量给她隔开一小块空间，这样空气应该比较容易流通吧？
原本只要下楼梯就能完成的退场，现在愣是堵了足足五分钟还没下去。一时弄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大家开始叽叽喳喳，又要绕到舞台的另一侧退场。
所有人一百八十度转身，许之言瞬间有些绝望。
因为本就耽误了些时间，大家情绪有些急躁，后面的人向前挤得力道更大了，即便想努力维持身体平衡，许之言还是控制不住地向前撞去。
“我*，撞我好几次了，你烦不烦？”转身后，她的前方是个大块头男生。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许之言被吓得有些往后缩，身后人潮的力量还在向前推。
“往后退一下会死吗？”男生扬了扬声调，伸手朝她推了一把。
前脚还没站稳，后脚突如其来的外力冲击让她瞬间改变了原本的运动方向。
身体止不住地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又要栽在某个暴脾气的人身上，甚至做好了准备迎接暴风骤雨般的抱怨时。
一双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托住她的后背。
她顺着手臂的方向看去，纪云辰扬了扬眉梢，懒洋洋地说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嘴巴放干净点。”
纪云辰的个子很高，比前排男生高出一个头还不止，他的眼神很冷，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大约是被气场震慑住，男生没再说什么。
大家顺着人潮涌到舞台另一侧，向前推的力量一阵阵的，并未停止。就在许之言以为要N 1次撞向那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大哥，甚至已经提前想好道歉专用话术时。
抢在她撞上前面人之前，她的肩被轻轻搂住，向一旁挪了挪。
她抬眸，向后会看，猝不及防地装在纪云辰的眼眸里。
他的眼尾拉长，微眯起来时有一种缱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盯着他看下去。
纪云辰站在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微微扶正在自己的前方。虽然能看出他极力保持着平衡想要为她预留出空间，但现实一**不断挤上来的人又在限缩着这仅剩的空间。
于是她被以一种更加贴近的姿态，反方向朝着纪云辰挨近。几乎是靠在他的肩上。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似乎碰上了他的衣角。
整个人像是栽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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