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一声通传响彻长春宫。
原本正在看着因发热而昏迷不醒的萧徽卓垂泪的贤妃郑彩欣连忙擦干泪,起身迎了出去。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郑彩欣福身见礼,她较虞惊鸿要年长许多,在宫中的资历较老,是大皇子萧徽卓的生母,也是原本最有机会被选为皇后的后妃,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虞惊鸿来。
“姐姐何必多礼,快快起身吧。”虞惊鸿根基不稳,不愿到处树敌,对着她很是客气。
“谢皇后娘娘。”郑彩欣没有应这句姐姐,依旧礼数周全。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先前虞惊鸿方入宫,可以说是年岁还小,不足为惧,可谁人不知这位皇后是个胆大的,那日围猎救下陛下,已经是圣眷在身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虞惊鸿没有计较什么,宫中众人各有心思,对待她多是面上敬心不敬,她早就没心思去一一计较了,真要去细究,再宽心的人都少不得郁闷了。
“本宫昨夜听闻徽卓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虞惊鸿走在前头,郑彩欣落后半步,听见问话,虽不知她是何心思,却也认真答了:“好些了,只是折腾狠了,还未醒。”
“那就好,本宫带了些燕窝、人参,都是些上好的补品,便给徽卓补补身子吧。”虞惊鸿淡淡说完,眼神示意身后的红蜡将带来的东西呈上去。
“臣妾便代徽卓谢过娘娘体恤。”郑彩欣笑着回话,让身边的宫女接了托盘收下去。
“本宫去瞧瞧徽卓?”虞惊鸿表明来意。
郑彩欣虽拿捏不住她的意思,但是也不好拒绝,带着人往内殿去了。
萧徽卓不过十六的年岁,因着高热,双颊烧的红烫,唇色发白又泛着些许紫,眉心锁着,虽在睡梦中却也能瞧出他睡得不太安宁。
“昨日发生了什么?怎会病倒的?”虞惊鸿浅浅看一眼便出来,她年纪轻,虽名义上是大皇子的嫡母,到底差的年岁不大,不合适在他的内室逗留。
“徽卓自幼养着只狼犬,叫做西蒙,昨日夜里也不知怎的失足跌进了水里,犬哪里会水?竟就那般淹死了。”郑彩欣说及伤心处,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徽卓同西蒙感情甚好,骤然得知此讯,连昨夜的生辰都不曾好好过,便去瞧了,一路上心急又淋了些雨,这才病了。”
“是吗?倒真是可惜了。”虞惊鸿面色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可知具体时辰?这狼犬竟是这般不小心吗?”
郑彩欣不疑有他,只以为虞惊鸿是一时好奇,倒也没有隐瞒:“当是不小心的,是在御花园的后池那儿,昨夜雨大,旁人也未瞧清,约莫是雨天路滑,它贪玩才跌了,时辰大概快到戌时,具体的也不大清楚。”
“原是如此。”虞惊鸿喃喃,片刻回神道:“失了爱物,想来徽卓这些时日免不了伤心,贤妃大可宽慰一二,日后寻个更好的便是。”
“臣妾也是此想,娘娘同臣妾想到一处去了。”郑彩欣不是不识相的,嘴上迎合着,心里如何想便不清楚了。
虞惊鸿的心思不在此处,了解原委后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回椒房殿的路上,虞惊鸿眉心皱着,心里的愁绪难表,一时像一团乱麻一般难以解开。
“殿下,该喝药了。”
是三福的声音,虞惊鸿止住了脚步,她现在有些心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执玄,停在了门外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进去。
“我不喝,阿娘去哪里了?”萧执玄推开递到自己面前的药盏,苦着脸抗拒。
“大皇子病了,皇后娘娘正去瞧呢。”三福回着话,嘴上劝说了一句:“殿下便喝了吧,省的娘娘担心。”
萧执玄稍显稚嫩的声音传出来:“阿娘怎么又去瞧他?”
虞惊鸿面无表情地听着,只听见声音也能猜到萧执玄说这话的表情,定是板着一张玉脸,一脸不开心。
“娘娘身为中宫,自然该关心爱护每一位皇子。”三福只以为萧执玄在耍小孩脾气,耐心地宽慰。
“为何阿娘就不能只疼爱我一个呢?”
孩童稚嫩天真的话语,带着一点奶萌的不解和疑惑,虞惊鸿甚至能想见他歪着头,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眨巴着,带着稚童的幼嫩和童真。
虞惊鸿闭了闭眼,心中很是沉重,没有再听,转头离开了。
红蜡等人不明白虞惊鸿怎么了,见一贯疼爱七皇子的人竟然转身离开,没有进去守着人喝药,心中虽有些纳罕,但都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跟着走了。
虞惊鸿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萧执玄,走出来之后才想起来那是她的卧房,一时找不到去处,在原地踟蹰了一阵,最后还是扭头去了书房。
“在外头守着,谁都不许放进来。”她进了书房,头也不回,声色严厉。
“诺。”
虞惊鸿背靠着门板,难得有了一瞬的迷茫,不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她心里无数次为萧执玄开脱,无非是他年纪小,无非是他少时被欺凌,无非是太过在乎她了,无非是记着那日狼犬惊人的事情,无非……
她闭着眼睛想了无数个理由,可慢慢的还是想不下去了,因为她明白无论她如何为萧执玄辩解,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萧执玄性格太过偏执,不够良善,甚至是有些残忍的。
不堪为帝。
不堪为帝!
她心里倏尔冒出来这么四个字,这四个她不得不正视的字。
眉心锁着,她心事重重,一时乱的不成,脑中的思绪纠缠在一块,让她有些头痛起来。
陛下如今已经年近不惑,虽尚且还算壮年,但若要等她生下皇子或许还要一二年功夫,更遑论等嫡子长成?
况且陛下先前因着那勾栏的药伤了身子,她虽然不曾同陛下说个分明,但心里却已然有数,陛下此后只怕难有子嗣了。
虞惊鸿心中沉甸甸的,她会留下萧执玄,也不单单是为着之前的救命之恩,还有一点便是她需要一个皇子,这皇子是她日后的依仗,也是未来成为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是萧执玄……
她心中默然,若萧执玄是这样一个性子,她继续将人留在身边只怕也将成为一个祸患,况且,这般不够仁善的皇子,日后成为太子,再成为帝王,只怕是百姓之祸啊。
是留?还是去?
她心中惊疑不定,迟迟下不了决断。
*
萧执玄自是不知道虞惊鸿心中所想,他正留在虞惊鸿的卧室中,听了三福的劝说,想到昨夜已经惹了她不快,便没有再耍脾气,乖乖地将药喝完,坐在房中安静地等虞惊鸿回来。
三福跟着萧执玄也不过数月,对这小主子的心性尚还未摸清楚,平日萧执玄都十分的懂事,在他们面前极为独立,做什么都习惯自己来,唯独在虞惊鸿面前却很是不同,会有真正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喜怒哀乐,会哭鼻子,会嬉笑玩闹,多了几分孩子的稚气。
“殿下,娘娘回来还得一阵子,还是回床上等着吧。”三福见他小小一个坐在殿门前缩成一团乖乖的等着虞惊鸿回来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软,耐心地劝说着。
萧执玄板着小脸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成的,在这里,阿娘一回来就能看见,进去了便看不见了。”
不过也是个孩子,会守着门口等候娘亲的身影,三福失笑地摇摇头,不再劝说,转而在里头取了斗篷出来。
“多少加件衣裳,不然见您穿的如此单薄,娘娘该不高兴了。”三福笑着为他披上。
萧执玄想了想没有拒绝,虞惊鸿在这方面看得紧,确实常常因此发脾气。
他就这样等着,等到日暮西垂,等到星落漫天,等到月上柳梢。
他不过六岁不到的年纪,正是缺觉的年纪,一日都在殿门口等着,只用膳的时候歇了会儿,这般强度,莫说是一个孩童,便是大人也少有耐得住的,可他却忍住了,等的很是认真耐心。
见他又用肉肉的手指在大眼睛上头搓着,眼睛都快合上了,又使劲地睁开。
三福心生不忍,“殿下,先歇息吧。”
萧执玄固执地摇摇头,“不成,阿娘还未回来。”
说话的声音看似平淡,可细听却能听出带着淡淡的哭腔。
三福轻叹一口气,“殿下,娘娘总归会回来的,夜深了,您先歇下,等娘娘回来,我再叫你起来?”
萧执玄还是摇头,小小的背影缩成一团,双臂短短的,环抱着细瘦的膝盖,整个人埋在里头,连脸都不露出来了。
“阿娘,生气了。”
很轻很细的声音,三福都离得那样近都不曾听清楚,还复又问了一遍:“殿下?”
萧执玄却慢慢没了声音,身子一点一点的,险些向前栽倒。
三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接住小小的人儿,萧执玄缩在他怀里,终究还是熬不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头缀着两颗还未干透的泪珠,晶莹剔透,仿佛能看到人的倒影。
这么小一个人到底是有什么忧愁呢?
三福不解地想,看着小人儿纠缠在一块的眉头,他心中一叹,将人往床上抱过去,又仔细地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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