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回来了？”三福方才将睡着的萧执玄安排好，便看见虞惊鸿回来了，他喜不自胜地说道：“今日殿下等了您许久，一直不肯睡下，方才熬不住了才睡。”
虞惊鸿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睡着的萧执玄，喉咙里低声发出一声：“嗯。”
“奴才想着殿下才睡下，便不忙着将他吵醒了？”三福试探着问，心里记挂着答应过萧执玄的话，可到底不想吵醒他。
“无妨，你先下去吧，这里本宫守着。”虞惊鸿压低声音应下。
“这……”三福迟疑片刻，最后还是退下了，“奴才遵命。”
虞惊鸿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睡着的萧执玄，眼底的情绪是说不出的复杂，叫人难以窥破。
“阿娘……别生气了……”许是睡不安稳，萧执玄翻着身，嘴中嘤咛着。
虞惊鸿凑上前去，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微微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堵涨的厉害。
她伸手将他脸上凌乱的碎发拨开，动作了一半，手突然被一只细软的小手握住，她惊了一瞬，低头看发现人没醒才稍稍安心。
将萧执玄的手轻柔地松开，她才起身离开去了偏殿歇息。
翌日天晴，旭日初阳照的人心暖暖的。
萧执玄睁眼起来便要找虞惊鸿，光着脚丫子就往冰凉的地上跑。
边上早起侍候的三福急得不成，取了鞋袜在后头追，“殿下，先穿上鞋，昨夜娘娘已经回来过了，不着急这一时片刻的。”
萧执玄刹住脚，惊喜地回头看他，双眸亮的好似盛了漫野的流萤。
“昨夜阿娘真的来看我了？”
“自然是真的。”见这小祖宗停下了，三福松了一口气，把人拽住，蹲下来为人穿鞋袜。
萧执玄得知虞惊鸿已经回来，倒是没有那么心急了，乖乖地站着由人为他穿鞋。
穿戴好，他便迫不及待地央着三福带他去找虞惊鸿，三福没法子，只好带着他去找人。幸好清晨皇后娘娘起身时吩咐过等七皇子殿下醒了，便带人去见她，不算是误事。
一进门，见到坐在首位的虞惊鸿，萧执玄高兴的不成样子，快步奔过去，嘴里甜甜地叫唤着：“娘亲！”
虞惊鸿在看近来宫中的收支条目，宫中一应花费，内务府统计好都得给她过目的，很快又该到陛下的寿辰，少不得大操大办的，只是听闻郁南受了灾，这生辰宴的度就不好把握了。内务府拿不定主意，这才找上了她。
她将手上的文书搁下，一手在额心揉了揉，萧执玄跟个炮弹似的飞过来，一把便冲入了她怀里。
虞惊鸿打起精神，没有冲他发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张开双臂牢牢将人接住了。
“醒了？”话音甚至是温柔的。
萧执玄在她面前总是很乖，点点头，又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阿娘昨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等你好久。”
按着规矩，即便是养在虞惊鸿身边，也该唤她母后，不过虞惊鸿宠他，也怕他同自己生疏，一直都默许萧执玄唤她阿娘。
虞惊鸿看了他良久一直没有说话，萧执玄原本同她对视的眸光好似支撑不住一般，一点点垂落了眼睫，不敢多看。
许是心虚，这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了，他心里不知怎的，看着虞惊鸿那双眼睛便好似被看穿了一样，自己做下的事情仿佛也无所遁形。
“阿娘？”
他怯懦着，小心翼翼地唤。
虞惊鸿却倏尔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可用了早膳？”
“不曾。”欣喜后知后觉涌上心头，萧执玄心想或许阿娘并没有发现他做的事情，她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关心自己。
“我同你一起用一些，稍后带你去个地方。”
萧执玄懵懵懂懂的，但一贯听虞惊鸿的话，点点头，伸出胖胖的爪子等着虞惊鸿去牵。
虞惊鸿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还是忍不住心软，这小团子全身都瘦，唯一那么些肉都长在了一双手上，肉肉的又十分柔软，很是好牵。
她牵着他的手，一同在外间用了早膳。
*
“阿娘？我们这是去哪里啊？”萧执玄在虞惊鸿面前总是一派天真，这会儿还没有长成那副小古板的样子，还是有几分活泼的性子在的。
他被牵着手，脚上也不十分老实，踢踢踹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把人盯着瞧。
虞惊鸿垂眼瞧他一下，他整个人就要笑一下，高兴极了。
“你年岁不小了，可曾读过什么书？”虞惊鸿收回视线，轻轻地问他。
萧执玄的笑容一滞，阿娘果然还是喜欢那些好学知礼的，就像那个大皇子一样。他闷闷不乐地想完，脸也不自觉地冷了一些。
“不曾。”
他这点变化没有逃过一直暗暗观察他的虞惊鸿的眼睛，虞惊鸿又问：“那玄儿可想要去学？”
“自然是想的。”萧执玄眼睛又亮起来，那什么大皇子有什么大不了，若是他去学一定会学的比他更好，到时候阿娘就还是一样只会喜欢自己了。
虞惊鸿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还不算无可救药，说不准好好掰一掰，这性子也能好些，想到此处，她心里的决断更坚定了些。
她垂眸看了一眼萧执玄的颅顶，上头的发旋打着圈，发尾处还有些焦黄。人既然养下了，又怎能说丢下就丢下，既然性子歪，找一个严师好好掰掰，兴许多教些做人道理总能养好的。
将人带到上书房，虞惊鸿松开萧执玄的手，上书房一贯是皇子就学启蒙的地方，萧执玄如今刚好六岁正是该入学的年龄。
她蹲下身，眼睛平视着萧执玄，“今后你在这里读书，我带你去见见你的老师。”
上书房自有教习师傅，可不少嫔妃一心想着让皇子走在前头，往往也会另外为皇子们寻一老师，教习些内容。
虞惊鸿怕只在上书房学习，未必有何成效，也给萧执玄寻了一老师。
昨日她便去求了陛下，特意请了户部侍郎章明轩来作萧执玄的老师，章明轩年纪不算大，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已经稳坐了户部侍郎，学问是顶好的。况且这人性子正直，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眼里惯来是容不得沙子的。
萧执玄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中也不自觉正色起来，乖巧地点点头：“好。”
到了后院，一人负手而立，身端体直，绯色官服叫他穿得筋骨分明，宽大的袖袍迎风摇摆，一顶乌纱帽后头缀着两根条带，随着风飒飒作响。
“章大人。”虞惊鸿轻声叫人。
章明轩年纪轻轻，前途坦荡，转过身一张清瘦板正的脸，下巴处留了一小把胡子，可面貌无疑是好的。
他躬身见礼，话音清朗，双目清明，“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虞惊鸿轻轻一笑，“章大人何须多礼？本宫这顽儿还需大人教导，合该本宫给大人见礼才是。”
她姿态放的低，也是希望章明轩真能将人教好。
章明轩没有起身，不卑不亢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大人快快起身吧。”虞惊鸿轻轻摆手，示意人起来。
章明轩这才站直身子，他学问好，又是少时成名，心中自有傲气在身，面对着一朝皇后也不曾有半点气弱。
虞惊鸿暗自打量片刻，心下是满意的。
她将站在她身旁的萧执玄往前推了推，话音温柔：“玄儿，快见过你的老师。”
萧执玄个子矮，抬着眸子看这个陌生人，上前一步给人见了礼，“见过老师。”
章明轩也在打量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见人眼神清澈，虽年纪小，但是眼中并无畏惧慌乱，也未有激动哭闹，好像拜师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倒是个可造之才。他暗暗想着，面上不动声色，也对着一礼，“殿下请起。”
拜师自然应该萧执玄给他见礼，可萧执玄亦是皇子，他身为臣子合该回礼。
虞惊鸿自是乐见二人师徒同乐，等萧执玄拜师结束，她让三福将人带下去，萧执玄还有些不舍，牵着虞惊鸿的手不肯放开。
虞惊鸿将人好好哄了一番，才将缠在自己手上的肉手放开。
章明轩在旁边看得稀奇，这七皇子对着他们看着十分沉稳，半点不像个六岁的孩子，可对着皇后娘娘倒是极为儒慕啊。不过他转念一想，七皇子到底只有六岁，如此这般也是正常的。
“娘娘可是有何吩咐？”见虞惊鸿将人屏退，分明是有话要说，章明轩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问。
“大人聪慧，本宫只是有一事要嘱托给大人。”
“娘娘请讲。”章明轩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本宫属意大人作玄儿的老师，旁的学识不精也罢，但求一点。”虞惊鸿停顿片刻才说完剩下的话：“大人万要多教他些道理，仁善为先，旁的皆可搁下。”
章明轩微微一愣，但凡是宫中嫔妃，谁人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学贯古今，博得陛下盛宠，这位皇后娘娘倒是例外，竟然只求七皇子通晓些为人道理吗？
“娘娘放心，微臣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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