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缭绕,暖意盈盈。
我缩在披风里,对马车外人声鼎沸喧闹不止的场景并没有多大兴趣。
程闻秋看出了我的兴致缺缺,试图聊天转移我的注意力:“诶,公主腰间挂的玉佩莹润光泽,似是价值不菲,怎么以前没见公主戴过?”
“本公主想戴便戴了。”
我现在不想说话你能不能闭嘴?
兴是听见了我的心声,程闻秋很识趣的闭嘴。
就在我准备小憩一会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啧—”
我非常生动形象表达出我的不满。
程闻秋立马掀开车帘:“怎么回事啊——”
一声惊叫。
wait。
他刚才是被拽飞出去了?
我揉了揉眼睛,试探性掀开车帘。透过一条缝儿,我看见一二五…八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
还有被绑起来的程闻秋。
他看见我了。
于是他迫不及待大喊:“九公主快跑啊不用管我!”
“……”
不是哥们你二臂啊?
你是生怕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我是九公主,现在要准备逃跑吗?
我掐了会人中,摆着身架莲步轻移至车外,环顾一周没有发现车凳,那随机挑选一名观众好了。
“哥们你来帮我一下。”
黑衣人有些不可思议。
“就你别看了,扶本公主下来,这太高了。”
人倒势不倒。
黑衣人眼角抽搐,过来扶我下了马车。
我甩了下披风,慢悠悠走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劫财?”
黑衣大哥摇了摇头。
我若有所思,踢了程闻秋一脚指着他:“劫色?”
黑衣大哥“呕”了一下,仍旧摇头。
我惊恐瞪大双眼捂住脖子:“难不成来取我狗命?”
黑衣大哥露出嫌弃的神色,还是摇头。
诶他那什么眼神啊?
“那你要什么?”
“我们要你腰间的玉佩。”
“啥?”
我指了指腰间的那块绿意。
“这个?”
黑衣大哥点了点头。
“能不能不给啊?”
这是前些年夏毓送我的生辰礼,老喜欢了,一直都舍不得戴。
要不是今天为了气夏毓,我才不会戴出来呢。
“你说呢?我相信公主是识大体的人。”
“可我不想给。”
我后退几步,迅速卸下玉佩揣进怀里。
“那九公主可别怪我们不懂怜香惜玉了。”
程闻秋又开始发癫了:“九公主你快给他们啊不就是一块玉佩吗?”
“闭嘴!”
我狠狠瞪了程闻秋一眼,看着一群步步紧逼的黑衣人猛地拔出一直护身用的匕首。
说来还真是可笑,就连这匕首,也是夏毓送的。
黑衣人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再次围上来,他们互相抡着锋利的刀口,其中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要往我身上砍来。
我蹲身躲避,朝着离我最近的黑衣人划出匕首。
一声闷哼。
有人被我割伤了腿。
看出来这群人不敢伤我性命,这才大胆出手。
“你…”
“够了!”
不知何时程闻秋自己挣开了绳索,打出一条路赤拳护在我身前。
“不想死的都滚!”
他这般模样有点像护崽的狼。
那群黑衣人面面相觑,最终先后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无力靠在墙上。
“公主你没事吧?”
“活着呢。”
我摸了摸胸口,玉佩还在。
“对不起啊公主,本来说今天带你出来游玩结果碰上这档子事。”
“带我游玩?”我自嘲笑道:“程公子,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这般假惺惺了。”
我明显感到他浑身僵住了。
“九公主…”
“本公主不想听你讲话。”
他张了张嘴,终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大殿,寂静一片。
我跪在殿中听候发落,却与呈祥看戏的神色对上了。
我与这小妞仅仅有过短短的三面之缘,实在是不知哪里惹到了她,她这般不怀好意。
十有**就是她告诉父皇我偷溜出宫的事。
可是她又是如何得知?
“你可知错?”
头顶传来父皇威严的声音,我恭敬伏在地上:“回父皇,儿臣知错。”
“你何错之有啊?”
“儿臣一不该私自出宫,二不该与东都大将军之子一同出宫,三不该病好之后不去探望十妹。”
父皇没想到我这般干脆,声色有所缓和:“既然你这般透彻,朕便只罚你一个月禁闭吧。”
“儿臣领旨,谢父皇。”
“下去吧…”
“父皇。”
一道莺鸣脆环之声响起。
“我们小十有什么事啊?”父皇慈眉善目看着呈祥。
下一秒,呈祥看向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别来沾边小妞。
“父皇,小十觉着九姐姐身上这件披风好看极了,小十也想要。”
“哈哈哈哈…”父皇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子看向我:“这件披风你什么时候做得?确实不错。”
“脱下来给小十穿上,朕之后命人重新给你做一件。”
我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却只能尊听皇命。
行完叩拜之礼后,我一瘸一拐得走了。
在呈祥得意挑衅的目光中。
…………
“公主你受苦了。”小梨看着我腿上的伤口掉着眼泪,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
“无碍,小梨莫哭。”
我替她擦了擦眼泪,看着那处腥红叹了口气。
这是方才那群黑衣人抡刀时候划上的。
“只是可惜了我那身披风。”回想父皇刚才的反应,那披风应当不是他赏赐给我的。
那又会是谁送的呢?
院中传来窸窣声。
小梨出门查看,回来的却是夏毓。
“诶呦,稀客啊。”
夏毓对我的阴阳置之不理,只是专心替我处理伤口。
漠然之色在他的眉头翻涌。
又来了。
每次生气都这样。
“嘶—”
腿上的刺痛感我到抽了一口凉气。
夏毓身子一顿,修长的手指愈发轻柔。
“别生气啦,你看这是什么。”
我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像献宝一样献到他眼前。
夏毓单单扫了一眼,继续处理伤口。
“诶,我今天可是为了它才受伤的。”我嘟着嘴又将它轻轻放回怀里,转眼又问:“不过程闻秋要这个干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夏毓头都没抬,仔细帮我缠着纱布。
“我老早就发现那小子不对劲了,今天是故意跟他出去的。合着那小子变着法子接近我是要这玉佩,我现在都怀疑那头黑熊都是他故意整来的。”
“什么黑熊?”
“就秋猎你扔下我那次。你不知道吗?”
夏毓已经帮我穿好鞋袜了:“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起过。”
“噢。”
“你怎么不说?”
“你怎么不问我?”
两人同时开口,倒是有了一会的沉默。
“好了好了,我跟你讲……”
讲了半天口干舌燥,下一秒便有水杯递过来。
我趁喝水的功夫悄悄看了夏毓一眼,这厮还蛮有眼色的。
“这事我会去调查。皇上罚你一个月足禁,趁这些天公主好生养着身子,等来年开春,臣带公主去踏青。”
“好啊好啊—”我双眼放光,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夏毓,你还没告诉我程闻秋要着玉佩是为什么呢。他是不是有意针对你?”
夏毓一脸无奈:“这玉佩是调动我暗卫的令牌。”
“嗷这样啊…”
“啥???”
看着我傻愣的模样,夏毓眉眼含笑:“臣骗公主的。”
“你吓死我了。”
“还疼吗?”
“不疼了。”
“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想要你陪我!”
我朝他眨眼。
“臣遵旨。”夏毓扬起嘴角,伸手揉了揉我脑袋:“臣还有事,先走了。”
等他走到院中我才想起忘说了件事,赶忙蹦蹦跳跳追去。
我扶在门框:“那件披风是你送的吧?”
夏毓回眸,眸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神色:“它很衬公主。”
虽然它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披风了。
……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
前几天程闻秋倒是来过一趟。
他知道我不愿见他,所以停在门口并未上前一步。
他是来与我道歉的。
我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他说,离国皇帝命不久矣,有人按耐不住,天下将乱,他也奉旨去边关了。
他说,今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我,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我的生辰礼物希望我笑纳。
生辰礼物我看了,是一条串着珠子的红绳。
只是看了一眼,便让小梨收着了。
上次问夏毓让他打岔打过去,这次趁着程闻秋本人在这,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为何有意针对夏毓。
于是我开门让他进来了。
他也说了。
并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所以我又赶他出去了。
……
年关已至,爆竹声声震耳,烟花朵朵夺目。
整个皇宫一片祥和热闹,每个人都沉浸在喜庆欢乐里。
除了我的玉璃轩。
它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一般,在黑暗中任孤独落寞疯狂生长。
玛德,这内务府不发红纸就算了,连炮仗都不给发,搞得我跟小梨只能捧着暖炉在院中看别人一个劲儿地放。
狗屁!
我骂了几句觉得还是不解气,索性扔了暖炉怒气冲冲走到院子里雪人面前猛地抬起手…
小梨紧闭双眼,不愿去看接下来的惨案。
“宝宝乖,宝宝怎么这么乖啊真可爱,你跟外面的人一点也不一样妈妈最爱你……”
我一下一下摸着雪人的圆脑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开玩笑,这雪人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堆好的,不可能踢飞它。
“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操心昂。”
当公主嘛,哪有不发疯的。
……
“公主,奴婢打听过了,大家都在…”小梨支吾了半天,看着我神色躲闪。
“没事,不就是大家都陪着呈祥公主过生辰嘛,没事没事。”
“公主你知道?”
“也不难猜。”
我朝小梨扬起笑脸:“好了我真没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公主…”
“我想静静。”
……
皑皑白雪,冰洁翩飞。
我坐在秋千上伸手去接,那些雪花落在指尖还未来得及去观赏便化了。
寒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那件披风还在就好了。
零零散散的欢声笑语从大殿传来,涌进我这一亩三分地来。
就真的没人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辰吗?
真的有些离谱了各位。
看到我能想起那个呈祥,为什么看到那个呈祥就不能想起我呢?
望着满天白雪,我又忽得想起前年的那个春日来。
那时正值海棠葳蕤,清风绵绵。
我还住在我的青棠殿里。
午日过后,在院中学着宫里新编的舞蹈。
日色透过海棠树洒下片片碎金,我闭上双眼身姿轻盈,享受着这惬意的光阴。
抬眼之间,发现树下有一眉眼含笑的蓝衣男子。
是夏毓。
“夏毓!”
我开心地唤出声,又猛地捂住嘴巴,害怕声音太大被有心人听了去。
夏毓无奈地笑着,起身朝我走来。
他身姿挺拔似青山,又如海上皓月飘渺诱人。
“夏毓,你怎么又来了?小心被人发现啦!”
我压低声音,还摇头晃脑扫视着周围。
“公主放心,不会有人发现臣的。”
夏毓托起我的脑袋,不许我再动弹。
“不是昨日来过了吗?怎么今日又来了?”
“想公主了,便来了。若是不来,怎会见到天宫才有的舞姿?”夏毓说着说着还捏起我的脸颊。
他看起来很喜欢捏着玩。
“夏毓…泥在捏…本公举…就要捏坏了…”
话音刚落,一片海棠花瓣轻飘飘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大拇指恰好挡住了海棠的滑落。
我不自然扭了扭:“痒…”
“公主莫动,臣这就帮你取下来。”
夏毓轻启朱唇缓缓凑上前来,下一秒一抹比花瓣还要柔软温热的月牙贴在了我脸上。
我抬眸,只见夏毓双唇抿住海棠花瓣,双眸含笑盯着我,又带着一丝迷离。唇边粉嫩娇艳的颜色更衬得他如落入红尘的仙人。
“公主,臣失礼了…”
有雪花钻进我脖子,冷得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个时辰。
我抬手,双手已在黑夜里变得模糊。
看来今夜,他不会再来了。
他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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