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不是林堇第一次流鼻血。
大概从一个月以前开始，隔几天便会发生这种事。
他起初并未在意，以为是自己上火。可现在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距离最近一次，间隔不到一天。
林堇拿下毛巾擦干净脸，刚往外迈出一步，腹部深处忽然一阵抽疼。
他不由止住，捂住肚子蹲下了身。
没错，这也是。
每次流了鼻血，腹部也会开始痛。
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几分钟就会好，有时则会长达半小时。
这病说来蹊跷，但每次痛过以后又跟没事人一样，所以他之前从没生出过去医院的想法。
看来还是得去看看。
几分钟后，腹部疼痛消失。
林堇额头渗出了汗，摇摇晃晃起身。拿出手机给领导发消息，想要请半天假。
半天并耽搁不了什么。听说是病假，领导很快回复，让他好好休息。
来到医院，虽然是工作日，但人依然很多。各科室排着长队，林堇挂了号，约莫等了一个小时才终于轮到自己。
林堇简要跟医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听完以后，医生检查了一下他的口部和鼻腔，又拿听诊器触了触他的肚子，最后开出一张检查单，让他先去做检查。
单子上约莫有十几个检查项目，林堇有些懵。
需要做这么多项目吗。
有些检查结果当场出来，还有些需要等上一周。他将出来的报告拿去给医生，医生看过以后，陷入沉默。
林堇有点儿慌：“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事。”医生回过神，“目前看没什么太大毛病，但有些具体情况还得确认。”
“唔，你等下周过来复查吧，到时候其他检查结果应该也出来了。”
“……好。”
眼下也追问不出什么，林堇离开了医院。
回到公司，听说他上午请了病假，同事们都关心过来询问。
林堇现在鼻血已经止住，身体也没有感到不适，便称没事。
“那就好。”同事心有戚戚，“咱们这些打工的，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实际都是在透支身体，可得注意。”
“那是，我小姑子就是，那么年轻漂亮的Omega，结果加班加多了，半夜猝死——”
“呸呸呸，乌鸦嘴。”
同事们聊了几句，又很快转去别的话题。
“不过，咱们部门也不需要担心太多吧。朝九晚五的，也不怎么加班。”
“那是，要不怎么说香饽饽呢。皇太子都过来了。”
本来在一旁沉默的尹乐忽然插了话。
另一名同事闻言，接道：“尹乐……领导好像是安排你去带吧？”
“是啊，可愁死我了。”尹乐抱怨，“一个上午，尽伺候太子爷去了。”
他只顾吐槽，压根没注意周围同事表情不太对劲。话没说更多，忽觉肩膀一沉。
一道清亮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伺候什么？”
听见声音，尹乐表情一下子僵住。
林堇余光瞥见一抹艳丽的红。
一个长相极漂亮的Omega靠在尹乐身后。一头暗红的头发，刘海随意扎起，露出精致的眉眼。
是昨天碰见过的醉酒男生。
林堇立马认了出来。
大约是未听见回应，男生脸上浮笑：“嗯？怎么不说话。”
语气听不出怒意，尹乐脸色却白得可怕。
他求助望向四周，同事们眼观鼻鼻观心，爱莫能助。
最后，他只得咬了咬牙，谄笑道：“小季总，哪儿的话。我是说家里刚买了只猫，我家的皇太子，每天都得伺候，给我累得不行。”
“林堇，我们刚才是在聊这个，对吧？”
突然被抛来话题，林堇一愣。
他注意到尹乐视线，眼神里带着恳求。再看一旁，那名Omega同样望了过来。
不想把事情闹大，林堇僵着脸点了点头。
尹乐如获大赦，再希冀地看向男生，希望能被放过一马。
“原来如此。”
男生依然笑着，“我说呢，尹哥这么讲究，怎么会是背后嚼舌根的人。”
尹乐笑容愈发僵硬。
“既然搞错就算了。”
男生松了手，“下次把你家猫带来看看，我可喜欢猫了。”
“啊、但……这里是公司……”
“没事。”男生笑看着尹乐，“没人会说你。”
尹乐只得应下：“我、我知道了。”
这段小插曲过后，尹乐借口要去上厕所，匆忙逃开。其他同事也都趁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林堇工位就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而男生倚着尹乐方才的位置，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叫林堇？”
忽然被搭话。
林堇不知对方全名，模仿刚才尹乐唤了声“小季总”。
“我有点儿记不清了，”男生敲了敲太阳穴，“我们好像见过？”
“是。”林堇道，“昨天在卫生间。”
“昨天……”
男生貌似想起了什么，自上而下看他，“所以，付凌飞是你对象？”
没成想会突然听见丈夫的名字，林堇一愣，讷讷点了下头。
男生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林堇尚未反应，又见对方拿出手机。
“收款码拿出来，我扫你。”
林堇：“收款码？”
“手帕。”男生掀了下眼皮，“我讨厌欠人情，快点儿。”
林堇已经拒绝过一次。听见这话，也只好拿出手机。
扫码的时候，两人凑近了一些。男生低下头，近距离之下，林堇几乎能见得对方纤长的睫毛，鼻梁小巧，五官精致。
一声滴响，钱转账过来。
林堇一看，发现竟然转来了一千。他面色微变，刚要说不值这么多钱，就听男生开口。
“昨天你听见了吧。”
林堇话被打岔，一时顿住。
“我昨天吐得可惨了，脑子糊里糊涂的，外边还一直有人讲话，头都痛死了。”
“最惨的是，出来的时候外头还有人。”
男生手撑着后桌，偏头看他。
“像你这种的，是不是就叫老好人？”
林堇：“……”
他不太确信，对方这么说他，是因为他给了手帕的缘故。还是因为在背后听见别人说他坏话，却没有出现制止。
丢下这句，男生径自跳下桌离开了。
林堇目送其远去。
对方有独立办公室，就在部长隔壁。
“你没事吧？”
在男生走后，有同事迎了过来，面上带着后怕，“还好你脾气好，没有招惹上他。”
从同事口中，林堇得知了那名男生的身份。
季云恒，公司董事长的孩子，此前一直在国外留学。由于是老来子，董事长极为宠溺，似乎是为了锻炼才派来基层。
至于为什么要来他们行政部，这一点，同事也不太清楚。
老好人。
林堇想起季云恒方才对自己的评价。
他算是“老好人”吗。
从小到大，林堇的确不喜欢和别人发生矛盾。每当即将冲突时，他总会选择避开。
包括他在与付凌飞交往期间，听见别人的闲话；又或是他与付凌飞争吵的时候。他总是默默选择远离，等其平静再重新交流。
生气是一件费情绪的事，林堇也不喜欢这种负面情绪。
只是当面被这么评价，这还是第一次。
没过多久，尹乐回来了。一路探头探脑，似乎是怕再跟季云恒撞上。
确定人不在后，才松了口气坐回原位。
“小堇，刚才谢了。”尹乐朝他吐苦水，“你说我去哪里给他找一只猫啊。刚才临时找的借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租……”
林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约是见他没有聊天的意思，尹乐叹一口气，独自撑着脸郁闷去了。
一下午的时间，季云恒找了尹乐好几次，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人跑腿，对于折腾人乐此不疲。
尹乐脸色越来越差，却也不敢反抗，只能憋着气去做。
临近下班的时候，尹乐又一次被喊走了。其他同事面露同情，看这样子，今天是注定要加班了。
平时尹乐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拿着唇膏补妆。林堇第一次看这人没有补妆的心思，甚至发型都比平时更乱。
回家的时候，付凌飞还没有回来。
昨天的汤有剩。林堇重新热好，又给人发消息，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下今天公司里发生的事。
没一会儿，林堇接到付凌飞打来的电话。
“季云恒去你们部门了？”
第一句，付凌飞就是在问这个。
“对。”林堇又简单讲了下来龙去脉。讲完以后，他听电话那头语气沉了几分。
“别跟他走太近。”
林堇自然不会这么做。但他很少听付凌飞这么叮嘱，不由好奇：“为什么。”
付凌飞没有立即回话，片刻后还是告诉了他缘由。
市场部与设计部联系紧密，因此也更了解这期间季云恒在设计部做了什么。
对方不光是不工作这么简单，而是短短半个月便勾搭了大半个部门的Alpha，把设计部搞得乌烟瘴气。不少Alpha私下里争风吃醋，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
“听说上头把这件事压下来了。董事长很生气，所以把人调走了。”
林堇听完，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他看出来季云恒是爱玩的性格，但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会来他们行政部，是因为部门基本都是Omega？
付凌飞看上去对这位小少爷不太认可：“总之，不要跟他牵扯太多。”
林堇应下，又道：“今天他给我转了一千元……”
“给你？”
哪怕隔着手机，林堇都能想象付凌飞肯定皱眉了。
他解释了一下经过。包括此前借给季云恒手帕的事。
原本他是打算还的，结果那之后季云恒进办公室就没出来过。他在想另外找个机会，去把钱还了。
沉吟过后，付凌飞道：“你不用管了，我去还他。”
放在平时，林堇估计就答应了，毕竟人情世故方面丈夫总是比他更擅长。可这回却没有同意。
如果设计部发生的事都是真的，他实在不敢让付凌飞主动去找季云恒。至少同为Omega，对方应该不至于对他做些什么。
付凌飞见拗不过，只好妥协，只让事后把经过告诉他。
隔天早上。
来到公司，尹乐竟也一大早就来了，往常总是踩点到的，这会儿却来得极早。也没化妆，拿着水桶和扫帚从季云恒办公室里出来。与林堇撞见后，讪讪躲着走了。
这是……在帮忙打扫办公室？
林堇望着尹乐背影。
可他们公司分明配有保洁，是季云恒的要求吗。
整个上午，季云恒都没有来。不过领导对这事也不介意，似乎只是把季云恒当作了吉祥物。
尹乐倒是对此松了口气，午休时甚至问林堇要不要去食堂吃饭，看那模样，大概是准备大吐苦水。
林堇尚未回应，就隐约瞧见了季云恒的身影。
尹乐同样瞧见，脸色一下子白了，当即也顾不得邀请，立马就溜了，大约是想逃避现实。
陆陆续续有同事离开，打算去食堂吃饭。待部门里人少些后，林堇起身，朝季云恒办公室方向走去。
他敲了门，但迟迟无人应。
直到他又敲了一次，才听见里边懒懒一声。
“进。”
林堇推门。
一进去，他便见季云恒双腿翘在桌上，靠着舒适的老板椅，手里还拿着游戏手柄。瞧见他后，像是有些意外，摘下了头戴耳机。
“什么事。”
“额……”林堇不由得紧张，“我来，还钱。”
季云恒眨巴眼：“你欠我钱？”
林堇：“昨天你转多了。”
“那个啊。”季云恒像是这才想起，嗤笑一声，“不用。”
说完就戴上耳机，不再搭理。
季云恒桌上是新配的电脑，相比林堇公司统一置办的笔记本要高大上不少。除此之外，办公桌旁边还放了一个冰柜，透明柜底下是价格高昂的酒。上方摆着五颜六色的零食。
季云恒左手边，是一包已经拆封的薯片。
林堇走近，大屏幕里映着游戏画面。但林堇不太了解，并不知道季云恒在玩什么。
他预料到季云恒可能会拒绝，提前取了现金。将装了红包的钱放在桌上，默默就要离开。
转身没走几步，背上忽有东西砸来，接着落去脚边。
林堇低头，见是自己刚才递去的红包。
“拿走。”季云恒头也不抬。
林堇捡起红包，再次走近办公桌。
而这回在他放上去之前，就见季云恒摘下耳机。
“做什么。”季云恒不悦，“给你了就给你了。”
林堇：“我不能收这么多。”
季云恒：“一千块很多？”
“……”
林堇将红包放上桌面，“如果是还人情，手帕钱我已经扣下了。剩下的还你。”
他不想季云恒再次把红包甩过来，于是将红包拿去旁边冰柜上边，用零食压着。
季云恒看着他的行动，一言不发。就在林堇要再次转身离开时，听见人声。
“你都这样做事？”
林堇回头。
季云恒：“上司给你红包就好好收着，还回来不是打脸？”
林堇：“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解释只是不想拿价值外的人情，季云恒不知听懂没有，挑了下眉，拿起座机拨内线。
不一会儿，领导就从门外进来了。
“小季总。”
领导唤了一声，见林堇也在场，有些意外。
林堇下意识感到不妙，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季云恒伸手一指。
“他。”
对方手指着他，眼眸微弯。瞳色同发色一般明艳，是明亮的红。
“今天开始，让他来给我当助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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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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