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商界摸爬滚打，覃正东的直觉一向很准。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强迫自己镇定：“你去查查单星野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这么硬气，说不准是对方的错。找到源头，一定要把她稳下来。”
“是，哥。”覃静茹应下。
成了重点被关注对象的单星野此刻正看着手机，第三次回绝苏以柔。
自从上周在超市遇到她后，苏以柔就有意无意地发信息给他，偶尔还会有事求助。都是些日常小事，比如一次买的东西太多太重，她和妈妈两个人搬着吃力；又或者要换轮胎，但离修车店太远。
这些事对单星野来说本来是顺手一帮的小事。可事有不巧，新车队看好他，在一周的适应性训练之后，队内有个小小的比试，这既是车队摸深浅，也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单星野最近都泡在基地训练，加上他自觉已经结婚，再和前女友频繁见面也不好，索性都回绝了。
苏太看着女儿失落的眉眼：“他又拒了你？”
“妈，”苏以柔看着母亲，有些不确定：“你说，是不是我之前甩了他，伤了他的心，他不愿再见我了？”
“哼，”苏太发出一声嗤笑：“男人没那么复杂的情感，他不见你，只说明他对你不感兴趣了。”
“为什么？”苏以柔有点恐慌：“可我们分开也只有两个月啊，我又没有变胖变丑，怎么就变了？”
苏太瞥了女儿一眼，还是太年轻，叹了口气：“男人变心，不一定是你变胖变丑，也可能是遇到了更瘦更美的。或者，只是碰见了更新鲜的。”
“你说他太太？”苏以柔不肯相信：“可是他们不是联姻吗？没有感情基础的呀。星野我了解他，从小就很羡慕他爸爸妈妈的感情，娶老婆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这个是他爸爸逼他娶的，他讨厌还来不及的！”
苏太点了下女儿的额头：“平常看你蛮灵光的，怎么这次笨起来咧？男人没有不爱新鲜的，他那个太太，应该长得老漂亮的吧？”
苏以柔有些心虚：“我打听到的消息里面还没有她的照片。”
苏太没深究：“有钱人家的女儿不会丑的。就算天生长得丑，也有的是办法好看起来。其实你以前也不是非他不可，这么好的年纪，人又乖又灵，大把男人排队等着娶你！”苏太垂下眼睛，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眼尾的几条细纹，恶狠狠道：“都是你爸那个老不死的，拖累我们母女，好好的家底全拿去看病了！”
苏以柔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也不好这么说爸爸的。其实我们也可以搬去小一点的房子……”
“不行！”苏太打断她：“钱是人的胆。你不要以为妈妈打肿脸充胖子，我一把老骨头了怕什么？你还是花一样的年纪，你住在别墅里，自然有富家少爷来追求你，想娶你做正经太太。普通男人都不敢觊觎你的！可你要是住在棚户区去，就只有流浪汉来找你了！”
母亲的话说得苏以柔心中一颤，又犹疑着问：“可是他已经有太太了呀。”
“这就看你看人准不准了。”苏太看着女儿一笑：“寻常男人嘛，巴不得家里有妻外面有妾的，他享齐人之福。可你不是说单星野不喜欢那个女人，还是想娶个喜欢的吗？我看着这孩子也有几分轴劲。这就是你的机会。趁着他对你还有情意，把人拉回来！”
“可他现在不见我呀。”苏以柔小声道。
“那你就去找他！”苏太肯定道：“当初怎么搞到手的，现在还这么搞！反正他太太又不在这边，你去车队偶遇。”
苏以柔点了点头。她人看着柔弱，却是行动派。上次记下单星野新车队的名字后，做了一番功课，选中了那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苏以柔长得漂亮，羞涩的笑容释放着人畜无害的气息。在看到车队来的人时，只需要视线停留在那人身上五秒，对方一定过来搭讪。这个法子在过去屡试不爽。
果然，半天的功夫，她已经从一个试车员身上打听到周末队内有一场比拼，焦点在新来的中国车手身上。
苏以柔露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和我来自同样的地方？真希望我能有机会亲眼看到这场比赛。”
对方十分痛快：“到时候我带你去！”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苏以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比赛当天，苏以柔精心装扮一番。她不喜欢欧美妆容，依旧是自己擅长的素颜妆，吹弹可破的皮肤、稍显粉红的鼻尖和水汪汪的眼睛，一字领的连衣裙露出美丽的锁骨。
苏太看着女儿，满意道：“不错。”
队内比赛，外面知道的人不多。苏以柔一出场就吸引来不少目光，当然也包括单星野。
“以柔，你怎么在这？”单星野十分惊讶。
“是John带我来的。”苏以柔看着身边人腼腆地笑了笑：“我们在咖啡馆认识，他说周末有很精彩的比赛，我就来看看。不会就是你参加吧？”
单星野对这个巧合也感到挺新奇：“是我。还有一个队内的老手。就我们两个。”
“太好了！”苏以柔拍着手笑道，黑亮的瞳仁中荡漾着光彩：“我给你加油！”
“哦，好啊。”单星野还是觉得十分意外：“那我去准备了。”
这次的测试是短途赛事，不需要领航员。整个车厢内只有单星野自己。一坐到驾驶位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启动引擎，比赛的指令发出，车子迅速飙了出去，转弯、提速、爬坡。
极致的专注带来极致的享受，仿佛天地间也只剩下自己。那是任何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的美妙感觉。
毫不意外的，单星野以遥遥领先的优势赢下了这场比赛。
队友为他欢呼，同场竞技的对手亦投来一个大拇指，经理满意地笑着。甚至连苏以柔，都还站在场外。就像从前一样。
就像她们从没分开过。
一瞬间这个想法划过脑海，苏以柔已经走到了跟前，递过一瓶运动饮料。单星野接过饮料，正要道谢，就见苏以柔抬起手，拿着一块手帕要帮他擦汗。
单星野瞬间清醒。他怀念的是赛场上意气风发的时刻，而此刻的喜悦他更想分享给他的太太，覃春念。
单星野后退了一步，苏以柔的手落了空。
“嘿，兄弟，干得真不错！”队友走来垂着他的肩膀祝贺道。
“谢谢。”单星野笑道：“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妻子。”
“哦，你结婚了吗？”对方惊讶道：“我从没见你戴过婚戒。”
“是的，它对我过于珍贵，所以我平常不戴出来。”单星野给出了一个听起来不太靠谱的理由，又指了指苏以柔说道：“麻烦你照顾我的朋友，我现在要去给我太太打个电话。”
“去吧兄弟！”对方挤了挤眼：“我想你太太一定很爱你。”
“当然。”单星野笑着挥手。
一旁的苏以柔手里还攥着那块手帕，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导致这块真丝帕子皱得像团卫生纸。
单星野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满心欢喜地回到休息室，又拨通了覃春念的视频通话。文字传输太缓慢，他想看着她的眼睛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覃春念已经回到上海，现在正是晚上，她在公寓里刚洗漱完，穿着宽大的体恤，接通了电话：“星野，什么事？”
“好事！”单星野兴奋的说道。
覃春念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离婚，可看他这幅样子也不由得提起两分好奇：“什么好事？”
“我赢了队内的比试！我用这个机会证明了自己！”单星野高兴地说道：“经理对我很满意。我想之后可能会分给我一个很有经验的领航员。这非常关键！还有两个多月我要去拉斯维加斯比赛了，我们能磨合的时间不多，所以他的资质很重要……”单星野絮絮叨叨地说着。
覃春念也慢慢听了进去，看来他很珍惜车队给的机会，过去这段时间做了不少事。
“这么短的磨合时间，会不会有问题？”覃春念问道。
“放心，”单星野很开心覃春念关心他的安全，解释道：“这个赛道只是弯角比较多，但路况简单，不会有很多突发情形。只要够熟悉就没问题！”
“那就好。”覃春念点头应和着。
“覃春念，”单星野试探着问道：“如果是很危险的赛道，你会阻止我去吗？”
“你希望我阻止你吗？”覃春念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这倒把单星野自己问住了，他的心情是很矛盾的。如果覃春念完全不阻止，他难免会觉得老婆不够关心他；可他又是真心希望能有一个支持他的人。
覃春念看对面似乎陷入为难，觉得有些好笑。想起她们关系最初的定位，还是摒弃了这几天的不快，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朋友慢慢说道：“我不会阻止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求，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很难得的，能做好就更难得。你既能去做又能做好，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呢？”
单星野看着屏幕里的人，心里一阵震动，对面继续说道：“至于代价，追求梦想本身就是有代价的。我相信你会尽全力去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出事。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托底。”
覃春念这番话完全是站在一个合作人的角度，这桩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所幸双方相处还算愉快，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么在这段关系持续期内，如果对方真的出了什么天灾**，她当然会伸出援手，帮这个合伙人一把。
可这番话落到单星野耳朵里，不亚于一场地震。从前和苏以柔在一起时隐隐的束缚和失落，到更久远之前一个人的孤单，在此刻通通消融了。
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梦想，支持他的事业，亦有担当为他承托后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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