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岁音记得刚才金助理发的朋友圈是一分钟前发的。
这么快就删掉了。
但还好。
她手快,存下了那张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要保存,手指就是莫名其妙地点到了“保存图片”。
她打开相册,又端详了一分钟这张照片。
海天一色,湛蓝如洗,从照片中也能感受到阳光的灼热。
晏景宸坐在驾驶台前,身姿挺拔,一身白衬衫被海风鼓动,袖口挽到手肘。
照片是从侧面拍摄的,他戴着黑色墨镜,侧脸轮廓如同刀刻,鼻梁高挺,下颌线线条冷峻。
这一眼,是比国际T台的男模还要惊艳两分的。
何岁音用双指放大。
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那张脸看得太久,蓦地低头,匆匆划掉界面,合上屏幕。
-
自从和叶静寻那顿饭后,何岁音便再没踏出家门。
五号很快如期而至,她站在衣柜前,盯着自己几乎全是职业装的衣服,一连苦恼了好一阵。
除了职业装,就是运动装,此外就是睡衣。
几年不见的那些亲戚,想来也早把她当成了谈资,如今肯定巴不得拆解她的现状来看。
她一件件翻过衣架上的衣物,最终挑出一件雾霾蓝的真丝衬衫,搭配白色西装裤。
不张扬,却得体。
何岁音对着镜子换衣服,思绪不经意被拉回自己高中的时候。
过年,窗外鞭炮声,烟花声不绝于耳。
大年初一,何家照例在外面聚餐。
届时,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热闹非凡。
而高一的何岁音默默扒拉着眼前的米饭,只敢夹眼前的菜。
“都这么久了,每次见面都哭丧着一张脸。”
有人开始对她品头论足。
“就是因为你一直这样,才导致家门不幸的!”
何岁音已经努力将自己变得透明,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最低,但谈论的话题还是绕不开自己。
“学习成绩也下降了,你说说你以后怎么办?”
“要不是你大伯父伯母心善,收留了你,你现在坐的地方可不是这张饭桌上了,是孤儿院!”
有人巴结人,是踩在别人的伤口上的。
何岁音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嚼舌根的旁人,只是一粒一粒吃着米饭。
一旁的何海初听不下去了,绷着脸大声说:“何羽川马上考初中了,听说他这次英语都不及格,小舅舅小舅妈还是管管自己的孩子吧,少操心别人的事,岁音的事,我们家自己操心就行了!”
何羽川是小舅舅的儿子,不喜欢学习,成绩一直就没好过。
小舅舅和小舅妈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何海初破罐子破摔:“岁音再怎么着,也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五十名,虽然比起她之前,成绩确实下滑了不少,但是跟别人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这孩子,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成绩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羽川以后不走高考这条路!”
何岁音从桌底下握住何海初的手。
她的堂姐,是她来到这个家里后,最亲近的人。
何岁音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她细细地勾勒着眼线。
眼尾上扬,像一只露出爪子的小猫。
她并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摆在阳光下让人评头论足,但也绝不允许别人像过去那样,在背后编排她的不是。
何岁音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首饰盒,拿出里面珍藏已久的一对黑珍珠耳钉,戴上。
余光瞥到抽屉角落的一个灰黑色小盒子。
她拿起来,轻轻打开。
是一块丁香紫色的腕表。
思考半晌,她决定戴上这块从未佩戴过的手表。
聚会定在城中的望湖水榭,何岁音先去了何海初的学校。
在校门口等何海初的时候,她解锁手机,连接□□,打开ins,手指上下滑动。
忽然,她停在一张海天一色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女人红唇艳抹、肤色白皙,身穿亮眼的红色比基尼,笑得张扬肆意。
她的背景是一艘正在航行的游艇——甲板只露出一角,却足够看出奢华气派。
而就在那片艳色与阳光交织的背后,一个身着洁白衬衫的男人正从船舱回眸,腕间那块奢华手表在阳光下闪烁冷冽光芒。
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眼神的泠然凛冽。
何岁音看了一眼发布日期:十月三号。
又翻到相册,查看到自己保存的那张晏总的照片,日期也是十月三号。
她在原地站了良久。
直到眼前多了一个人影,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以为何海初来了,何岁音抬头,却看到一个陌生男孩面对着他,愣在原地,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几个字。
“那,那个……”
还没等男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何岁音余光看到他身后不远处何海初边招手边朝自己小跑过来。
何岁音留下一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便头也不回地向何海初迎过去。
何海初穿着一身运动服,随性自在,与何岁音的穿衣风格形成鲜明反差。
“好久不见,愈发美丽了。”何海初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何岁音,带着几分欣赏。
“你今天这一副成功女强人的架势,居然还有大学生主动跟你搭讪?”何海初瞟了一眼身后那个瘦高男生,见他满脸失落,忍不住笑出声。
男孩的想法刻在脸上,一眼就被人看穿。
何岁音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手机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瞥了一眼,沉思了半秒,认真说道:“嗯……那应该不是搭讪,是来找我介绍工作的。”
何海初:“……”
因为吃饭地点地铁不直达,所以两人打车去。
望湖水榭是一家杭州菜,在越城公园附近,两人到达后,望见门口悬挂的精致的红木雕花匾额,匾上用篆书写着“望湖水榭”四个字。
入口处还有一条青石板路,两侧摆放着盆景小松树,两人走了几十米,才算是到达会客厅。
不知道是谁给出谋划策定了这么一个吃饭的地方,有点品味。
“定在这里吃饭,不像是爸妈的风格啊。”何海初道出了何岁音的心声,笑道:“他们什么时候提升了品味?”
“之前有听说过这家,座位不好订的,包厢就更难订了。”何岁音点头。
两人跟随着服务生去往包厢。
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和书法作品,角落摆放着造型优雅的陶瓷花瓶,插着鲜花,空气中除了饭香,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老板是一个有品位的人。
“哇,这装潢,这环境,今天不知道谁要大出血了。”何海初啧啧道。
不一会,就到了包厢门口。
服务商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包厢门。
何海初率先一步走进去,何岁音在门口踌躇了两秒,何海初又返回拉着她的手指一起进去。
两人踩点到的,却不知包厢里大家人都到齐了。
顶着睽睽目光,何岁音跟着何海初一起落座。
何岁音扬起头,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海初和岁音都来了,好好好!”大伯父依旧慈眉善目,见到自己好久没归家的女儿和几年未见的侄女,高兴得满脸笑得都是褶子。
大伯母终于见到自己女儿,当然高兴,但是一看到何岁音就想起上次的事,当即表情有点尴尬。
其他众亲戚们也都喜笑颜开,上大学的何羽川在旁边玩手游,看到她们来了,头也不抬,光叫了声“姐姐们好”。
吃饭期间,一切都和和睦睦,何岁音却依然觉得不自在。
几杯酒下肚,有人开始跟她搭话。
“岁音哪,这么久不见,现在是大姑娘了,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小舅妈就坐在她身侧,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边和颜悦色问道。
“我现在在当翻译。”何岁音用纸巾擦了擦嘴,礼貌地笑着回应。
“翻译好呀,翻译很挣钱吧?”小舅妈在她来的那一刻,就从头到脚打量过她了。
“足以维持生计。”何岁音答道。
“岁音可真是谦虚啊,”小舅妈对着挨着她的小舅舅说,“你看这手表,这耳环,看着不便宜呢。”
何岁音只是笑,不说话。
“岁音现在啊,得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好婆家,这才是女人最重要的事情,工作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大伯母一听到这边聊起来了,赶紧加入对话。
“岁音现在有男朋友吗?”小舅妈问。
“前一阵给她介绍了一个条件顶好的,结果人家看不上。”大伯母翻了一个白眼。
“行了妈,少操点心吧!”何海初看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我都快奔三了,妈,”何海初放下筷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不能让我们安静地吃饭。”
“还有你,知道自己快奔三了,还一天到晚钻在实验室里,你要和你那些瓶瓶罐罐过一辈子啊?”
大伯母今天是逮谁怼谁。
何海初无语地不想再接话了,转头对何岁音使眼色,无声地说:“反正也没打算结婚……”
何岁音忍俊不禁。
“岁音哪,其实金凯伦挺好的,他自从那天见了你之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不然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大伯母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何海初眼睛一转:“上次给你介绍那个相亲的?”
何岁音点点头,对大伯母婉拒道:
“伯母,我现在真的……”
何岁音话未说完,便听到身后包厢门开了,有人进来。
以为是服务生,她没在意,正要继续开口,结果却看到大伯母喜形于色,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纹路都快堆到眉梢。
她转头,看到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金凯伦看起来风尘仆仆,手中提满了礼品盒,他面相老实,五官不出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多年职场修炼后的社交本能。
乍一看,给人一种“靠谱稳重”的印象。
但他身上那件剪裁合身的POLO衫和脚下那双低调却辨识度极高的LV休闲鞋,又悄然泄露出他的“身家不凡”。
金凯伦的小眼睛在众人之间一一扫过,带着几分探寻。
??最后视线落在了朝他回眸的何岁音身上。
他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惊艳,笑容却没变,反而更亲切了几分,仿佛刚巧认出她。
何岁音收回目光,不管众人反应如何,继续自顾自地夹了一口凉菜,心中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今天这顿饭不是白吃的。
一切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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