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指很长，掌心宽大，能够稳稳托举重物。被撞击时，手背的青筋脉络瞬间凸起，似被惹怒的猛兽。
望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孟斯复停顿片刻，缓缓勾唇，弧度越来越大，温和绅士的笑容不辨喜怒，像面具一样贴在他的脸上。他从容不迫放下手，手掌留下一道红痕，手腕处的腕表有条不紊地转动。
受到阻碍，电梯门再次打开，丹尼斯顺利应当地看见了电梯之外暴虐的画面。
他心中讶异，孟先生这般薄凉的人，也会插手别人的闲事？
可身侧的男人一派气定神闲，又似乎对外面发生的恶**件浑不在意。
丹尼斯来不及多想，怒气冲冲走出去，“劳埃德，你在做什么？把入职培训都忘光了吗？”
那位叫劳埃德的服务员松开田棠的手腕，慌乱道：“我、我......”
“快向客人道歉！”
劳埃德抬眸看一眼田棠，咬牙道：“对不起。”
田棠轻吐一口气，揉揉手腕。
好在丹尼斯先生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刚才做得一切都值得！
她看向丹尼斯，这回学聪明了，先问道：“先生，你是这家赌场的老板吗？”
丹尼斯自上而下打量她，点了点头，“是的，怎么了？”
田棠认真道：“我不得不告知你一件事。这位叫劳埃德的员工有严重的种族歧视。”
丹尼斯快速刮劳埃德一眼，他神情严肃道：“女士，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当然。”田棠点头，点开手机的音频。
下一刻，手机里传出一道声音：“哈，黄种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愚蠢。”
“不要！”劳埃德伸手去抢，却被田棠灵巧地躲开。
丹尼斯脸色难看。
种族歧视。他微微侧目，看向身后，不知Mr.孟有没有听见这段恶心的音频。
“还没解决好吗，丹尼斯？”
此时孟斯复迈腿走向他们，脚步沉稳。他俊容挂着温柔绅士的笑容，视线落在劳埃德身上，不动声色的重压感。他缓缓陈述：“这位是你的员工？”
丹尼斯顿时一阵凛然，真是糟糕！
他回过头，脸色阴沉道：“劳埃德，你被解雇了！”
劳埃德猛然抬起头，哆嗦道：“老板......”
“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劳埃德浑身一震，渐渐低垂下眼睫，眼底阴沉。
他很快被赶走，丹尼斯轻拍胸口。
孟先生还在这里，居然让这种低级的人捅了个大篓子。
今晚若要谈下那个矿山的合作，他必须拿出十成的诚意。
丹尼斯转身看向田棠，礼貌道：“这位女士，你是来拉斯维加斯游玩的吗？”
田棠嗓音柔软，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丹尼斯笑眯眯道：“你这么可爱的女士，也会来赌场玩，真让我荣幸备至。”
田棠顿了顿，说道：“也许是因为我手气好吧，我第一次买彩票，就中了一百万人民币。”
丹尼斯：“......”
他回过神，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原来如此。我是想告诉您，聘用那种品行低劣的员工，是我的疏忽。让你有不愉快的体验，我非常抱歉。为表达我的歉意，您之后几天的行程我的都包了，这是我的名片。”
他掏出名片，递给田棠。
他过于热情和慷慨了。田棠似有所感，缓缓抬眸。
孟斯复微笑，又是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容，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
田棠心头一跳，没说话，丹尼斯道：“您可以先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我答复，我随时等您。”
田棠收下：“行。”
丹尼斯松一口气，转而对孟斯复道：“这种种族歧视的员工，公司绝对不会留下，我非常讨厌这种目光短浅的人类。”
孟斯复笑道：“丹尼斯先生处理得很干脆。”
丹尼斯重申：“我挑选朋友的方式，从来无关种族。”
果然是为了向这位孟先生示好，田棠抿唇道：“感谢你刚才的帮助，我先进去了。”
还没抬腿，一个男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跌跌撞撞，扑上前，跪在他们身前，不断磕头，“老板，我求求你们，能不能把钱还给我？我老婆快生了，小孩女人都要养，我真的很需要钱啊。”
是赌鬼闹事，丹尼斯脸色难看，“保镖呢？保镖今天怎么回事？”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点钱吧，我老婆要生了，我不能没有钱啊！”赌徒哀求道。
几个保镖飞快跑过来，压住他两条胳膊。赌徒仍旧不放弃，爬上前道：“把钱还给我，可怜可怜我。就这一次好不好？”
保镖神情不耐，一脚踹过去，他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痛苦地惨叫。
田棠蹙眉，移开视线。
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嗓音温柔而低沉：“丹尼斯，你今天是邀请我来看戏的吗？”
田棠一顿，抬眸望过去。
孟斯复侧目与丹尼斯说话，挺括合身的西装包裹他修长的躯体，肩宽腿长，流畅结实的肌肉撑起西服，轮廓健美。
他侧颜优越，鼻梁高挺，桃花眼温柔深邃，薄唇勾起一抹微弧，沉稳而优雅，“让这种人闯进来，我想你应该换一批员工。”
田棠一阵不适。
她的确对这个贪得无厌的赌徒没有同情心。但也做不到像这个男人一样，在别人的狼狈面前，笑着谈论公司规划。他有同理心吗？
不由联想到刚才，他也是这幅姿态，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甚至连站得位置都一模一样。
赌徒奄奄一息，保镖准备把他拖走。
可他狠狠咬牙，跪在孟斯复身前，“这位好心的先生，请你帮帮我。 ”
他额头破了个洞，鲜血顺着面颊，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汪血水。
“实在是抱歉。”孟斯复俊容上笑意不变，弹了弹大衣上看不见的灰尘，仿佛看不见对方的凄惨，优雅得像和地上落魄的赌徒是两个世界的人。
田棠突然抬腿，朝那边走过去，长发抚过柔和的脸颊，馨香幽幽钻入男人的鼻端。
孟斯复垂眸，望向女人纤弱的背影。
田棠蹲在赌徒身前，嗓音柔软：“你欠了多少钱？”
顷刻间，周遭都安静下来，数道视线移过去。
这女人疯了？一个赌狗，除非家破人亡，否则不会罢手。
赌徒望向田棠，激动道：“10万美金，女士，只需要10万美金而已！”
田棠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出去。
肩膀忽而一沉，一只手掌压在上方，她感受到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不得不停下。
那手修长精致，田棠回过头，孟斯复沉沉眸光笼罩着她。
田棠愣了愣，手臂仍然动不了。
她嗓音柔和却坚韧：“请你松手。”
孟斯复眸色一变，缓缓勾唇，俊容不辨喜怒。
田棠把支票递给赌徒：“这里是15万美金，还掉了赌债，剩下的钱照顾好你的老婆和孩子。”
赌徒立刻收下卡，兴奋道：“谢谢，谢谢您小姐，我以后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他飞快跑了出去，消失不见。
田棠站起身。其实这赌徒去哪里，怎么花这笔钱，她并不很在意。她只想为当时的自己争一口气。
身后的重压感不知何时消失了。孟斯复抬腿往电梯里走，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众人面前，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丹尼斯拧眉，孟先生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经出手制止这位年轻女人疯狂的行为，为何又提前离开了呢？
他干笑两声，对田棠道：“您真是一位心底善良的女孩啊！”
田棠不说话。遇到这种事情，她对赌场的兴趣急速下降。
“我先走了，丹尼斯先生。”她礼貌躬身。
丹尼斯却道：“同我上去参加晚宴吗？刚才我的女伴通知我说，她等了太久，就先离开了。”
*
晚宴在赌场三楼。
“试衣间在那里，我让服务员送上来几套晚礼服。”丹尼斯道。
“知道了。”田棠走进换衣间，关上门，手机突然响了。
现在用得这个是全新的手机号。她注视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按下接听，“喂？”
田钰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棠棠，是你吗？”
很久，田棠才嗯一声，“姐姐。”
田钰的嗓音带着哭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田棠垂眸，没吭声。
“你赶紧回来，爸爸已经知道你跑来LV，他会把你的卡都停掉。”
田棠轻声道：“姐姐，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自己也有钱。”
田钰担忧道：“你才出去工作几个月，哪来的钱？那点工资够你花？”
田棠没多解释：“总之，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棠棠，你怎么又这么不听话呢？”田钰无奈叹气：“我告诉你好了，爸爸让严景飞来了拉斯维加斯，他打算重新追求你。”
田棠睫毛颤颤。爸爸查清楚她跑来拉斯维加斯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至于严景......
又和姐姐闲聊几句，田棠挂断电话。
换好衣服走出去，丹尼斯回头，露出惊艳的眼神：“田小姐，你穿这件衣服可真好看！”
她身上是一条香槟色的晚礼服，落肩袖，收腰设计，华丽裙摆垂落而下，气质古典温婉。
田棠挽上丹尼斯的臂弯，两个人走向宴会厅，丹尼斯直接往孟斯复的方向走去。
除了他，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大家娴熟地应酬，“翡翠”“矿山”几个字眼落入她的耳中。
这就是田棠愿意当丹尼斯女伴的原因。
田棠在大学毕业那年敲定两桩人生大事，一桩是与严家二公子的婚约，另一桩是入职田氏旗下的晏巢珠宝，成为了梦寐以求的珠宝设计师。
她从小对珠宝就有敏锐的洞察力，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想开一家自己的珠宝店。
田棠听得很认真，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孟斯复身上。
这人是有备而来。知名翡翠场口、赌石、珠宝设计，他都能够输出相应的专业知识，没有卡壳的时候。
田棠厌恶孟斯复的薄凉冷漠，但不得不承认，田棠渴望如他一般，在商场上游刃有余。
人都是复杂的，田棠收回视线。
夜晚八点钟，宴会厅里响起音乐。
丹尼斯问：“一起跳支舞吧。”
田棠回过神，嗯一声，把手交给他。
二人在舞池里旋转了一圈，丹尼斯突然叫一声，低头看鞋尖上的印记。
田棠往后退几步，耳根泛红，“抱歉。”
丹尼斯眉毛抽了抽，“没事，再来。”
过了会儿，他又惨叫一声。
“你不会跳华尔兹吗？”丹尼斯龇牙咧嘴。
田棠的脑海中控制不住地闪过严景的面孔，便有些心不在焉，她内疚道：“要不算了。”
丹尼斯却自信满满：“没关系，我来教你，我跳得很好。”
“......”
然而，在田棠88次踩到他的脚，丹尼斯额角青筋直蹦，他到底在逞强什么？！
他视线一转，眼睛亮起来，像找到了救星：“其实孟斯复先生很会跳华尔兹，让他教你好了。”
而此时，正是交换舞伴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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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薄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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