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播放的旋律悠扬动人，这是一首田棠十分熟悉的歌，《第二圆舞曲》。
幼时家里为她安排了钢琴课，她不喜欢，坐在钢琴前抽泣，手又不敢停。
直到那天老师把这首曲谱放在她面前，她一反常态，弹了一遍又一遍。下课后，跑去问爸爸，能不能学国标舞。
记忆回笼，田棠看着丹尼斯道：“我......”
丹尼斯的脚已经恢复知觉，抬眸一笑，把她扔出去 ，“其实孟斯复先生很会跳华尔兹，让他教你好了。”
他来教？田棠不认为孟斯复有这么好心。
她心如擂鼓，脚下不停刹车，可惜刹不住，只好双眸紧闭，扑到男人的肩膀上。
他伸手接住了她。掌心宽大，完整裹住了她的手臂。
“当心点。”男人的嗓音温柔低沉。
田棠顿了顿，抬眸望去。
孟斯复垂眸浅笑，深邃含情的桃花眼隐匿在无框眼镜的反光内，更是窥不见内里，“这位小姐，我刚才冒昧欣赏了你的舞姿。对于丹尼斯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田棠面容瞬间发烫，搭在他肩上的手指用力。那熨烫平整的面料被揪出几道褶皱。
她颤了颤睫毛，“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踩到你。”
孟斯复微笑，不动声色道：“抱歉，我不想沦落到和丹尼斯一个下场。请问你可以去一旁休息吗？”
田棠愣怔，面上羞愧的热意瞬间褪去，眼底浮现几分恼意。
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让人讨厌！
她弯唇，嗓音柔软，“你误会了，我学过专业的国标舞，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够用。”
孟斯复慢条斯理地勾唇，若无其事道：“是么？不如我去问问丹尼斯？”
田棠默默握拳，望向他，突然脚往前迈一步。
孟斯复不得不往后退一步，猝不及防，“干什么？”
田棠一言不发，又往前迈了一步，险些踩到男人的皮鞋。
孟斯复眸色一变，飞快扣住她的腰，他轻笑，语气绅士，“还逞强？我带你去旁边休息不好吗？”
腰被扣住，田棠动弹不得了，抬腿一脚踩到了孟斯复锃亮的皮鞋上。
孟斯复抿唇，眸色沉下来，像黑夜中的深海，“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田棠睫毛颤颤，嗓音柔软却坚韧，“孟先生，我们跳一支舞吧。”
孟斯复拧起眉，似乎腮帮子也咬紧了。
田棠又抬起腿来。
那一刻，孟斯复扣在她腰肢上的手猛然握紧。
香槟色的裙摆在地面上方有节奏地飘荡旋转，像初绽的玫瑰，典雅大气。
年轻女人搭上对面男人的肩膀，抬眸望向他。
孟斯复勾唇，姿态绅士，彬彬有礼：“跟得上我吗？”
男人的舞步非常花哨，熟练而流畅。田棠胸口起伏，舞步狼狈，用力握紧孟斯复的手，不敢走神。
这种跳法，没有扎实的基础功根本跟不上。
田棠不记得上次跳舞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和严景？
她忽而想起幼时第一次上国标舞的课程，爸爸站在旁边观看，他厉声道：“表现不好的话，这种课就不用上了！”
于是她半点不敢懈怠，努力复刻每一个动作。舒爽的秋日里，她身上闷出一层薄汗。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出去别说你是我女儿！”
后退锁步、迂回式、开式右转......田棠愈发熟练，舞步标准。她身姿挺拔，动作优美。
孟斯复挑起眉，垂眸凝视她。
她神情坚毅，大气都未喘一声，雪白光洁的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手握他握得很紧，掌心也湿漉漉的，仿佛跳错了，就会受到酷刑。
孟斯复道：“别紧张。”
田棠猛然回过神，撞进那双深邃温柔的桃花眼。
“你跳得很好，之前有学过对吗？”他嗓音沉稳地安抚。
田棠愣怔，耳根突然涌上一股热意，往四周蔓延。
不对不对......这男人又想做什么！
她咬唇，冷冷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踩到你的鞋子。”
孟斯复低笑，嗓音如大提琴般舒柔低缓：“当然不会，你跳舞时就像一只优雅的小天鹅。”
“……”
热意不受控制地传递到面容，再蔓延到脖颈。田棠呼吸急促，难以置信她此刻的感受。
他想干什么......视野不断旋转，她指尖下的肌肉鼓涨坚硬，不可撼动，而那结实修长的手臂饶向身后，牢牢扣住她的背脊。
孟斯复比她高大许多，便这么将她圈在怀内，如浸泡在湿热的温泉里。
“棒极了。”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田棠知道，他根本没有表现得那么温柔，也许此刻他在心里冷静地审视她的神态、行为。可她有点晕，像小酌一杯后的状态，微醺的愉悦感充斥她的躯体，“真的吗？”
“无与伦比，我的舞伴。”
田棠动了动唇，嗓音柔软：“我叫Eunice。”
“Eunice。”孟斯复勾唇。
......
后来，田棠想起这个的谎言。究其原因，她面上有些不自然。
明明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啊！
*
晚宴在夜里11点钟结束，田棠回到丹尼斯身边。
夜晚微凉，丹尼斯为田棠披上一件披风，赞美道：“你的舞姿好美，希望有机会也可以与你共舞一场。”
对于丹尼斯的夸赞，田棠心里无甚波澜，她猜测，大概是口吻或者别的什么缘故。她默默蹙眉。
丹尼斯非常热情，为她安排好附近的美高梅酒店住下。
离开前，他嘶一声：“冒昧的问一下，为什么你和我跳的时候老是踩到我的脚，和孟先生跳的时候就发挥超常？”
田棠：“......”
好在丹尼斯没太纠结，他把她送到门口，离开了这里。
走进房间，田棠砰一下倒在床上。
这里和中国的时差太大，算下来，她整整24个小时没睡过觉。
耷拉着眼皮洗漱完，她躺回床上，闭上眼，很快呼吸匀称。
夜晚如潮汐般倾覆而来，世界陷入黑暗。
某一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铃声，田棠艰难地睁开双眼。
浑浑噩噩间，她点了接通。
“棠棠，我在美高梅，你下来和我见一面好吗？”
田棠睫毛颤了颤，瞬间清醒过来，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她的未婚夫严景。
“我不想见你。”她冷冷地挂断电话。
他们的动作真快啊。也对，既然都能查清楚她跑来拉斯维加斯，那再把当地有名的几家酒店调查一遍，就能知道她住在哪里了。
田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严景在楼下等她，她根本睡不着觉。
在天亮之前，她偷偷溜了，找了一家非常普通的酒店住下。
严景找不到她，一定会接着往下查，但要把整个拉斯维加斯的旅馆盘查完，短时间内不可能办到。
起码可以清静一阵子。
在精神紧绷的一天后，田棠终于睡了个好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落在田棠柔和的面容上。
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她才拨通电话，让酒店送早餐上来。
趁着吃早餐的功夫，她又在手机上浏览附近的景点。
美高梅广场、巨型球Sphere，马戏团、百丽宫喷泉......她都好想去，但又得挑选出拉斯维加斯之旅的第一站。
田棠兴致盎然，又翻了一页。
这时，一条短信从上方弹出来：“棠棠，你现在在哪，来见我一面好吗，求你。”
又是严景......实在是阴魂不散。
田棠突然没了胃口，放下刀叉，撑着下巴观察餐桌对面鱼缸里的小鱼。
要不出门逛逛好了。她弯唇，推开房门，坐电梯下楼。
天气明朗，风柔日暖。
暖融融的光线从酒店门口照射进来，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田棠眯了眯眼睛，往外走去。
这时，一个黑而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
她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但莫名觉得很熟悉。
可再回头看，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处。
田棠没细想，走出了酒店。
LV的景点很多，田棠一时半会选不出来。
因此她决定先去坐一次摩天轮。豪客摩天轮可以俯瞰整个LV，到时候一定可以做出相对客观的选择。
田棠站在马路边，叫了辆的士。
车门打开，她抬腿坐进去，突然有人喊了一句Eunice。
“Eunice！”
第二遍听到这个名字，田棠才反应过来。
毕竟这是她昨天晚上刚取的新名字。
她回过头，看见丹尼斯靠在一辆汽车旁，神情诧异道：“你怎么住在这家酒店，不住美高梅吗？”
田棠眸光闪了闪，说道：“那家酒店我住不习惯，就换了一家。”
丹尼斯道：“第一次见人住不惯高级酒店，而去住廉价酒店。”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她面前的的士，说：“你去哪，我送你好了。”
田棠开口拒绝：“不了。”
下一秒，丹尼斯把车开过来，她看见后座坐着一个男人。
孟斯复西装挺括，修长的手搭在车窗上，他侧颜优越，鼻梁高挺。
他侧目看过来，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微弧，温柔而客气。
......
田棠坐进了后座。
“你不必和我客气，Eunice。”丹尼斯为她关上车门。
田棠侧目，看见孟斯复一双长腿伸直交叠，坐在她身侧，手上托着一个平板电脑。在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后，没再说话，垂眸翻阅平板上的邮件。
田棠移开视线，问道：“你们去哪？”
“去见几个合作方。”丹尼斯问：“你呢？”
田棠道：“豪客摩天轮。”
丹尼斯啊一声，“你知道吗，我和我的第一任女友，就是在这个摩天轮上完成的初吻。”
他热情地和她聊天，回顾与初恋的历历往事。
最后他作下结论：“总而言之，她对我难以忘怀。”
田棠：“哦。”
丹尼斯道：“我的每一任女友都对我很满意。”
“不过说起来，我答应帮你安排在拉斯维加斯的行程，你之后几天有安排吗？”
田棠正准备回答，视线却突然移向外面。
他们的车正路过一家赌场，赌场外，一个男人在与服务员嬉皮笑脸。
田棠把头凑到窗边，终于确定，这个男人就是昨天的那个赌徒。
“该死，我就知道他死性不改。”丹尼斯道。
田棠没吭声，她看见那个赌徒和服务员勾肩搭背地往赌场里走去。
而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眼角含泪，望着丈夫的背影。
田棠的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笑声。
来源于她身侧坐着的那个男人，孟斯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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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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