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照衡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超过零点五分钟。
一般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入睡了,但今晚谭之明迟迟没有回来,他于是打开白天因为下班修罗场而中断的游戏专注玩起来。
在接到电话的时候,黎照衡松了一口气。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偷懒先睡,不然现在这个季节,又在这个点被叫醒从床上爬起来出门,他不敢想有多痛苦。
“喂?对,我是。好的,劳烦您先照顾他,我二十分钟左右到。”
现在是十一月的半夜十二点,可以的话,黎照衡希望等会儿不要再出现任何意外。
他的合理预期是一个小时顺利把谭之明带回家,半个小时哄他洗漱。这样在两点之前入睡,他还能睡五个半小时。
唯一的变量是谭之明的醉酒程度,黎照衡会根据这一点再具体调整中间的时间分配。
非常不幸的是,在黎照衡赶到的时候,发现谭之明正处于酩酊大醉和微醺之间——
“之明,你感觉还好吗?”
黎照衡的手轻轻拂过谭之明的眼睛,谭之明只是呆呆看着他,没有说话,让黎照衡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谭之明醒着的时候精神也不见得多正常,黎照衡遇到他醉酒的次数不多,刚刚来的路上还在担心自己应付不来。
包厢另一头,坐着的寸头男人冲他点了点头:“本来可以直接留他在这,但是他刚刚一直叫你名字,加上之前他说明天也有事,就把你喊来了。”
黎照衡也客气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没关系的。多谢你,肖老板。本来他没回来我也有点担心。那我先把之明接走了。”
虽然几乎没有来过这里,但黎照衡知道这家酒吧最大的股东是谭之明这位姓肖的朋友,而谭之明自己也持有接近两成的股份,还在顶楼有属于自己的个人包间。
“之明,小心,往这里……等等!”
在刚刚起身的时候,谭之明还乖乖被搂着向前走,等到了走廊上,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被带出去一样突然挣扎起来。
黎照衡一个没留意,被他撞倒走廊墙边,向后踉跄了几步磕在临近包间的门上。
扶助门沿站直了身体,黎照衡无声叹了口气,伸手去捞也栽倒在墙边的谭之明,却听见身后轻轻的一声“咔”——门开了。
敞开的门缝中,露出灰色的西装衣角。握住门把手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手背发力的地方微微隆起几条青色血管,让这只手兼具观赏性与力量感,看起来像是某种古典的石膏雕塑。
这只手的主人站在房间更深的阴影处,看不清脸的轮廓,但能感觉到气压并不高。
黎照衡猜想自己打扰到了对方的私人时光,抱歉地笑了笑,把谭之明整个抱起来快速转身离开。
他身后,那扇门静默了一会儿,又无声关上了。
……
“怎么了?不是说不留吗?外面发生什么了?”
蒋彦修看到陆苍林起身打开了门又回来坐回到沙发上,有点奇怪。他这位行事果决的挚友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不是会去而复返的性格。
“没什么。”陆苍林重新拿起酒杯,但没有喝,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之前说,这里是你的个人包间?”
“嗯,你来的时候不是也是我去接你的。顶楼走特殊的电梯,上面的厅都是私人的,要么参股,要么有特殊关系。”
蒋彦修混迹人情场多年,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察觉到其中机密,狡黠地眯起了眼睛:“怎么,刚刚看到了什么人?熟人?感兴趣的生人?”
“应该不会是熟人,你出去快十年了,能有什么这么巧还在这里遇到的熟人。”
“”那就是看到感兴趣的了。陆苍林,你兴致很高嘛,随便在会所还能遇到看对眼的。怎么,在外面几年都没玩够?没道理吧,听阿然说在那边的时候男男女女都往你身上扑,前任都有万八千了……”
陆苍林把西装上唯二系着的扣子其中一个也解开了,半阖上眼躺在沙发靠背上,耳边听着蒋彦修和高频乱流一样的无意义噪音,脑海里却浮现出刚刚看到的一幕——
披着橄榄绿毛呢大衣的俊美男人半蹲在地上,露出了有点苦恼的神情。
听到门响时,他讶然抬头,随后很快扬起一抹含蓄的笑容,眼睛微微弯起,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瞳仁的一半。头顶的灯光映照在他剩下的一半眼瞳里,流动着溪水一样粼粼的光。
只短暂的一瞥,陆苍林本不会留下这么深的记忆。但那一点浮光碎金般的眼波随着闭上眼睛却在印象里愈加深刻,像是浮在思绪之海上方始终不和其他事物一起沉下去的轻盈羽毛,若有若无拂在陆苍林心上。
“……”
耳边突然清净了,陆苍林睁开眼,却看到蒋彦修放大的脸凑在自己面前,目光探究:“你还一个人回味上了?什么人啊这么能钓,早知道刚刚我送你出门了。”
陆苍林抬手把他隔开了:“现在送我也可以。”
“嘁……那我还让你先住到我那去呢,你又不来。你放在信托那里的那几套房产这几年虽然有人打理,但是毕竟快十年没有被真正住过了,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上难免不周全。”
“缺什么,住上几天也就置办全了,别操心了。”
对于陆苍林这种不领情的冷酷作风,蒋彦修很是不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隔空扔过去:“昨天才回来,那些人再讨好你,车总还没送到你手上吧,先开我的。刚刚忘给你了。”
陆苍林利落接住,也没再推脱:“谢了。”
“下个星期组了个局给你接风洗尘,时间之前发你了,记得把那天空出来。”蒋彦修知道陆苍林刚回来,一堆事等着他处理,特意提醒他。
“好。”
陆苍林对于这类宴会没有那么多兴趣,但他也不会拂了蒋彦修的好意。况且刚回来,稍微串串场子不是什么坏事。
有些东西,来来回回,虽然核心还是利益问题,但有人情在,要好周转很多。
看陆苍林兴致不高的样子,蒋彦修故意逗他:“我让阿然去叫的人,他玩的好的,他那些朋友自己再玩的好的,上面大致也就这些人。说不定,你今晚看到的那位也在里面。也稍微打点精神起来。”
对于他的恶趣味,陆苍林应付自如:“付然没告诉我,你这几年的主业改拉皮条了?”
“喂,我这是为朋友的身心健康考虑,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对我……”
………
单手打开家门,把抱着的谭之明放到沙发上时,黎照衡看了眼时间:01:42。
这个季度一直很忙,数不清的文件和合同要黎照衡去签,还有大大小小的会见等着黎照衡出面,他近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感谢自己的身份——至少明天早上可以找个由头推迟早上的会议,多睡一会儿。
看着沙发上沉睡的谭之明,黎照衡倚在玄关的柜子边慢慢脱去外衣,感觉脑袋因为困意而有点昏沉 。他打了个哈欠,在心里用婚姻的义务来勉励自己做好丈夫的角色,维持好这段合法关系。
不过在抱谭之明回房间的路上他还是偷懒了,只是帮谭之明换好了睡衣,没有带他去浴室洗澡的意思。
脱下谭之明上衣的时候,黎照衡的视线微微停顿了一下——几个暧昧的红色痕迹零零散散分布在脖子和锁骨上。
更**的位置倒也没有了,其他的就是一些手腕和掌心的勒痕。
但黎照衡的手很稳,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快速帮谭之明换上睡衣,把每一个扣子都扣好,将所有意味不明的印记都严严实实遮盖在柔软的布料下面。
完成这一切后,黎照衡又连打了两个哈欠,如释重负一般躺进床的另一侧。
合眼前,他许了睡前的简单愿望:
七周年纪念之前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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