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继续扒他的老底,坐着不过瘾,干脆站起来点着数,“不止呢,还有收你好处的人,光这里就有不少嘞,我数数,一个,两个……”她伸出手指点着对面,被点到的人纷纷看向孔庆,那半圈转过来,离得近了,李暮干脆走出去,一拍一个,肩膀被拍上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吓着,身体像Q弹的果冻般抖动。
“不光是明的好处,还有暗的,听说你批预算都是随手就批的?不过问为什么增长,不想着压缩成本,反而鼓励下属中饱私囊?既然你说在公司只能为公司办事,那你用公司的钱收自己的心腹又算什么?反派竟是我自己?备受信任的前辈居然是终极boss?你还有脸没有?”
她一句接一句,不带停的。
说不完,根本说不完。
“李暮,这些轮不到你操心,自己的舆论还没压下去,就有功夫来找我麻烦?你是我的下属,只需要把游戏运营好就行。”孔庆忍无可忍,出声打断。
“掩饰又不能当作事情没发生,”一旁安安静静的贞柳易忽然接话,“你连我随口乱编的理由都信,却对预算10%的增长放任不管,我们省下来的钱都到你自己的腰包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言,孔庆扭头怒目而视,言语也不再收着,把从李暮那受到的气都撒在贞柳易身上,“你又有什么权利自作主张,难道不知道费用是头等大事?工作是怎么做的?平时就是这么糊弄领导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整天净想些歪门邪道!好的不学,去学那些以权谋私的恶心事!”
他的语气非常轻蔑,贞柳易毕竟是乡下丫头,平时低声下气讨好他也还能忍,此刻居然明晃晃站在李暮身边,反了天了。孔庆心里烦躁,因此嘴里更是口不择言。
“就说不能找些没门槛的人进来,风气都成什么样了!”
“以后二本大专的一律不收!听到了吗人事?”
孔庆从来没把贞柳易当回事,一直以来都是抱着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套出点情报的态度留做助理,再加上柳易的做小伏低,甘心被呼来喝去,嘴也会说,他享受被捧的感觉,就和收了他好处的员工捧他时一样,所以明知道她是李暮的卧底,也照样留在身边。孔庆不在乎系统,也不在乎被规则收取的那一点点小钱,他只是讨厌被反对,讨厌与他作对的人。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贞柳易也干脆摊开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啊!”孔庆指着她道:“你还好意思推卸责任,你以为你工作就做得很好了吗?这也不行,那也不会,整天忙着刷你那破手机!”
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输出,专盯着贞柳易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毛病招呼。
站孔庆一边的人见状,也纷纷开始指责贞柳易,连找她替签的娟姐也在其中,细数一个小助理做了的没做的种种不是,夸大其词,各种指点。
贞柳易咬着口腔黏膜,半个会议室的人都在向她发起进攻,她身处责骂的漩涡中心,被困住动弹不得,连反击也不知道先反击谁。
他们不敢如此责骂李暮,毕竟李暮实在能挣,公司离开她要破产,但贞柳易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可以为所欲为。
各种难听话谩骂声铺天盖地,没有止境。
李暮愤怒地三次拍桌,制止他们欺负人的行为,正要一个个骂回去,柳易却已先行开口:
“你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敢让人查吗?”
这话一出,一瞬间鸦雀无声。
贞柳易指向娟姐,“你,串通其他部门吞没离职员工的工资。”
娟姐连忙狡辩,对她拼命使眼色:“你乱说什么!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
贞柳易不理她,指向另一个人:“你,虚报单价,开假单子!”被点名的人连忙梗起脖子:“瞎说!”
又指向孔庆:“还有你,你偷窥我的身体。”
周围又沉默下来,前面的都是贪财,扇自己两巴掌哭哭啼啼把钱还了还是能免牢狱之灾的,但偷窥这事实在有碍名声——虽然其他人也没什么名声可讲就是了。
毕竟孔庆一直以老好人形象行走于公司,总是以好领导、好爸爸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而现在这招是直指他风评的剑,是他的脸面和信誉。
孔庆攥紧了手,只是略微慌乱,很快就调整过来,他泰然自若地反问:“着急了要跳墙吗?话可不能乱讲,谁不知道我光明磊落,连女明星的海报都不多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再说了,你有什么好看的,看你拖拖拉拉的衣服?还是看你一马平川的身材?”
他把注意力从偷窥这件事本身转移到了受害者身上,开始指责贞柳易的不好,人们的关注点便被带偏,从而可以顺利把自己圆过去。
他甚至还能当一个受害者,比如他被迫看了个毫无吸引力的身体,眼睛受到了伤害,何其无辜的自己?没有吸引力的身体,哪个男人爱看,既然不爱看,又怎么会去看呢?
何其肮脏的手段。
贞柳易卡住了。
孔庆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继续道:“你这是污蔑,你问问在座的,和我共事十几年的同事,哪个听过我生活不轨?那么多年,什么时候传过我混乱生活的谣言?小姑娘最会用清白污蔑人,但说话做事都是要有证据的,工作上生活上都是,不是你空口无凭就能站住脚的。算了算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这次我就不怪你了。”
倒打一耙,反客为主,孔庆这种老油条都用惯了。
在自信和势能的加持下,每个人都本能地站在孔庆这方,对着柳易啧啧摇头,若贞柳易是朴素的乖乖女,或许他们还会同情一下,但在他们眼里贞柳易打扮叛逆,歪点子又多,早已超出刻板印象该怜悯的范围。
可事实呢,哪怕今天站在这的是公认的听话懂事有眼色的狄绮漫,她照样要遭受同样的事情。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只因为她是她,这招就可以奏效。
贞柳易节节败退,越发觉得无法反击,她陷入了对方的陷阱,急于证明自己无错。
“不是的,我……”
众人又开始顺着孔庆的思路指指点点,在一片支持下,孔庆不加掩饰地哼了哼,转而又露出一副好人的嘴脸,开始挑拨离间起来。
“生活上遇到难事可以和我说,我毕竟是你的上司,别老相信奇奇怪怪的人,尤其是那种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指不定哪天你就变成她的垫脚石了。”
他明里暗里都在指李暮,李暮出声打断:“少拿这套对付别人,事实可不会因为你的巧言令色而改变,有本事我们就当着警察的面对峙,敢吗?”
孔庆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免蹙眉反思,但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失误的地方,这样一想,便又坚定自信起来,正要说话嘲讽。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从外推开,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打乱了孔庆说话的节奏。中年男人探头探脑,似乎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有着本能的敬畏,他歪腰偷偷扫过众人,直到看到贞柳易,弯着的腰杆一下就挺直了,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拧住贞柳易的耳朵,破口大骂:“丢人现眼的东西,把我脸都丢光了,你看看你搞的什么头发,死人才搞!”
贞柳易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不知是因为拉扯,还是因为羞愤,红彤彤像个红李子。
她连忙抬手遮挡脸部,一点点蹲到地上,躲在会议桌下,才开始拼命甩头,从可怕的两指之间挣脱开来,不断后退。
中年男人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发现耳朵从手中溜走,便又伸手捞住贞柳易的胳膊。
“跟我回去!”
贞柳易用家乡话着急解释:“我在这上班每个月有五千块工资!”
中年男人愣了愣,五指抓握地更是用力,仿佛要生生把胳膊当面团捏,他尖声反问:“有钱你不往家里打?”
贞柳易惶恐不安解释:“我还要还学贷,还要吃饭……”
但中年男人一个字都不听,在那自说自话:“翅膀硬了敢跑了是吧?”
“我没有乱花钱……”
“我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到,你就这样报答老子?”
两人各自说着各自的,没人敢上去阻拦,任谁都听得出来中年男人的身份,碍于家务事的万金油借口,便心安理得地看起笑话。
李暮也难以介入其中,道理是一个道理,但她显然要比其他人着急地多,只能频频用眼神鄙视孔庆,早不来晚不来,这个关头突然出现一个亲爹,靠血脉压制这招来打,很难不怀疑是孔庆的引导。
“唐老师看病也要钱……”情急之下,贞柳易说漏了嘴。
什么话都不听的贞父似乎有自动过滤信息的能力,这句话被他听了个实实在在,并且立刻做出回应:“那个女的比你亲爹娘还重要吗?你赚的钱不给家里去给别人?”
贞柳易挣扎着,胳膊却依然被牢牢钳制。“唐老师不是那个女的,她是我亲妈!”
贞父这句话也听进去了,然后爆炸了:“我才是你亲妈!”
贞柳易的话语更加尖锐:“你不是!你只是生了我,从来没养过我!更何况我还是从我老娘肚子里来的!”
贞父被气得面容扭曲:“没我你吃屎长大啊!”
“对啊!”柳易也崩溃了,不顾形象地大喊:“我饿得吃泥巴,你只知道喝酒,醉了就打人,家里的事情你就没管过一丁点!”
啪!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落在柳易脸颊上,伴随而来的是贞父不堪的话语:“你个疯子,当初就不应该让你那疯娘生你!疯子!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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