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朝京自有皇寺通明寺，元明珠贵为金枝玉叶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的。
元明珠却抚着手上的面具笑：“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那样声势浩大的场面，所以知道你们家要来这里后便找过来，顺便出来玩一玩。”
“殿下不用上课吗?”
旁边的宫女又忙道：“姑娘哪里知道，我们殿下正是逃了崔女史的课出来的。”
殿下身边的崔女史，是当朝大儒秦文的妻子，才华能力不下于秦文，由她做了元明珠的女史，可见太后对公主的看重。
元明珠听了扭头道：“胡说什么，明明是崔女史今天告假我才出来的。”
她平时就待宫婢们和善，所以下面人也知道她不是真生气，只是笑着附和她，颜成壁看着她们说笑自己也不禁露出笑容。
这时候元明珠看见有人在写祈福带挂在银杏树上，当即拉过颜成壁的手道：“咱们也去写一个。”
颜成壁点点头，向旁边的小沙弥求了两根绸带，一齐提笔在桌案上写了，颜成壁想了半响终于提笔写下了：愿自由，得安乐。
写完后元明珠就探头往她这边看：“咱们两交换看看?”
颜成壁想着反正自己也没有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将自己的祈福带递过去，顺便接过公主的拿在手上看，只见上面写着：信女明珠，愿家国安定，早除奸邪。
她看了以后自然知道这个奸邪是谁，也知道明珠公主是多么信任她才会这么坦然的将对秦王的态度展示在她面前，只是公主待她坦诚，她却藏了太多事情，就连在公主面前都不是真正的她。
她默不作声的掩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正准备将公主的祈福带归还给她时，才发现对方还拿着自己的平安牌出神看着。
明珠公主扭过头，一时看她，一时看这玉牌，忽的问：“你这字，是谁教你的?”
颜成壁不想把祁原的事讲出来，于是只能道：“是随便找字帖临的，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明珠公主摇摇头将平安牌归还给她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看。”
颜成壁也没有多想，只是将祈福带挂在银杏树的树枝上，明珠公主却望着她的背影有着些许疑惑：怎么她的字，和皇兄有几分相像?
旋即又摇了摇头，觉得只是恰巧而已。
两个人一起挂完了祈福带就在佛寺里逛了起来，忽的天边飘来一朵乌云下起了雨，明珠公主和她匆忙躲进屋檐下避雨，公主坐在廊下的围栏上，颜成壁就坐在了她旁边。
两个人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倾注而下，连景色都显得朦胧暗淡起来，明珠公主看着她道：“我们来说说话吧?”
“殿下想聊什么?”
明珠公主挥退了自己身后的宫女，颜成壁见状也让身后的望月和探星避到一边，明珠公主这才看着她道：“成壁，你觉得怎样才算一个好皇帝。”
颜成壁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明珠公主问的是这个问题，但还是柔声道：“本朝高祖，建国立业，驱除异族，必定可称为好皇帝。”
“其后文帝，在位期间海清河宴，家国安定，自然也算一个好皇帝。”
明珠公主听后却沉默许久道：“那皇兄呢?你觉得皇兄是不是好皇帝?”
这个问题当然有些棘手了，烫手山芋抛过来颜成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若换在几年后，她或许可以说：陛下除奸邪，掌皇权，是当世明君。
可是如今，朝堂上说话的还是秦王，谁不知道天子软弱整日沉湎诗歌作乐，叫她说几件丰功伟绩，她也实在说不出。
所以便只能忐忑问：“殿下是怎么想的?”
元明珠伸出手在雨幕里接了一些雨水淡淡道：“如今暂且不算吧。”
这样说倒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明珠公主可以这样说，颜成壁却不可以这样去附和，她握住公主的手将随身带的帕子把公主手上的水渍擦掉认真道：“以后一定会是的。”
她想了想：“陛下的诗才是几世难得，才华可堪比肩当世大儒。而且我与陛下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观陛下也是个随和亲切的人，不但对公主好，对我这样人也毫不轻视。”
“而且陛下很好看，长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也会是个好皇帝。”
元明珠听了之后笑了一下，然后无奈摇头都爱：“成壁，你可真单纯。”
但话里的欣喜显然对她话很满意。
颜成壁听了只是看着她淡笑不语，她心想：殿下，单纯的哪里是我，明明是你。
若我别有用心将你这番话上报秦王你又该如何自处。
幸好，幸好。
等到雨停，明珠公主本想送颜成壁回去，忽的颜成壁瞧见不远处颜成璎和颜成珞一起来了，她看了眼一身男装的明珠公主道：“殿下和我还是在此分别吧。”
明珠公主显然也不想和其他人多作交流，当即点头带着宫婢往另一个方向离开，等颜成壁走到颜成璎和颜成珞面前时。颜成珞一下子牵着她手开心道：“成珞找了姐姐好久，姐姐怎么在这里?”
颜成壁笑：“下了雨，就来这里躲雨。”
颜成璎却还望着刚刚明珠公主离开的方向看着颜成壁意味不明道：“我刚才，怎么似乎瞧见个男子和你在这里?”
颜成壁并不想理她，丢下一句“你眼睛花了吧。”就带着颜成珞离开了。
颜成璎被她视若无睹的态度气的咬牙切齿，盯着她的背影狠狠低声道：“你等着，我早晚会捉你个现行。”
回去的马车一路上都很是平稳，只是在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忽的有兵卫前来开路，似是有皇亲国戚出行，颜府的马车自然要退避到一旁。
颜成壁掀开轿帘偷看了一眼，很快便匆匆落下了帘子。
罗老太太问她看到了什么，她面上镇定道：“是秦王府的马车。”
她又一次看见了秦王，指甲却紧紧掐住掌心，畏惧是藏在心底深处的本能反应，疼痛才能让她保持理智。
她告诫自己：这不是前世，她不用再怕秦王的。
……
元明珠带着宫女沿着阶梯往下，在寺门口的大道上自然看到了一辆青帷马车，看见马车壁上的祥云标志后她会心一笑，然后掀了帘子弯腰进去。
“皇兄。”
低头看书的元启稷并没有搭理她，只是落下一句“走吧”，马车便缓缓启动起来。
元明珠也不气馁，只是好奇看着他道：“皇兄跟着我做什么?”
“出宫与人小聚，知道你在这里，便顺路过来接你。”
元明珠轻哼一声道：“我才不信只是来接我，我知道云亭一直在我身边。”
她和颜成壁谈话的时候，云亭就掩身藏在不远处，她不通武功自然发现不了，这些还是等颜成壁走后她手下擅武的宫婢告诉她。
“你怎么确定云亭就是来监视你的呢。”
元启稷抬起头，俊美脸上一双墨眼幽深，他的话令元明珠一怔。
“不是我?那是……成壁?”她疑惑：“皇兄监视她做什么?”
元启稷垂着眸，声音很是平静道：“你与她深交，朕总要看看她值不值得。”
“那如今呢?如今皇兄觉得她怎么样?”元明珠好奇看着他。
她怎么样?
元启稷想起云亭和他回禀的话，她说他长得好看，还说长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个好皇帝。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热了一下，真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子。他想起初见时，她柔弱无依的躺在怀里，那天的匆匆一瞥并没有让他对她的相貌有多在意。
如今却在记忆里语法深刻了起来，他记起她有一身胜过白瓷的肌肤，有一双如柔如远山的黛眉，还有乌黑的发，只手可握的腰。
这下子，心里的那把火烧到了身上，他是个皇帝，他很懂得如何控制自己，他抬头依旧镇定目光清明，淡淡道：“可深交，只是她不比你，你别连累了她。”
元明珠没注意到他耳尖一抹红，只是高兴道：“我自然知道的。”
……
颜知延一家是在大雪时节之前回来的，颜知延携着妻子进来的时候，罗老太太激动的红了眼来，颜知延的相貌很是斯文秀雅，颜成壁觉得他比颜知文还像颜家的老太爷些，或许这就是罗老太太更喜欢他的缘故。
“孩儿不孝，累母亲多年挂念。”
男人上前就跪下给罗老太太磕头行了礼，旁边的妻子孙氏也忙随着丈夫一起跪下道：“媳妇不孝，如今终于可以侍奉母亲膝下了。”
罗老太太连说三个“好”字，旁边的婢女们忙上前将两位主子扶起来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后面的徐姨娘忙上前抱着三少永松爷给罗老太太磕头，罗老太太也十分和蔼的让人扶着她起来。
三少爷永松只有两岁，被徐嬷嬷抱到了罗老太太的怀里，罗老太太看着小孙儿十分高兴，忙让人拿出准备许久的金镶玉长命如意锁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对着三少爷一口一个“乖孙”喊着，下面的孙氏瞧见了这场面眼神不禁有些落寞，颜知延及时注意到妻子的情绪，忙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孙氏温柔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她转头，瞧见老太太身后有一个美丽少女正好奇的看着她们，对上孙氏的视线，对方微微一笑，孙氏也不禁回以微笑，也愈发好奇对方的身份。
颜知延和家人寒暄起来，先问过贺氏：“今日怎么不见兄长。”
贺氏坐在对面客气道：“你兄长今日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托我好好照顾你们了。”
颜知延点头理解道：“那麻烦嫂嫂了。”
颜知延又去询问老太太的身体如何，老太太正高兴之际，当然一切说好，她也没忘记颜知延一家见见侄儿侄女们。
大少爷妻子丁烟云是第一次见叔父叔母，特上前见了礼，这才轮到家里的女孩们。孙氏只见老太太对身后少女和蔼到：“去拜见你叔父叔母。”
然后那少女应下和另外两个少女上前给二人行礼道：“侄女见过叔父，叔母。”
颜知延是个很温和的人，对着几个女孩也不摆家长架子，只是他也不擅长和女孩们打交道，看了一眼妻子孙氏，孙氏立刻笑道：“你们谁是成璎?”
三个少女最前的道：“叔母，我是成璎。”
孙氏点点头，旁边婢女端来一个木盆，她从里面取下一个缠丝金手镯道：“多年不见，是叔母的一点心意。”
颜成璎得了镯子兴高采烈，率先套在手上看道：“多谢叔母。”
她退到一遍，孙氏又看向剩下的两个少女疑问：“你们谁是成壁。”
只见刚刚注意到的那个美丽少女慢慢上前轻声道：“见过叔母。”
孙氏瞧见是她还有些惊讶，只因为她记得多年前离京前对方还是个病弱瘦小的女孩，如今再见竟然出落这样的美丽动人了，不过脸色有些苍白，瞧着还是有些病态。
她招招手让颜成壁到她跟前来，握住对方温凉的一双手关心道：“你的病，如今好了吗?”
颜成壁对上她关切的视线点头柔声道：“已经大好了，多谢叔母挂心。”
孙氏拿了一只精美的八宝手串套在她手腕上道：“知道你信佛，这是在西北经由高僧开过光的，送你刚刚好。”
颜成壁抚着手串笑容浅浅：“我很喜欢。”
接下来是颜成珞，孙氏送她的是一个金项圈，小女孩得了礼物自然喜不自禁，当即甜甜道“谢谢叔母”。
孙氏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怜爱。
六姑娘成琼和二少爷永松都不在，孙氏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便先交给她们各自的姨娘。
罗老太太知道颜知延一家一路上奔波劳顿，便也没多留他们，只让他们先回自己院子里休息。
孙氏离开前只对家里的女孩们道：“侄女们明天尽都可以来找我，叔母那里还有很多东西送你们。”
女孩们齐声应下，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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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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