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竹曲环点上一根烟，这是第二十三次死亡，九次循环，她在拿着相机拍照，不同的角度会造成不同的偏差，这次的一个角度让一个人死去了。
这不是她的错，是杀人者的罪，她不会内疚，也不会自责，就算她代替那女孩儿真的死去了，那个杀人者也会制造下一个、下下一个受害者。
竹曲环在笔记本上记录，她已经习惯每次随身携带笔记本了，返回死亡的第二天，就代表着重新做一遍做过的事，但是很难完成百分百复制，她是个作家，灵感这种东西也是一旦错过就很难再得到的，在很久之前的实验里，她发现自己用血液写下的字迹不会被抹去。
笔记本上写满了字。
把今天的感受写上去，竹曲环合上笔记本，放在背包里，拿出左轮手枪，对准自己的脑壳，“砰”了一声，她就躺在昨天的床上了。
永远无法到达的死亡。
该说是诅咒还是什么呢？
不要死。
自杀三次之后，竹曲环无奈放弃自己确实失去了这个人的消息，很无奈地叹气。
“啊，环姐姐！是环姐姐吧！”
竹曲环歪头，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平静下来：“仗助。”
东方仗助是小她几岁的镇子里的弟弟，东方仗助是他的母亲非婚生子得到的孩子，镇子上的闲言碎语和排斥让这个孩子没什么朋友，当时只有已经开始懂事的竹曲环陪他玩，所以感情很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竹曲环上大学之后也很少回来。
“好久不见了！”牛排头的初中生变得很高大很高大，笑得很开心。
竹曲环指着咖啡馆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她心情不是很好，翻着照片。
“环姐姐现在应该毕业了吧？我有看姐姐写的小说，那篇《回忆》的恐怖小说很有趣！恭喜你拿了新人奖！”
“啊，嗯。”竹曲环敷衍地回答，叹了口气。
“姐姐，心情不好？”
“有点事情——嘛，仗助，快升高中了吧？”竹曲环眼下有乌青，她休息不好，想点一根烟来着，没有点，喝咖啡，“要好好学习啊。”
“好！”
竹曲环看仗助，撑下巴：“你，长高不少啊，我记得以前你才——这么高，现在我都要仰视你，果然是成长期的男孩子。”
还打耳钉，竹曲环伸手，触碰那个紫色的耳钉，咬着吸管的少年僵硬了，蓝紫色的眼睛抬起，瞧竹曲环。
耳垂很软，然后发烫。
竹曲环收回手，说：“耳钉很合适。”
“嗯、嗯，唔，环姐姐，你不戴耳钉了啊。”
“已经长住了，”她抚摸自己的耳垂，软软的肉像泥巴一样被搓揉，“再打一遍吧。”
东方仗助咬着吸管，脸颊有点红，小心地看心事重重的竹曲环，女人望向身后的路口，目光惆怅深远。
三
竹曲环有驾照，开着车去附近爬山，东方仗助也和她一起，他似乎还是没什么朋友，竹曲环什么也不问，和没安全感的少年爬山，她体力很好，为了应对杀人犯和自己不能应对的麻烦，她经常锻炼，也练习拳击。
山上的空气很好，竹曲环伸了个懒腰，开始准备钓鱼，东方仗助在河边，很惊喜地说：“有螃蟹！环姐姐！有小螃蟹！”
竹曲环歪头：“下周，你有空吗？”
“有空，是有什么事情吗？”
“下周打算和朋友去海上捕鱼，是很好的素材，”竹曲环歪头，“你有空吗？给我兼职做助手，有工资的。”
“真的？要去要去！太Great了！仗助君正好缺钱呢！”
竹曲环看水：“那还真是赶巧，不知道会在海上发生什么，要是有危险的话，仗助你要好好保护我啊。”
“是！”少年笑得大大的，“我会保护环姐姐的！”
环笑笑，这点真是从来没变过啊。
竹曲环不习惯用电脑，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某次循环改了好几次几乎被放弃的文稿，她只书写，用血掺着墨水留下的字迹，可以和她一起回到过去。
这一阵子没有失踪报告，竹曲环松了口气，带着仗助去出海，她剪短了头发，海的天空总是蓝的，东方仗助在玩，对海上的一切都很兴奋。
竹曲环在准备下水，她有潜水证，东方仗助没有，所以只能在上面看着，水下的世界很美，很安静，竹曲环摁下快门。
水里的世界很安静，光也少，鱼从她掌心飞走。
是很美丽的世界，海水的成分和母亲的黄水成分相近，人向往大海，也是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竹曲环上了船，给他看手里的东西：“海龟！”
“啊啊啊啊！环姐姐快丢掉！丢掉！”
环把海龟放生，发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声。
晚上返航，环分了很多海鲜给东方家，自己回家，她没有养宠物，仗助又来敲门，环开门，仗助把海鲜意面怼到她面前：“锵锵，晚饭！”
“啊，谢谢。”
“姐姐你不会做饭嘛，这么晚了也没有店开着的。”
“帮大忙了，我还打算整点泡面凑合来着。”
“真是的！总是这样会营养不良！”东方仗助往厨房走，“调料，蔬菜——”
初中生给自己系围裙：“做点刺身给你吃，出去吧，先垫肚子。”
竹曲环感激得双手合十：“太贤惠了，仗助，请你做我老婆。”
“啰、啰嗦！快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竹曲环遵命离开。
东方仗助红着脸扶着桌案蹲下去，捂住脸：“老婆什么的……姐姐是笨蛋！”
夜深了，路灯亮了，竹曲环吃着意面，还是热乎乎的，酱汁也是她喜欢的量，很好很好，电话响了，竹曲环接通，是在意大利定居的父母，竹曲环说自己在吃意面。
“你会做饭了？”妈妈很吃惊。
竹曲环说不是，“仗助，东方家的小仗助，他给我做的。”竹曲环撇嘴，“妈妈你死心吧，我和爸爸一样，这辈子都做不出人能吃下的食物的。”
“环，”竹曲女士很严肃，“不要犯罪。”
竹曲环思索了十秒。
竹曲环发出哀嚎：“妈妈，仗助才15岁！你在想什么！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变态吗？”
“就是你是我的女儿才要提醒你不要越过那条线！意大利□□好恐怖！多小的孩子都有！环，不要犯罪啊！”
“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对你女儿有点信心，求你了！”
竹曲环说请你放心一点，你女儿还有身在人类社会的道德底线。
“真的吗？”
竹曲环很愤怒。
东方仗助塞了蛋糕进她嘴里进行安抚。
竹曲环挂了电话，吃东西，思考着，看东方仗助，只到她胸口的男孩儿已经这么高大了，脸也长开了，混血儿的美丽总是让人沉迷，还是初中生。
“……”
竹曲环觉得自己是变态。
“要保持距离啊……”竹曲环喃喃。
“嗯？”东方仗助把海胆刺身摆上，“姐姐你在说什么？”
“保证自己的基本人性。”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方仗助又笑了，“姐姐你总是这样呢。”
竹曲环喝大麦茶，想起什么，跑到房间，竹曲家是标准的日式建筑，她拿着一个小袋子回来，给东方仗助：“给，毕业礼物。”
少年仰头看她。
“新春的时候就要开学了吧？恭喜！”
“谢谢，我拆开了。”
是一对紫碧玺的银质耳钉，竹曲环微笑：“买耳钉的时候小姐姐推荐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她的耳朵上是珍珠耳钉，小小的两颗，洁白闪烁。
少年给自己戴上，他的眼睛是微微掺着一点紫色的蓝色，透亮美好，闪闪烁烁。
“很衬你哦。”竹曲环说。
“哦、哦。”
少年转过头，露出红透的耳朵。
“……”
竹曲环真心觉得自己有点往变态的方向发展了。
走的时候东方仗助给她倒了一杯睡前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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