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听说贺昭要走，给他安排了个装满消毒液的油桶叫他把衣服脱了进去泡会。
“那......不是有消毒区么？平日里也不这样啊。”贺昭抗议。
“平日里你也不出百渡州啊，要不把你这身皮剥了洗了晒了再走？”白曲说。
贺昭没办法，剥了衣服往里扎进去。
“脑瓜子。”白曲的刀把子磕在他脑袋上，把他往消毒水里按了十来秒才提他上来，扔给他一套衣服，“好好办事。我家将军说再让他逮着你尾巴，一把火扔进油桶里把你做成锅巴。”
你家将军肯定预想过我一千种一万种死法了。
贺昭抱着衣服，乜斜着在二楼休息区的阳台敞着军装抽烟的陆羽，陆羽脸上的惬意跟扇他耳光时的冷峻判若两人：“他怎么能抽烟？”
白曲“哈”了一声：“他是我们唯一能抽烟的人，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有朋往远方去不亦说乎的时候。他说要贺一贺。”
“从今以后！”白曲的手从陆羽身上划了360°回头指着贺昭说，“你叫贺一贺了！好不好啊！”
贺昭抱着衣服，被白曲指得一哆嗦：“难听死了！”
这一伙子人多多少少都有病。
他二话不说把衣服往头顶上套，穿到身上发现是子弟兵出征穿的白衬衫，黑裤子，黑金腰带，连忙往下脱：“脑子有病吧给我穿这个！！！该遭雷劈了！！脑袋劈开两半给你家将军拿来装酒喝！”
陆羽也乜斜着他，叼着烟露出一口白牙，一双晶亮的眼睛在暴晒下眯起来，剑眉指鬓人模狗样。
贺昭觉得那算是个小人得逞的笑容。
贺昭第一次亲眼看到他的笑容正是自己被他的恶趣味弄得瞠目结舌的时候。
“将军说，就这一件，你不穿就光着出去。”
贺昭扯了一半的衣服就停住了，他思维凌乱地站在油桶边内心在对天发誓，飞雲是这其中最最最善良的天使。
周舒瑾都没这样对过他。
“去你的。”贺昭想捡起自己的老头衫和中裤，发现它们在另一个油桶里泡着，“我二十多岁还没玩够呢不想死！老子生死有命，不要你们自个儿折寿的衣服！”
白曲“哧啦”划了一道火柴扔进去：“是我不对，现在才只有一件了。”
本来就焦灼的空气中突然爆发一阵热浪，贺昭伸到一半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这个油桶是真的！
白曲两脚一并，对着陆羽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表示任务完成。
陆羽抬了抬手假模假样还了军礼。
“你将军一肚坏水。”
白曲倒也认同得很快：“这方面是他的特长，他是个神经病。”
贺昭骂骂咧咧地整理好自己身上那套衣服，骂骂咧咧地走出医院。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陆羽拨给他用的车子。
贺昭瞧见了立马吱声拔腿就往反方向跑，一路跑回酒店，准备把衣服一换拽了证件就跑路去车站，心里为差点就被围在百渡州强行招安而惊疑不定。
他在一楼大厅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刹住了脚步问前台：“516号房间住着我朋友，他叫我带点东西捎给他，可他在医院没给我房卡……这是他证件照片。”贺昭把飞雲的证件照片递给前台，正当然是飞雲不省人事的时候他为今天留下的一招，“之前他也常在我那里寄宿的，不肯回去，这不是突发情况……自己一点准备也没有。”
瞧门口没人跟来，贺昭又跟前台扯了好一会儿，前台的人员才愿意跟他一起去客人房间里拿东西。
门开了。
贺昭看到里面零星挂着几件军装，放着几本书，被子叠成豆腐块，空荡荡并没有太多生活痕迹。
床左侧的落地窗可以眺望医院和火葬场的方向。此时，一阵阵青烟正从高烟囱升到上空，像人们的灵魂正往极乐世界。
“这酒店没有别的房子了?怪吓人的，我朋友胆小，晚上老做噩梦睡不着觉。小孩吓着会什么样?找人啊。他也找人，这地一点人烟都没了，只能找我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倒大霉了。”
“其他房间早就住满了，您来得晚但还来得巧，住的地方都是临时腾出来的杂物间，从前不住人的。”
前台人员还在盯着他。
“啊，这个。”贺昭反应过来，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本子，装模作样用袋子装了飞雲那几套军装，“我要走了，但我那个房间续租……再租一个月，钱我付，等我朋友回来他住哪家都可以。你看着，我也没拿他什么贵重东西。这都会交到他手上的。”
前台人员恭维又不失谨慎地笑着点头：“是是是，我分内事。”
贺昭讪讪拿着东西就回自己房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回便装，这几套军装都叠好放在书桌上，从宾馆后门溜走。
荆棘地。
逸风刚扒开铁丝网往里钻，就看见晋军搬着半破砂锅坐在里头等他。
他刚刚冒头。
晋军用锅铲稀稀拉拉刮着破锅，又哗啦哗啦地敲击着锅底给他助兴：“翻得好翻得妙，翻得青蛙呱呱叫。恭候小太爷耶~~~”
逸风讶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更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的。
“你记得我呀？”晋军露出笑容。
这人阴魂不散啊。
逸风：“收起你的破锅。丢人。”
晋军扯着嗓子喊：“有人吗——”
逸风捂住他的嘴：“来就来了，不要张扬，不要跟个破要饭似的敲你那破烂锅！”
“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晋军说。
逸风不乐意。
“看看就还给你，真的！”晋军信誓旦旦，“不骗你！你出去问问，我从不骗小孩！”
逸风肯定不会出去问，自然也不知道他骗不骗人，但一般把话说得太绝对的人都在骗小孩。
但他还是把手里一罐泡着珍贵蜘蛛标本的福尔马林递给了晋军，好笑地看到晋军往里头看看闻闻毛发都恨不得直立起来的惊悚。
晋军摆过来看了看罐子：“你喝奶啤啊？”
逸风：“捡的。”
“泡这个呢，最好用玻璃罐。”晋军熟门熟路去荆棘地里找到一个破烂小卖部买了个广口玻璃瓶装酸奶递给他。
逸风打量着他。
“看什么看，我能进来这等宝地，借您的光啦！要不我在隔壁住。”晋军遥遥指向阴云密布的荣和厂，“从明天开始，我白天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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