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他能在锦衣卫里比你得人心”这句话在谢云光脑海中萦绕,被那代替铜钱的西番柿一刺激,酸甜从口中一路蔓延到心尖。
他撬开许颂桉的唇齿,将舌尖上的酸甜传过去。
皎月洒下银灰,照亮对方的眼睫。许颂桉方才的嘲笑还在脸上,反应了片刻才陡然脸色一变。
一股力推到胸口,谢云光差点把手里的饺子洒掉。
“属狗的吗你!”许颂桉伸手擦掉嘴边的水渍,但嘴里西蕃柿的味道却擦不掉。
谢云光不以为意,拿开另一只碗的盖子,里面果然是淡淡白色的饺子汤。
“喝吗?”他问许颂桉,仿佛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清掉嘴里的西番柿味道。
“不喝。”许颂桉全然没有了来时的淡然。喝了之后,汤被谢云光喝,岂不是相当于又间接接吻了。
饺子和汤把谢云光暖热了,从里边到外面。
“对了,你方才说你去连苍山了,然后呢?”谢云光喝了一口。
“没有然后。”许颂桉扭过去脸。
却原来对方一直心不在焉,没听出来。许颂桉也不打算再说。
风从北方吹过两人衣袍,又钻到小巷中去,飒飒一响,房檐的阴影本来齐齐码在地上,却忽然有一点多余。
喝汤的谢云光眼眸一斜,对许颂桉道:“你身后可跟着有尾巴。”
“是啊,还要麻烦指挥使配合一下。”许颂桉嘴巴一张一合,用口型道。
待了半炷香,许颂桉提起食盒原路返回。走到旁边岔口时目不斜视。那巷子里的阴影刚一冒头,便立即被钉在原地。
谢云光手里提着那小鬼的后衣领,眉毛一挑问道:“你跟着他作甚?”
小鬼也不敢大声叫唤,只双手扑腾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谢云光伸手要抹去他脸上的煤灰,离的近了,小鬼看清了他的衣服,挣扎得更厉害了。冲着许颂桉喊道:“恩公,救我恩公。”
恩公?两人俱是一愣。
小鬼伸手要抱住面前的许颂桉,却被身后人拉得更远。
“小道士?”许颂桉走近来看。
“是我,恩公。”
许颂桉抬头,看见谢云光歪着头看他,似乎在等着他解释,便道:“回府说。”
谢云光俯身跟许颂桉说了几句话,他还没散值,便让对方带着小道士从小道回了府。许颂桉把人从角门送进去之后,自己又从大门进来。
小道士见到许颂桉进来,站起来看看四周,道:“恩公,这里安全吗?”
“还算安全。”许颂桉开门见山。“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道士两肩放松下来,对许颂桉道:“许小将军。”
这个称呼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耳边,许颂桉皱起眉头。
“是我,哦,你应当不认得我。”小道士挠了挠头,“但是恩公应当认得我师父,空淳。”
“你是他的徒弟?”许颂桉走近来。方才回府之前,谢云光在他耳边说了小话——“这小子是空淳道人的徒弟。”
空淳道人,诏狱的时候薛廷连审他时,这个名字就烙在了他心里,昨日谢云光给他的祝寿图,也是空淳道人的手笔。
“是,师父就剩我一个徒弟了。我叫元心。”
“所以那天在连苍山碰到你不是巧合?”元心是灵泉观的人,这样看来在那里碰到他似乎也就不足为奇,“灵泉观里是你在住着?”
“不是,恩公,我是刚从外面云游回来,可是我在云游的时候,碰见一个人。”元心摇了摇头。
许颂桉没出声,抱着手臂看向元心。对方在卖关子。
“我本来不打算跟任何人说,但是你那天救了我一命,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元心仰头看向他,“那个人,我在二皇子府中见过。”
许颂桉全身血液一瞬间向上涌起,二皇子府……二皇子府不是已经被屠杀殆尽了吗?无数可能性在他脑海里冒出,但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许颂桉如是问道。
元心微微张嘴,诧异之情已经显露。明明是他来“帮”许颂桉,许颂桉却反问了他。
“你当时见了我,吓得从马上掉下来,临走时也没想告诉我,现在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有求于我?”许颂桉平静道。
“我……我那时是因为……以为……”元心吞吞吐吐。
“以为我已经死了?”许颂桉缓缓道。
元心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也是,云游在外不知京城具体发生了什么,二皇子府和许家灭门之后,以为许颂桉死了也是合理的。
“你怎么认得我?”许颂桉问他。
“我小时候见过你。”元心捏着手指头说道,“你之前打胜仗回来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你。”
这么久了,久到许颂桉自己都忘了带兵冲锋的感觉,竟然还有人记得他。许颂桉哑然。
“我这次来,是想请小将军帮个忙,当然,不白帮的!”元心道,“可以说是交易。”
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在谈交易。
“哦?你要跟他做什么交易。”有声音从外传来,谢云光推门而入。
“他他他他他……”元心瞪大了眼,见着谢云光进来,忙往许颂桉身后躲,“你不是说这里安全的吗,他怎么过来了?!”
“这是我府里,我不过来谁过来?”谢云光把刀一卸,随意坐在凳子上。
“你别吓他了。”许颂桉伸手给谢云光倒了杯茶让他闭嘴。
谢云光接茶杯时,用无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老实当一个哑巴。
“我还以为这里是你的秘密根据地。”元心嘟囔道。
“噗——”谢云光半杯茶喂了地板,“玩细作潜伏战呢?”
许颂桉斜了他一眼,对元心道:“你继续。”
元心看了看谢云光,又看了看许颂桉。虽然来的时候也打听到许颂桉被这个大魔头带走了,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与他听到的也有些不太一样。
“我回到观里的时候,里面死活不给我开门,我在外面守了几天终于守到人出来,果然是师叔,他要霸占师父的灵泉观。”元心气鼓鼓道。
“他说都是师父让道观遭了灾,我也带着晦气,不让我回去住。我要再回去,就告发锦衣卫来抓我。”说道锦衣卫,元心又猛然意识到屋里这个就是最大的锦衣卫头儿,连忙看向谢云光。
“他想用之前你师父的事情牵连你?他也就吓唬吓唬你这小孩,大过年的把锦衣卫招过去,那不更晦气。”谢云光淡定喝了口茶。
元心一时语塞,没想到竟还有人这么淡定地说自己晦气,不愧是锦衣卫。
“你想让我帮你夺回灵泉观?”许颂桉开口。
元心摇了摇头:“师父的事情在这里放着,我这样明目张胆在观里怕会惹麻烦,师父他们不在,我也不想在那里住了。”
“你为何没有被牵连进去?”许颂桉疑惑。
“他学艺不精入门晚,还未记录在册,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参与进去。”谢云光抢先道。
元心没想到谢云光竟然对他的实况了如指掌,但是听到说他学艺不精,登时火冒三丈:“你学艺才不精!”
“是啊,学艺不精,所以漏了你这条鱼。”谢云光支着头看他。
元心的火气立马蔫儿了下去。
“你值了夜班不困吗?”见他三番五次插嘴,许颂桉赶他。
“多亏了你的西蕃柿饺子,我现在清醒着。”谢云光对着他坏笑。
提起来西蕃茄饺子,许颂桉又想起在乐集大街的事情,倒了口茶水狠狠漱了口。
见元心在一旁呆愣站着,许颂桉又道:“怎么不说了?”
“噢……噢,我师父生天赋异禀,炼丹之术上有许多钻研,他们一边说我师父既炼丹又画符,道心不纯,时常说师父不能好好经营道观揽来香客,一边又极嫉妒我师父炼丹的天赋。”元心拳头攥紧。
“他们不让我回道观,势必也把师父的丹药和手记都吞了。我想拿回师父的东西。”
许颂桉了然,他放下茶杯问:“那你说的那个二皇子府里的人?”
“是二皇子府里的下人,我亲眼见过。”元心道。
“二皇子府上的人都被清理完全了,你说的是哪门子的下人?”谢云光脸上并不怎么相信。
“我……我之前其实去给师父送过一次饭,那时候见过那个人,面相一看就感觉很不舒服。后来我被迫去云游,在……在外面碰见他在算命,因为他脸上有特点,我一下就认出来了,吓得我一身冷汗,当时我还以为碰到鬼了,还好他没认出我来,我一路跑回京郊。”元心试图让他俩相信他。
“抢回你师父的东西没问题,当然也需要你帮我的忙。但是你不能出府,会惹祸上身。”许颂桉看着他,“你先在府里住下,剩下的我们从长计议。”
“谢谢恩公肯收留我。”元心小小年纪便在外摸爬滚打,还是有些机灵的,“恩公,你肩上的伤还好吗?”
屋里的气氛一时宁静,许颂桉眼角扫了一眼谢云光,心道,千算万算怎么会坏到这小子身上。
谢云光拿起腰刀缓缓站起来,眼眸慢慢抬起,看向许颂桉:“哦?什么伤?”
“一点小伤,已经好了。”许颂桉道。
元心看着两人不对付,直觉自己说错了话,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谢云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不自觉嘴一秃噜:“就……就是……我回来时在山上碰到了土匪,恩公救我……被……”
“咳。”许颂桉适时打断了他。
谢云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是小的听话。”
“走吧。”谢云光看向许颂桉,语气不容置疑。
“谢……大哥,你要干什么?”元心总觉得恩公要被活吃了,虽然对面是锦衣卫,但还是开口道。
“没事,给你恩公上药。”谢云光笑意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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