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和笛子欢快奏起,舞女迈起轻盈的舞步,在殿中交错旋转。
合宴中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皇上,老臣敬您一杯!为大景天佑臣子,是老臣之幸啊!”
“是臣等之幸!”
天佑帝面色透红,摆摆手手对下面人道:“朕喝不了了,你们这些人,就逮着朕一个人灌。”
虽这么说着,天佑帝却没有责怪之情,反而很是受用。
“边北好信正逢冬至宴到,这不得不说是来年开春好兆头!”天佑帝春风满面,“今日里,在坐的各位,统统都有赏赐!”
“谢皇上隆恩——”
下面众人欢天喜地。
“锦妃,扶朕出去透透气。”
“是,陛下。”锦妃拿帕巾微掩轻笑,一手盛住天佑帝的手掌,一手搭上他的胳膊将他扶出长甘殿。
天佑帝一走,殿里的氛围便更活络了。
“来,三皇子殿下,微臣敬您一杯。”
“老臣也敬您一杯。”
有几个人向三皇子这边走来,渐渐的更多的人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好好好,各位抬爱了,各位抬爱了。”三皇子面色微醺,举起酒杯跟面前挤进来的人一一碰杯,“本殿饮下,各位自便!”
“好!”
“殿下好酒量!”
————
“好酒量!再来一杯!”方桌上有人一拍桌子,大声呵道。
“再来!”酒楼里喝酒划拳之声传出,与外面摊贩叫卖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羊杂——牛杂汤——”
“现包的鲜肉饺子——三鲜饺子欸——”
乐集大街上摩肩擦踵,路上馄饨饺子、饰品小摊应有尽有。
今日冬至,宵禁解除,各家各户都来街上凑热闹。每每到佳节解禁,街上就有通宵的喧闹。
“婉婉,我真不是故意的。”有男子快步追上前面姑娘,着急解释道。
那姑娘气呼呼转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花道:“那你还拿!”
“突然有东西砸过来,我就伸手一接,我也不是有意要接的,我把它扔了,扔了总可以吧!”
男子把花一抛,正好砸到旁边巡街的谢云光。
看到砸到了锦衣卫,那男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人,草民不是故意的。”
谢云光低头去看,那黄色的花瓣撞在地上,从枝条上散下来,可怜兮兮的。
“我这就捡起来,这就捡起来!”男子意识到自己在巡卫面前随地乱丢杂物,赶紧蹲下去把花瓣拢了拢捡起来。
再抬头时,谢云光已经走远了。
街口有两个站点巡守的锦衣卫,本来松散站着唠嗑,一见着谢云光,连忙手握腰刀、双脚并拢。
“指挥使!”
“指挥使!”
“注意周围情况。”谢云光只说了这一句便往前走了。
其中一锦衣卫额角滴汗,也不敢擦,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才目不斜视小声道:“指挥使怎么在这?!”
“我也不知道啊!章佥事呢?!”旁边人咧着嘴道,“指挥使不应该在宫里值守吗?”
“指挥使出来巡城了,那薛廷……”
“咳咳!”旁边人提醒他。
“那薛镇抚还在冬至宴上?!”他面部扭曲,“咱们这儿不会这么快就没落了吧?!”
————
眼前突然变暗,谢云光才发现他已经走过乐集长街最热闹路段。
明晃晃的灯光落在他身后,街旁建筑的阴影正好将他笼罩。一阵冷风吹过,肩上飘来一丝淡淡的清幽香味。那香味狡猾极了,就在人鼻前一恍,便让人再也嗅不到它的香味。
也不知为何,往年来,大大小小的节日他都独身在这繁华喧闹之中,身如钢铁,片叶不沾。可今日,突然一股莫名的孤寂涌上心头。
那种情绪似周身的阴影黑暗,一旦沾染上去便会把人吞噬。谢云光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便很快把那种令人烦躁的情绪压下。他与其交手多年,已经能很熟练地对它进行控制了。
气息全部吐完,谢云光挥手扫了扫肩头,继续往前走去。
亥时一过,街上人少了一半。再到寅时,就差不多只剩些勾肩搭背的酒友了。
“回家吃饺子去喽!”方才站岗的其中一个锦衣卫得意洋洋,“我娘亲手包的,给我留着呢!”
“哼,哥们儿早就吃过了,是吃完才来的,懂不懂?”另一个炫耀到。
“你那是下午吃的,不作数!”
俩人轻声嬉笑着来到乐集大街集散处,这边卖东西的早就收了摊了。
“指挥使!”两人立定站好面对谢云光。
摊贩游人都回家了,也就没必要让这么多人留在这里值守。
谢云光照例用手轻轻一挥,对面俩人忍不住眉飞色舞。
“指挥使,那你……”被释放的锦衣卫心已经飞了,但是还是要问上一句。
“玩去吧。”没等他说完,谢云光便答。
“那指挥使你多保重,下官先行告退!”俩人一拱手便解放了。锦衣卫值守的片区,只留了两组小队交叉巡逻,其余便都散值回家了。
冬夜里寒,谢云光打了个哈欠,一片冰凉化在舌尖。
下雪了?他伸手去接,黑夜里零零散散几片鹅毛摇着飘落。暂时还没什么大碍,谢云光心道。
他往旁边石板花坛走去,始一挨石板,便觉坐在了冻了三尺深的冰上。真凉。
“顾客慢走——”街道近处的客栈门口传来声音。
三两个走路歪歪扭扭的人说着胡话渐渐走远。客栈老板关了店门,随即把大堂的灯一一熄灭。
整条街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
偌大长街,只谢云光一人与风声作伴。
近来忙碌,夜班之前也没能补足觉,现下里有些犯困。谢云光把手支在膝盖上微曲着上身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咚的一声,有物体撞击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方方的木盒落在身旁青石板上。提方盒的指节透着微红,袖口里面是一抹夹竹桃红,外面是一件雪白大氅。
半空的雪落在他身上,与白色大氅融为一体。仿佛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一刻。
“吃饭了吗?”
那人嘴唇微动,似要把肩头雪花吹化了。
谢云光心头被这声音狠狠一揉,然后噌的一下冒出了火。
他完全没想到许颂桉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提着食盒,好像是专门来找他的。刚想开口说什么话,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心里那点热火又慢慢熄灭下去。
“你怎么来了?”谢云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这么寒,今日里还没吃饺子吧。”许颂桉理了理衣服坐在旁边高出的青石板上,伸手将食盒上的提手放倒。
“薛廷得逞,已经把我踢出局了。”冷不丁的,谢云光突然说出这一句。
许颂桉打开食盒的动作顿了下。这话什么意思?今日里谢云光表现得十分冷淡,令人捉摸不透。
“东西已经给你了,你也不必来寒日里再来送饭。”谢云光看向前面。
许颂桉知道,对方是在说祝寿图。言下之意是,祝寿图的事算是两人两清,他没必要再特意来表示关心。是因为被暂时踢出了中枢,所以没有价值了吗?
他刚才来的时候,便见谢云光黑灯瞎火的自己坐在花坛沿上,耷拉着脑袋,仿佛被人丢弃的大狗。
盖子一掀,三个大小不同的碗盖着盖子显露出来。许颂桉将筷子连同盛满饺子的海碗一并递到谢云光面前。
“昨日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昨日里还让他讨好,今天就不应了。
这耷拉脑袋的大狗神态,让许颂桉一下就想到昨日浴室里谢云光看他的眼神,通红的。许颂桉又有些愧疚,毕竟他昨天后面猜出来了对方的怒意,却没有解释,反而模糊着话语,激着对方给了他祝寿图。
知道大狗被遣出宴会,他鬼使神差地提着食盒来看大狗,还特地穿了管家拿来的他家大人定制的衣服。没想到大狗还背身不应。
他伸手牵过谢云光的手贴在海碗上,对方没有戴手套,接连在外面冻了这么久,有些冰凉。
“薛廷此人不过得意一时,凭他刻薄善妒的器量,我不信他能在锦衣卫里比你得人心。”许颂桉看向谢云光。
许颂桉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两人交叠的手,在黑夜里既含蓄又大胆。许颂桉的话也一样。
谢云光接过冒着热气的碗来,将醋碟直接往里一倒,埋头吃起了饺子。
大狗的毛被捋顺了,许颂桉心道。
鹅毛雪从两人中间飘过,落在青石板上。寂静的夜里只剩谢云光吃饺子的声音。
“昨日里我去了趟山脚,看见连苍山的土匪,没见着其他什么人。”许颂桉这话说得隐晦,他并不想那么直白着根对方解释,但见着对方的神态,又想莫名解释清楚。
谢云光闻声抬起了头,还没待他对许颂桉的话有所反应,嘴里一股又甜又酸又咸的怪味从舌尖炸开。
“这什么?!”谢云光脸皱成了包子,他废了老力把那怪味饺子咽下去,看向筷子上还夹住的饺子尾巴。
馅儿里红红的,是西番柿?!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诡异的馅儿。
“铜钱饺子。”许颂桉道。
吃到铜钱饺子的人,来年定会有好运。
这饺子外表长得有几分凌乱,混在一众饱满精致的饺子里有些格格不入,仿佛是什么人不善厨艺的人特地下厨包的。
谢云光扭头看向许颂桉,却见对方抿着嘴看着他笑,后来忍不住了,干脆两手支在旁边仰头大笑。
他眉头皱起,伸手捞过许颂桉的头吻了下去。这么难吃的味道得让始作俑者也尝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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