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期已到,信耗子如约给了祁宁他们答复。按他们所说,画像上的人确实曾在吕泽城中被人瞧见过,最早大约也就是三两个月前,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在一个多月前,出现的地点倒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一个多月前?那不就是我们的人为人所害之时。”姚柯照着现有的线索说了句。
“没错。那人从第一次出现在吕泽城到对人下手,至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若是在赵道友之前已经有人遭此毒手,假设那人并非此地附近的修士,那么供其准备犯案的时间就更少。我个人偏向于此人确为在吕泽城附近修行的修士,对此地了解不少,行事时用的是假身份,各位有何高见?”祁宁接上他的话,说了些自己看法。
“可那人及其同伙也可能是胆子极大,虽对吕泽城不熟,但犯事后大可赌一赌不会被人发现,待东窗事发后再畏罪潜逃。比如现在我们所知的,那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再出现过了,岂不是能证实这一点?”封明竹也跟着提出了一些与祁宁所言截然不同的猜测。
祁宁并未反驳他,而是笑着点了下头说:“是,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一个多月没再现身,也未必就是离开了此地。若是用的假身,大可再换一张脸,继续行事。或是出于我们不知晓的其他原因,选择一时隐忍也未可知。”林致桓听完他们所言,也加入了讨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现在最大的指望就是愿犯事者仍在此地,且并未因上次失利而就此收手。”祁宁又说。
听众人各抒己见,俞影知如此下去难有定论,便带头转换了下思路说:“线索还是太少,可供猜想的方向太多。我想我们眼下只得从最有利于自身的方向入手,但仅依靠打听消息和等待那些人再次出手,难免被动且费时了些,我们可以试着更主动些。”
“俞前辈的意思是,我们引对方主动出手?”祁宁立刻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
“未尝不可。”俞影笑着望向在场众人,胸有成竹的样子。
“此话怎讲?”封明竹一时间没能想明白她的打算,便直言相问。
习惯了为自己小师弟答疑的林致桓,此时自然也当仁不让:“那丹药应当是有限制的,比如只能让修士服下,或者是用在修士身上效果更好。否则那人大可随便抓个人下药,何必冒更大的风险对修士下手。既然他手上有破障丹,我们不如就去将其换来。”
有了新的思路后,几人又捋了一道,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
据这几日探得的消息,吕泽城的城西处有一集市,只在每月的初一与十五开张,故得名“朔望集”。集市明面上多是寻常买卖,不知从何时起,有修士趁此也开始买卖些灵宝,久而久之,参与的修士多了,也就渐成惯例。
最近的一次朔望集应是在下月初一,也就是三日之后。此次行动分作三路,祁宁与林致桓一同假装在求破障丹,直指目标;姚柯则与封明竹一起,扮作是慕名而来欲在此地兜售丹药的修士,正好姚柯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他自己捣鼓出的各式各样的丹药,目的是广撒网;而俞影需要做的,仍旧是紧盯异常,及时提供援手。
“这几次行动看来,我倒更像是个你们雇来的打手了。”谈完正事,俞影一时兴起,拿自己开起了玩笑。
姚柯大笑着说:“师姐,我们哪雇得起你啊。你这怎么能说是打手,分明是我们的定心丸,有你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可就能大胆放心行事了。反正有天大的麻烦,也有你顶着。”
“可别,你若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还是去找你师傅吧,我可担待不起。”俞影无情地挡回了他这番恭维话,笑得开怀无比。
将新的计划告知程轻禾她们后,祁宁他们这边得到的回应是,她们二人也久不得新线索,近日便打算去拜访崇明派,借此派的势力一用。
崇明派建派于赤泉山,毗连百木山,地处吕泽城外西南方。门派中有一掌门与四位长老,各自门下又有弟子,全派上下约有三十来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
这日,崇明派来了位老熟人,在门派二长老韩齐处哭诉良久。韩奇向来不喜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何况这还是个身虚体弱,面容苍老的中年男人,看着就更加令人厌烦。
念在此人所言与自己确实关系匪浅,所以韩齐忍着心中的烦躁,听他从头至尾哭着说完了整件事情。
“什么!你说付霄死了?”得知付霄的死讯,韩齐当即怒上心头,不由得大喝出声。
还不等面前的人说什么,他便眼带杀意地顾自接着说:“就因为你那蠢儿子。”
付霄其人,敢为自己作风不正的侄子出头的底气,不仅来源于自身的修为,更是因其拜在韩齐门下,有崇明派做靠山。何源倒不是同门中人,只是与他私交甚好的散修。而在此诉苦的便是前不久刚痛失爱子与亲弟弟的付年。
付年感觉到了韩齐的杀意,也知晓他为何有此反应,赶忙跪伏在地,颤抖着身体,尽量压低自己的抽泣声,以免惹他厌烦,招致不幸。与韩齐有情分的是他弟弟,并不是他。就韩齐现下的心情来看,只要付年再有半分动作惹得他不高兴,杀了他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确如他所担忧的,韩齐因付霄天分不错,对修行之事又极上心,所以待他颇为重视,且韩齐统共也就收了两个徒弟,现在没了一个,自然对间接害了付霄的付氏父子厌恶不已。
“他爱惜与你这位兄长的情分,替你与你蠢儿子收拾过不少烂摊子,你就这么报答他。”韩齐负手站立于付年跟前,伸出一条腿用脚踩在他的额头处,强迫他抬起头,冷着声说。
脸上被人踩着,付年闭上眼,紧拧着五官,满脸褶皱横生,加上涕泗横流,整张脸显得更为丑陋不堪。即便如此,他也不忘为自己辩解:“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那两人,都怪那两人,是她们先害的我儿,我们只是想略施惩戒。谁知她们竟如此心狠手辣,不肯罢休,非要取人性命。”
韩齐当然懂得他话中的开脱之意,但只觉得与他计较也没太多用处,便在他肩头蹭了蹭鞋底,再一脚将他蹬翻在地后说:“滚吧。付霄之事,我自有打算。往后别再让我见你踏进赤泉山半步,否则就是付霄的脸面,也保不住你。”
随即,付年姿态丑陋地爬起身,磕了几个头,就半身不遂地尽可能快步走了,生怕韩齐下一刻就会反悔。
在付年走后不久,门派中的三长老孔仪穹与四长老范戌见韩齐神情不悦,便向他询问了一番。从他口中得知实情后,两人先是好言劝慰了几句,后又帮着商讨了一下如何为付霄报仇之事。
“不是我说,我早也提醒过你,你爱徒一直这样纵容兄侄胡作非为,迟早惹出事。”孔仪穹见事情讨论得差不多了,有些嘴痒地来了这么一句。
韩齐看不惯他这马后炮的样子,冷嘲热讽着:“你手上也不见得有多干净,怎么不怕手下的冤魂来找你索命?”
“呵呵,那也得有冤魂才行。”孔仪穹的嘴上功夫不落下风,从容地将他的话锋挡了回去。
两人正明枪暗箭,互相讥讽得不可开交之时,有弟子前来传话,说是有两名修士前来拜访,有事想请崇明派相助。
“什么人,是何来头?”刚吵完的两人不想再费口舌,只好由范戌出面。
“她们没说自己从何而来,只让我转交了这样东西。”这名弟子说完,伸手递出了由她代为转交之物。
三位长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枚灵元丹,还是品相相当不错的那种,心道这来访者倒是很懂礼数。
碍于身份,三人的表情都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淡淡地回了句:“请那两人来一趟吧。”
传话的弟子刚要离开,韩齐忽然心中一动:“那两人是男是女,样貌如何?”
“是两名女子。”而后她又将两人的外貌大致描述了一遍。
“那可真是,太巧了。还不快去将她们请来。”据她这些描述,韩齐马上就知道了这两人正是他欲寻来下手的对象,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弟子不知内情,见此情景虽心生忧惧,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听话行事。
“先前我们已经听负责传话的弟子说过了两位的来意,就是不知两位来我派究竟有何事相求。”韩齐语气不冷不热地说。
“我们几日前途经此处,有一同伴在百木山附近遭遇不测,不知凶手下落。早听闻贵派在此地根基深厚,颇有能耐,这便想来请贵派相助,帮我查一查那日对我们同伴下手之人。”程轻禾不多废话,开门见山。
怎料韩齐还未接话,孔仪穹反而先出了声:“两位这是何意?我们是修行中人,又不是消息贩子,哪能帮上这种忙。”
程轻禾性情直率,但也不是不分场合之人,此刻并未发作,而是保持着礼貌说:“还请各位莫要误会,我们并无折辱贵派之意。只是想着贵派弟子众多,人脉也一定比我们这种初来乍到之人深厚,或许能从谁口中得知些有用的消息,仅此而已。”
“若我们不知呢?抑或是,此事恰是我派中人所为呢?”孔仪穹这话说得突然,近乎挑衅,另外两人已经来不及阻止。从他的反应中,两人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反正他们本就不会放过程轻禾与白瑶,纵使孔仪穹说漏了什么,也无大碍。
“两位恐怕是来错地方了,不过既然来了,来者皆是客,不如多坐一会儿再走。”韩齐一转先前冷漠的神情,脸上竟浮现出了笑容。
她们两人也不傻,立时便察觉到了这两人的话中似有杀意暗藏,心中也很快有了些猜测,但仍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深知她们这是已经误入虎穴,两人也不惊慌,装作毫无所觉,由白瑶回了话:“各位真是说笑了,贵派门风清正,怎会有人行如此下作歹毒之事。此来求助,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若是贵派能帮我们抓住凶手,岭安派会记下这个人情。”
“你们是岭安派的弟子?你们那位同伴是岭安派什么人的徒弟,竟能劳动整个岭安派为其还人情。”听完白瑶之言,韩齐收敛了点不善的态度,开始更加严肃地正视起了此事。
“我们那同伴并未拜在何人门下,只是与我们交情甚笃。对了,说了好些话,竟忘了与各位自报姓名。我叫白瑶,我身边这位名为程轻禾。”
一听到她刻意报出这两个名字,三位长老都很快意会,忽觉此事变得有些麻烦起来。
韩齐与孔仪穹自觉方才言语有失,此刻难免谨慎了起来,不肯轻易再多说什么。
范戌见状,心中抱怨,但也只好由自己来继续应付她们:“两位的姓氏我听着耳熟,岭安派的白掌门与程长老可是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至此,她们也就不再隐瞒身份,并主动提出想要在此借住几日,以便更快得到消息。
在孔仪穹看来,这两人不是他们轻易能下死手的对象,一旦不慎,便有可能招来岭安派的报复。以岭安派那位掌门与长老的实力,盛怒之下直接端了整个崇明派也不是没可能。因此,他并不赞同留下她们二人,只想赶紧将人打发走。
可韩齐与范戌却不以为然,先孔仪穹一步应下了她们的请求。
“你想为你徒弟报仇,也不用拉上整个门派吧。”送走她们后,孔仪穹便极为不满地诘问起韩齐来。
韩齐闻此却满不在意,嘲弄似的回呛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把那两人招来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你不会以为我们拒绝了她们,她们就不会再盯着我们了吧。之前你都说出那番话了,她们分明是已经有所怀疑。既然你都敢对人下手了,还怕别人报复?就你这胆量,我看还是尽早收手为好,还没用完的宝丹,干脆给我好了。”
被他如此一通讥讽,孔仪穹像是被掐住了要害,自知理亏,无法自辩,只能在韩齐走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自己失败了,还敢觊觎我手上的,我非得让他亲眼看着我炼成了不可。”想到自己即将做成的某件事,孔仪穹不无得意地说。
“范兄,机会还是有的,你可得再抓紧准备起来才是。”孔仪穹又转头对范戌说。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范戌谢过了他的劝告,表示自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在崇明派暂时安顿下来的程轻禾二人,关紧了门窗,确认不会走漏风声后,秘密讨论了起来。
“那位三长老,分明是做贼心虚了吧。就是没想到我这么随便一说,还没对谁有过怀疑,他自己就先忍不住跳出来了。”程轻禾意外于她们居然这么轻易地就遇上了嫌疑极大的人,心情颇有些愉悦。
“事情这样顺利,我也是完全没料到。不过你不觉得那三位长老有点奇怪吗?按理说他们都应是在我们说明来意后才会对我们起了杀心,可在此之前他们的反应却不合常理。”白瑶回想之前的那些对话,提出了一些疑问。
程轻禾思索了片刻后说:“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在他们知道我们具体所求之事前,我好像就感觉到了一些不明来由的恶意。”
一阵沉默后,白瑶脑中忽然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她似乎摸到了其中的关窍,忙言道:“轻禾,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赤泉山时,有个看起来腿脚不便,像是刚从山上下来,背对着我们正被人扶进马车的人吗?”
“无意间看了一眼,有点印象,怎么了?”
“现在想想,他行动不便不一定是腿脚有问题,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我想到了一个人。”
看着白瑶似乎已经了然于胸的样子,程轻禾也顿悟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说:“哟,若真是那个人,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我们现如今在崇明派眼皮子底下,想查什么都束手束脚了许多。不过此事就算真如我们所想,大不了也就是仇上加仇,无甚可惧。”
白瑶十分赞同她的话,同样轻松自若地说:“好在我们早都有所准备,我倒是想知道这个崇明派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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