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用？三年？我？”
征令来得猝不及防，刘晓不禁三连问，声音逐渐拔高，难得如此激动。
“还有我！”
比刘晓更激动的是扈守栋。
他眼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令刘晓不可思议地感慨：“听到缉魂这么兴奋吗？你还真是驱鬼狂人。”
“哪有。说好的，我得罩你呀。”
扈守栋心虚地轻挠鼻翼，眼神飘移，正巧捕捉到刚才尽显威仪的巍兮闪身到了荧屏前。
但见他陡然蹲下，暗自掏出个黑黢黢的盒子，吭哧、吭哧，不知在捣鼓什么。
“大人，你干嘛呢？”
刘晓顺着扈守栋的视线也看到这幕。
巍兮自顾自地把几根暗红色的光线直接穿入已经终止放映的屏幕，照理说不可能完成的连接，他做得轻而易举。
红光在黑袍的遮挡下时隐时现，充满不祥的预兆。
“等一下，我快好了。”
巍兮头也不回，刘晓无措地被晾在一边。
他不像扈守栋，对驱鬼的职业热情接近饱和。
相反，他其实并不喜欢肩负的这份使命，随遇而安也好、随波逐流也罢，都只是表相。
若论梦想，他只有一个，就是找机会摆脱命运的枷锁。
不过目前看来，地府的水真不浅，他似乎没来得及上岸，就莫名其妙被卷入一波暗涌。
此时暗涌的源头终于不再摆弄光线，巍兮站起来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踢了下脚边那个黑匣子。
细微的经文瞬间被点亮，紧密地环绕匣身，将它整个圈住。
黯淡的荧屏骤然抖动，无数颗粒状的红点从四角涌出，汇入中心。
这些动态的颗粒，彼此碰撞、互相吸引，不停地排列组合，最终合成文字。
“缉魂系统，准备就绪。”
一板一眼的印刷体，红得触目惊心。
“搞定。”
巍兮拍拍手掌，侧身展示成果。
“这是？”
一滴冷汗从刘晓额角滑落，无论巍兮对影院的设备做了什么，这改动肯定不是自己喜闻乐见的。
“我们管它叫缉魂神器，地府研发出品，阎王特批许可。”
刘晓眨眼，扈守栋歪头，凝视着巍兮，无言求解。
巍兮并没打算卖关子，径直往下说明。
“缉魂系统，是集搜索、联结、传送为一体的破次元工具。
鬼魂在逃，通常会想办法利用结界躲藏，各自为营。
近些年修仙大热，地府资源吃紧，鬼差配置有限，根本忙不过来。所以这次的紧急事件，除了外包，还要尽可能节约搜寻和追捕的成本。
这个神器能在一定辐射范围内将追踪匹配到的多个结界空间重组整合，构成新的时空。
系统已经对鬼神和能通阴阳的特定人类开放权限，被传送进去后就可以开始进行抓捕，很方便的。”
“哪里方便？听你说得都费劲。”
扈守栋忍不住吐槽。
“意思是这系统能把你传送进异时空，里面全是鬼。”
刘晓已经预见到自己的遭遇，暗自发愁。
“那敢情好。”
扈守栋听了却摩拳擦掌，完全没注意到刘晓翻的白眼。
“不错。难怪你祖父赞你灵慧，竭力推荐你担此重任。系统已经就绪，只差缉魂人了。”
巍兮越满意，刘晓越苦闷。只有他知道自己被发卖了，无处喊冤。
“不去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一次性归还你刘家欠我的剩余命时就行。”
“那不得死绝了。”
“没错。”
刘晓先仰头苦笑，再垂头叹气，彻底死心。
不过他头脑活泛，眼珠微微一转，又打起别的主意。
“任务这么艰巨，有没有额外奖励？我这人有点散慢，没动力，怕不够卖力。”
巍兮冷哼，狗脸上和胸口处的眼睛一齐斜觑刘晓：“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凭我长得好看，还有富余劳动力。”
刘晓唇瓣轻轻一弯，挂上迷人的微笑，他把扈守栋往前一推，自证前半句是瞎胡闹，后半句才是真。
他也想通了，前路凶险难料，白给的保镖干嘛不用。
扈守栋常年修行，自带天罡正气，巍兮看看他又看看刘晓，真就松口了。
“你想要什么？”
“我只要赎命。抽个成呗？
Yes！
刘晓眉眼弯弯，没露声色，心里乐开了花。
“你跟你祖父他们真不太一样。”
巍兮用四只眼睛来回打量刘晓，负手在荧幕前踱步。
“这样吧，抽成可以，我跟你对赌。一个逃犯多赎两年命时，三年内你给我至少抓五十个，否则倒扣。”
巍兮也不是吃素的，刘晓咋舌，强自镇定，继续争取。
“两年少了点，五十个多了点，能不能再商量？”
“三年一百个，一个顶三年。不满意，我还能涨。”
巍兮停下来摊开手，摆明他是资本，他说了算。
加一年多五十，这帐算得蛮不讲理，刘晓哪敢再加码，咬紧牙关点点头。
“成交！”
“那就这么着。”
巍兮志得意满，愉悦地眯起眼睛，随手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一本泛黄的书册，直接甩给刘晓。
刘晓利落地接住，从陈旧的封皮上读出书名。
“鬼灵宝录？”
“男孩子还是要学会自保，你有先天优势，被附身也不怕伤身。书你收好，算见面礼。别小看它，传统即经典，这是召唤系的老法器了，你用正合适。”
刘晓闻言匆匆翻开书册，全是些奇诡的图鉴。
“这要怎么用？”
“说来话长，书里有写，你得空自学。
巍兮一甩手，突然失去了耐性。
“行了，缉魂系统每天只能用一次，还得过了午夜，而且空间重合只能维持8个小时，你带着书和这小子，且抓紧去吧。”
“鬼该怎么抓？”
“我叫扈守栋。”
节奏陡然加快，刘晓有些慌神，谁知扈守栋还抢话，两人的声音撞到一块。
巍兮没管扈守栋，直接对刘晓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先进去，边测试边弄。”
“什么？这系统还没测试过？喂！等、等一下——”
刘晓发现不对劲为时已晚，巍兮往脚下一指，指尖窜出白光，直击黑匣。
“叭！”
红字隐去，荧幕瞬间被刺目的白光覆盖。
刘晓用手臂挡住强光，封闭的放映厅里猛然间卷起飓风，一股巨大的引力将他直接从地上掀起。
他惊诧得感觉到身体霎时失重漂浮，气还没喘匀，下一秒就被吸入满屏的白光里。
诡异的情状投映在大白狗头黝黑的眼底，巍兮伫立原地，旁观白光于瞬息之间将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吞没，旋即又被黑暗反噬。
他适才退后几步，就近找了张椅子入座。
响指一打，黑皮记事薄从天而降。
荧幕由暗到明，重新铺展，及至定格在某个场景画面，巍兮缓缓落笔。
——缉魂系统测试报告。
“靠！**裸的强权！”
刘晓跌坐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晕头转向，在看清环境之前，不由低声咒骂。
与他不同，扈守栋刚触地即弹跳而起，用不着举目都能确定身在何处。
“咦？说好的异时空呢？这不就是电影院隔壁的商场嘛。”
“真的是……”
刘晓沉吟着爬起来，拍拍身后的灰尘，目光所及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景物。
（感谢使用缉魂系统，地府出品，必属精品~）
一个过于高亢的女声突兀地钻进刘晓的耳中，清晰度堪比全真立体声。
“谁在说话？”
刘晓紧张地环顾四周。
非但未见人影，还得到扈守栋出乎意料的反馈。
“没人说话啊。你听到什么了？”
（尊贵的权限持有者，只有你能听得到系统语音，其他附属生物都不行哦。）
“没什么。”
刘晓神色复杂地推开凑过来的“其他附属生物”的大脸，已经确定这个语音是直接通过大脑神经传送的。
他决定试着利用思维与其对话。
（我是新手，有没有教学指导？）
（指导？有的。为了辅助你顺利缉拿在逃鬼魂，系统将提供一站式专业服务。）
刘晓听出语音最初迟疑了一瞬，不由心生警觉。
（比如？）
（比如——信息提示、危险预警，呃，有问必答，诸如此类。）
刘晓直接气笑了。
（还真是纯纯的辅助。那我问了，缉魂该怎么弄？）
（随意就好。只要找出本场在逃鬼魂，清空他们的灵值，系统就会自动进行回收。）
（灵值？）
（哦，差点忘了。）
随着系统语音嘿嘿一笑，刘晓的眼前就蓦然多出一个白色半透明的信息框。
第一行赫然提示“本场在逃魂数：3”。
下面是三个简笔画的小人头像，一个长发、一个长角、还剩一个没长脸。
头像往下分别有三条数据，生命值、武力值、精神值，每一项旁边都有五个小格子。
看到这里，他心里大致有底，想来这就是灵值，系统给出的信息提示比他想象的有用些。
（我还有件事情想不通，缉魂的场地为什么是隔壁商场，几步路而已，用得着传送？）
（非也。系统在重组空间时会在本场搜索到的所有鬼魂结界中随机选择一块区域进行整合。这里只是很像你说的商场，但其实是系统临时创造的新时空。）
刘晓颔首，没再纠结。
（系统还能提示鬼魂的位置吗？）
（可以，不过精确搜索需要过多灵力支持，为了确保系统正常运行，只有一次机会。请问现在就要使用吗？）
（用了吧。）
（好的。系统启用精搜，将在三分钟后完成数据读取。）
刘晓长吐一口气，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
“扈——”
“呔！”
他只是想叫对方的名字，不想额头上却毫无预警地被拍上了符纸。
刘晓脾气算好的，虽然一把扯下符纸，但说话还保持耐性。
“你又想做什么？”
“为你归魂。这商场到底有些古怪，你都站着发呆好一会儿了。”
扈守栋一脸正色，刘晓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巧系统给出答案，化解了他的这份尴尬。
（数据读取成功，已定位到地下一层的便利店有鬼魂一只。）
刘晓额头微汗，心脏怦怦直跳，想到即将面对的不是普通游魂，而是地府的逃犯，实在心绪难平。
“扈守栋，你窝在山里学了那么久的驱鬼，应该挺厉害吧？”
非常时刻，刘晓决定找点心理安慰。
扈守栋立即豪言壮语地表示：“那必须。你别再为要捉一百只鬼操心，只要你跟我好，两百只都搞得定。”
刘晓失笑，故意忽略“跟我好”三个字，勾勾手指，让扈守栋跟着自己走。
“去哪？”
“找鬼。”
“主动出击好，找到以后呢？”
“看你的。尽情打爆他！”
他们走边说，很快从自动扶梯下到B1层。
那里是个类似天井的下沉式广场，系统没有说错，和平日不一样，商场灯全是亮着的。
因为了无人烟，荒凉的光线穿透寂静，笔直打在两人身上。
“好冷。”
阴寒的气流暗中吹送，刘晓打从心里发凉，缩了缩脖子。
扈守栋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讪讪地偷笑，悄然伸长手臂，手指爬上他的肩头，趁机将人搂住。
“靠近点，暖和。”
“疯了吧！”
刘晓本就感到处处风声鹤唳，冷不防被吓到，忍无可忍地把这个冤家用力推开。
扈守栋吐了吐舌头，正想安抚，空荡荡的广场上陡然响起凄厉的叫声。
“哇啊！”
转角就是便利店，刘晓拉着扈守栋的手腕拔足狂奔，赶了过去。
透过感应失灵不断开合的玻璃门，刘晓直愣愣的瞪视前方。
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横在门口，身体残破，满面疮痍。
她的死状还保有恐惧，嘴张到极致，眼球凸起，眼神已空洞，不能瞑目。
更令刘晓诧异的是，尸体旁竟围着好几个人，也在惊惶地回望他们……
荧幕外，巍兮本来正襟危坐，忽然哂笑。
“研发部的孙子哎，这系统还真有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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