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祁野是挺硬气的。
他是谁啊，这辈子没受过委屈，众星捧月长大的，什么东西拿来都比别人要简单，慕笙大概率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坎。
但是同时十八岁的祁野也是占了便宜，他不知道慕笙是重生的，上辈子的祁野承担了太多，拉锯战漫长，十七岁的慕笙里面装的是二十七岁慕笙的灵魂，进度条绝不是初始状态。
他刚来苏黎世的前几天一直没睡好。
凌晨睁着眼睛，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早上他哥看到这个鬼样子，问他是不是又通宵鬼混了。
祁野顶着黑眼圈：“哥，你说当一个人提出要冷静冷静是不是就意味着完蛋了。”
祁言：……
祁言：“有矛盾的时候为了避免伤害扩大而停止谈话彼此冷静，也是一种很正常的道理。”
祁野说：“谈恋爱要什么道理？”
祁言教训弟弟：“你要是想和慕笙走的长久一点，就要讲道理。”
其实不是这个。
祁野想到，他会生气是因为慕笙从来没有说过爱他喜欢他，对她温柔的神色一方面窃喜一方面怅然若失，他胆战心惊，总觉得慕笙有一天会离开他。
一开始他应该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是真正碰到了慕笙，祁野发觉还是高看自己了，有时情动，他觉得她可爱到想一口吃掉。
然后他就开始监视慕笙。
身为计算机型人才，悄无声息植入定位系统对他来说太简单，他以此为慰籍，知道慕笙什么时候出门、去了哪里、停留了多久，转而猜测她做了了些什么。
像个变态。
慕笙的行动轨迹很平常很固定，看着看着祁野就莫名烦，他不想盯着GPS看，想直接见到慕笙，但是慕笙说好了要生日的时候联系。
他有两天没有打开系统，出去大玩特玩，意图麻痹自己。
第三天的时候，祁野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那个手机因为坏掉了被处理了，他做的小动作自然没用，定位还一直停留在原地。
祁野一瞬间慌了。
他打过去的电话石沉大海，发的消息也没有回音，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你说慕笙？”
常警官的声音有些疲惫：“你不知道吗？她出事了。”
祁野那边安静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
常警官连续熬了几天大夜，眼酸脑涨，反应过来，重新措辞：“没有很严重，她现在可能还在医院……”
挂断了。
祁野抛下所有事情，说飞回去就飞回去，在云层之上与慕笙擦肩而过。
那天祁野接完慕笙的电话，在地上蹲了很久，反应过来心脏很痛，额头全是冷汗，手腕连着筋骨都发疼，是因为恐惧，还有后悔，哪怕像条狗一样，他也应该死在慕笙身边。
慕笙在路边站了一会，想到祁野说他在四九城，就有些好笑。
说不出具体什么心情，就是酸酸胀胀的，往外飞出三千只蝴蝶。
等了没多久，有一辆酷炫的红色法拉利停在她面前，走出来一个白人小哥，操着蹩脚的英语：“你好，你是慕笙吗？”
他发音有些别扭，可能不太常用英语，慕笙用德语回答：“我是。”
白人小哥立马如释重负：“太好了！你会德语！”
小哥叫查尔斯，以前是祁野的网友，现在是同学，祁野应该很信任他，让他带着慕笙先去祁野的公寓，一路上查尔斯非常热情，说完祁野就给她介绍苏黎世的风土人情，还盛情邀请她去参加他们的聚会。
“嗨！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那么确定你就是Even的女朋友吗？”
慕笙很配合：“为什么？”
查尔斯很是兴奋：“因为那个家伙的电脑壁纸就是你，第一天上学他上台发言，投影上就是你的照片，大家都被你吸引住了！Even却警告他们，‘不要对她有任何想法，她会且仅会爱我’。”
他吐槽：“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他就像动物园的花孔雀！”
慕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祁野住的地方是离联邦理工附近不远的公寓，环境不错，价格也很美丽，查尔斯按照祁野说的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领着她进门，指了指左手边：“那边是Even的房间，他说你可以在那边睡一会，冰箱里应该还有水和吃的，他应该没多久就会回来。”
他跟着说了一句：“我就住在楼上，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慕笙道谢：“非常感谢。”
查尔斯摆摆手，最后说了一句：“祝你和Even幸福，他看起来很爱你。”
慕笙的眉头松开，轻轻笑：“我知道。”
这间公寓不算宽敞，但是光线明亮，很干净，明显住进来还没有多久，送走查尔斯，慕笙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旦放松下来，突如其来的疲惫席卷而来，她想睡一会。
按照查尔斯说的，慕笙打开祁野卧室的门。
“查尔斯？你送她过去了吗？”
“安全到家～放心吧Even，我都按你说的做了。”
查尔斯懒洋洋的说道。
说话间他就想到了慕笙，东方美人胜在身姿窈窕气质神秘，慕笙是其中之最，不难怪Even为她痴迷。
那边的祁野不放心，问了一遍。
“你和她说了吧？让她睡右边的房间。”
查尔斯反问：“你说什么，不是左边的房间吗？”
祁野一听，不可置信。
“左边的房间是我的！”
查尔斯莫名其妙，口吻满不在乎：“你的房间怎么了，兄弟，你女朋友睡哪个房间不都是一样的？”
祁野崩溃了。
“不一样，查尔斯，你害惨我了。”
肩带从肩膀上滑下来，包重重砸在地上，慕笙站在祁野房间门口，愣住了。
房间应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有些凌乱，有一面空白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她的照片，是最近两年的，甚至还有她在南方时的和朋友的自拍、他拍、证件照，排山倒海一样劈头盖脸砸向她。
电脑还开着，卫星地图上，有一个闪烁的定位红点，不用看，慕笙就知道那是什么。
她扶额，重重叹了口气。
疑似犯罪分子到晚上的时候才又从四九城飞回来，他一路上着急忙慌，冲到家里，不死心，打开右边客房的门，没有人，他心想完蛋了。
祁野是真怕，他又打开自己的，发现灯是关的，有呼吸声，慕笙在他床上睡着了。
祁野一路上疯狂跳动的心脏才安定下来。
他直愣愣的在门口缓了好久，才小心的走过去，过程中心虚的看了一眼墙壁，又把电脑关机。
祁野在床边坐下来，低着头看她，慕笙蜷缩在被子里，抱住被子的一角，头发丝勾在下巴和脖子上，他俯下身，把她的头发往后捋，同时凑近闻到她的味道。
血液沸腾，身体到灵魂都被激活，他为之颤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态的。”
慕笙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带着睡意的鼻腔，很低：“还是说你一直都挺变态。”
祁野抱住她，说：“对不起。”
破罐子破摔，他头干脆埋进她的脖颈，讨好的蹭了蹭，声音发闷：“我很想你。”
温度的传递是亲昵的，温热的又感觉时刻要烧起来，她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爱抚一般的摸了摸：“怎么回去了？”
她声音很温柔。
祁野快要溺死在她的气息里，他说：“怕你离开我，很想你，我到最后才知道你出事了，我不应该和你闹脾气。”
他的手指顺着背脊摸上去，摸到后颈，有纱布的触感，布料下面还有一层异物隔绝了肌肤，祁野一怔，好像才清醒过来，头僵硬的抬起，对上慕笙的视线。
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她的目光宁静，好像能安抚他所有的躁动。
“你受伤了？”
他却痛苦，喃喃：“严不严重，疼不疼，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好不好？”
离得很近，说话之间的呼吸就近在咫尺，微妙的背脊发麻，慕笙有几秒失神，就这短暂的时间，祁野就像承受不了似的，嘴角蹭了蹭她的。
“给我看看，慕笙，给我看看，求你了。”
他身躯滚烫，嘴唇炙热，像被爱冲昏头脑、没有理智、苦苦哀求的可怜人，分明难以自制，手撑在床的边缘，手背青筋凸起，只恳求，却不敢碰她。
慕笙的手指动了。
她的手本来摸到他的后脑勺，往下滑到他脸上，不带**而是怜爱的摸了摸，她感觉自己有一瞬间是想叹气的，最后亲了亲祁野的脸。
慕笙并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祁野的底线很低。
她坐在床边，任由祁野在背后把她衣服解开，室内开着空调，不冷，也不会热，拉拉链的声音很明显，最后一层衣服被脱下来的时候，身后的动静突然没了。
其实她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慕笙清楚。
她非常幸运，医生说只是皮肉伤，甚至不需要缝合，只是处理伤口时间有点晚，失血过多，伤口面积大，多处擦伤，医生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
她也不觉得受伤和疤痕是丑陋的。
她只是有点在乎祁野的心情。
慕笙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想要侧过去，祁野从背后伸出手抱住她的腰，没用力，吻落在她的后背。
“他们死的都太简单了。”
祁野的声音嘶哑到可怕。
“我要让其他人和这些畜牲一样，不得好死。”
他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慕笙的手指摸到他的手，扣住，交缠，听到这句话，她没什么别的反应，甚至不会赋予任何意义，指尖摩擦间像安抚，祁野又亲了亲她的后背，然后他发现慕笙在走神。
心不在焉，垂着眼，侧脸弧线优美，无可挑剔，很快，她抓捕到祁野的视线，眼睫抖了一下，侧头。
祁野看着她。
慕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说：“我不疼。”
祁野的脸很乖的蹭到她的手，最先开始一言不发，最后，他低声问：“也不怕吗？”
慕笙很轻很慢的摇头，她笑了一下，坦白。
“我怕。”
“我怕的要死，”慕笙说：“我不后悔我做的事情，也不畏惧可能发生的危险，但是那个瞬间——只有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我答应过你，到生日就联系，我给了你承诺，就不能失约。”
车子出事故的时候，她想到了祁野。
死没什么可怕的，可她要见祁野，慕笙非常、非常、非常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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